作者:幸运的苏丹
因这架电视机,是在美国西海岸奥克兰市黑人街区万千房屋中的一间内的,埃利奥特.巴克利紧绷着脸,坐在沙发上,狠狠地看着得意洋洋挥手的萨文比将军,撑在下颔的手指死死地互相紧扣着,手背满是凸起的青筋。
“安人运完蛋了吗?苏联和古巴已彻底放弃了对世界人民革命的支持了吗?它俩在未来会不会和中国一样变成修正主义和媾和主义?”
沙发旁边的茶几桌上,摆着的是冲锋枪、弹夹、手雷还有匕首。
墙上挂着的电话机嗡嗡嗡地响起来,是蜂鸣声,而不是普通家庭里的嘟嘟声,埃利奥特起身,穿着背心和睡裤,“哈喽?”
“多斯桑托斯将军在哈瓦那,希望你有机会过去。”对面是安人运潜伏在美国的联络员。
“是要重新竖起安人运的旗帜吗?”埃利奥特的心底不由得涌起阵欣喜。
“是。”
“那等着我……对了,现在多斯桑托斯将军还缺乏经费吗?”
“说实话,缺。”
“我想办法带些钱过去,战争需要很多钱,从现在开始,我和你的联络别走电话,走电波。”
“行。”
接着埃利奥特转身,看到旁边房间里摆着的电报机,它被擦得锃亮,想了想后,他套起衣衫,将把苏制TT手枪别在牛仔裤后,再用衬衫下摆盖着,扣上顶棒球帽,关上公寓的门,踏着铁制消防梯,走到了大街上。
奥克兰的老街区,居民几乎全是黑人,他们基本找不到工作,前二十年美国由林登.约翰逊所主张的伟大社会计划现在已无迹可寻,政府和企业再也没有兴趣来培训黑人青年的技能关心他们的就业了,大城市贫民窟里的黑人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他们升不了学,找不到正经工作:当哪天某位黑人穿着一身潮牌踩着昂贵的气垫运动鞋,脖子上挂着金链子,开着经典款的运动跑车,载着几个搔首弄姿的模特明星,招摇过市,激起片羡艳的眼神,那你要问他的财富从何而来,答案不言而喻,要么是打拳打球的,要么就是在禁药里找到了发财的秘诀。
埃利奥特害怕上街,他害怕在奥克兰看到因吸食禁药而如行尸走肉般晃来晃去的黑人,这十年里奥克兰的内城衰败破落到可怕的程度,漆黑的污水坑边,蹲着衣衫褴褛的无家可归者,在烤着火,埃利奥特越过间天主教堂,黑人贫民正在那儿排起长队准备领救济食物,当他拐入条垂直的街道后,几个黑人低着头在街边打着架子鼓,一辆皮卡车运着几位尖叫大呼的黑人青年,在路面上顺着Z字形轨迹奔远了,驾驶员像是磕了禁药似的,不,应该是真的磕了。
被那辆车溅了半身泥水的埃利奥特抖了抖衣衫,继续坑着头往前走。
他经过家门面,挂着的水牌写着的是“社区免费诊所”,现在字迹已模糊不清,并且被恶作剧似的画了个红叉,半边耷拉下来,在风中晃悠着,这个诊所本来是黑豹党为黑人社区支持的,现在哪还有黑豹党呢,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奥克兰的黑豹精神,早就死了。
这座城市早就沦为了毒窟、犯罪之城。
市长杰里.布朗多次呼吁要加强对内城的改造和复兴,帮助黑人社会重归守法秩序,但有限的预算资金到底是给黑人,还是给捉拿黑人去坐牢的警察?迄今都没有个准确的答案。
下个街角,停着辆警车,两位奥克兰的警察配着枪,警惕地站在那里,盯着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平和,不至被那两警察当街拦住搜身。
前面的店,竖着面很大的告示牌,红底色的,左上角是个斜着的诱人的冰淇淋图案,旁边的文字则是说“支持鲍比.西尔,支持他竞选奥克兰市议员!”
西尔在挤入旧金山的菲利普.伯顿遗留的第五选区惨败后,又转而瞄准了奥克兰,要竞选奥克兰的市议员。
市议员这片选区里都是黑人,更适合西尔杀出条血路来。
然而现在西尔脸上带着血瘀,手上扎着绷带,正坐在他的冰淇淋店里,四周坐着的是他的支持者,其中就有最好的朋友埃尔德里奇.克里夫。
“牛顿这家伙竟然凶残卑劣到这种地步!”看着西尔被打成这副模样,克里夫是怒火中烧。
西尔和休伊.牛顿再起冲突的原因很简单:后者不知道发了什么病,也要竞选奥克兰市议员,看中的选区和西尔的相同。
两人本就势同水火,这下更是你死我活。
在一次策划好的“偶尔碰头”里,休伊.牛顿带着他的卫队——多由奥克兰黑帮流氓,大多是黑人无业青年组成——堵住避闪不及的西尔,将他给打了一顿,休伊.牛顿握着象征黑豹党魁权力的棍杖,在西尔的脸上、肩膀来了场狂暴之舞。
当埃利奥特身伸到后面,摸着后腰带处的手枪,经过冰淇淋店的玻璃橱窗前,看到西尔和克里夫等人正在愤怒地商讨报复的措施。
“我们索性找个黑帮杀手来,签署合同的那种,把休伊给做掉!”克里夫吼叫着。
第72章 我们的钱!
隔着橱窗,埃利奥特停下脚步,往里面看了看。
西尔、克里夫等人绕着张圆桌,在里面坐着,也不约而同地看着埃利奥特。
双方对视差不多五秒钟,埃利奥特又迈开脚步,离开了冰淇淋店。
西尔也好克里夫也好,虽然先前同圣昆廷监狱里的埃利奥特有精神上的联系,可都没有见过他的面,还以为他是个沿街兜售“岩石”的小贩,便没有在意,继续讨论着在哪雇凶杀人。
有人说湾区现在最强的黑帮是墨裔的努埃斯特拉家族,找他们没错。
“他们不搞杀人公司的业务。”当即就有人否决。
又有人想到同为黑人,在洛杉矶力量很强的瘸帮,但西尔和克里夫出国太久,和加州这些年的变化属实脱节,他们也弄不明白怎么与瘸帮接头谈买卖。
更别说瘸帮会不会答应这件事。
茫然无措时,还是在冰淇淋店打工的一个黑人小伙子说:“找奇卡诺旗下的保释金信贷公司啊,我们有什么事都找它。”
看诸位还愣着的时候,那小伙子把抹布放在一旁,“它不但能借贷保释金,还能让你用保释金除掉想要除掉的家伙,清道夫杀手就是你支付保释金去监狱保释的人,他们统统杀人不眨眼,干净利索。”
“像休伊.牛顿这样的买卖要多少钱?”
“起码二十万美元吧!”
毕竟休伊.牛顿是大名鼎鼎的黑豹党魁首,现在还是掌握整个奥克兰市禁药买卖的中核。
“当上市议员后,回本这笔保释金并不难。”克里夫表示干了。
克里夫甚至愿意把在洛杉矶好莱坞的那间潮牌服装店给典当掉,来付这笔钱为伙伴西尔出气。
“要是黑豹党还在,事情怎么会弄到这步田地……”与克里夫握拳后,西尔黯然神伤。
这会儿,埃利奥特则站在个三角形的街口,正对着的建筑,正是黑豹党总部大楼,可它已名存实亡,早就是休伊.牛顿搞禁药分销的“洞窟”了。
休伊.牛顿本人继续着当年的排场,他坐在宛若王座般的圈椅中,手握权力之杖和祖鲁式标枪,后面摆放着祖鲁人的牛皮盾牌,两侧都是新招募的由混混们组成的“黑豹卫队”,“你来找我什么事?”
远看还算威风凛凛,可近看牛顿,早已掩盖不住长期吸食禁药所导致的颓丧模样。
“我需要笔钱去海外。”埃利奥特的手枪被卫队给收走,便直言不讳地告诉牛顿道。
“你是谁?”
埃利奥特说我本是加州青年,参与过圣昆廷监狱暴动,后来去苏联莫斯科留学,又去参加了非洲安人运的解放战争,现在准备去哈瓦那同多斯桑托斯将军会合,再造片黑人革命的新天地。
“那你是条好汉,说吧,你需要多少钱?”休伊.牛顿说。
“二十万美元。”
“我能立刻给你这笔钱,可你能回报给我什么?”
“帮你杀死仇敌鲍比.西尔还有埃尔德里奇.克里夫。”原来,刚才埃利奥特就是去踩点的。
“行,他俩值这个价钱,我不敢找奇卡诺伞下的杀手公司,我害怕留下任何痕迹,你要发誓,干完这票,你立刻离开美国。”
“这点请你放心。”埃利奥特回答道。
“去叫贝蒂来,把支票给这位先生。”休伊.牛顿这时嚷道。
几分钟后,黑豹党的女会计师贝蒂走进房间,将一张签好的支票交到埃利奥特的手里。
“这是联邦政府的支票!”当埃利奥特看到支票头的美国鹰和下面的名称时,说到,“并且只有一万五千美元。”
“我只是知道你的姓名和过往,可我怎能笃定你不是在耍我?如果你是个骗子,这一万五千美元就当是我甘愿上当给你的,你想真拿到二十万很简单的,先杀死西尔还有克里夫,再来我这里领取余下报酬,我俩好汉敬好汉,我绝不讹你一角钱。”
“行,给我三天时间。”埃利奥特咬着牙,说到。
带着支票回到藏身寓所的埃利奥特,坐在沙发上,总觉得有心愿未了。
夜虽然深了,但他还是租了辆道奇车,一路向南,朝着圣昆廷监狱而去。
“巴克利,有人来探你的监!”第二天清晨,当监狱大单间里的卡斯卡.巴克利刚起床,惩教官就用牢房里的传呼器对他喊着。
“是妈妈?不可能,她不可能在这时候来探监的。”卡斯卡起来后,满是困惑。
“原来是你。”隔着探监室的树脂玻璃,卡斯卡居然看到的是自己的堂兄埃利奥特。
“这座监狱变了很多,和我在的那时候比起来,你住的吃的感觉都很好。”埃利奥特长话短说,“我从安哥拉逃回来,现在还是要重返那里,我知道当年是我牵累你,让你被加大洛杉矶分校商学院开除,让你愤然杀死海伦娜.默奇森,被判了几十年,使你余生都得呆在监狱内,我手头现在就剩下一万五千美元,昨晚我留给了你母亲,权当我一点点小小的补偿,等我正式离开后,再给你母亲五万美元,对不起,我也只能做到这步了。”
“你没必要这样,我和我母亲不缺钱。”卡斯卡想说的是,我始终在奇卡诺公司的营帐里当佣兵呢。
但他还是没向埃利奥特说出内情。
“保重。”探监时间结束了,埃利奥特背着行囊,向卡斯卡道别。
当埃利奥特驱车离开海角的圣昆廷监狱后,卡斯卡和另外位监狱佣兵克里斯马斯被召唤到典狱长办公室。
“有新的活计?”
“对,是黑帮仇杀需要你们,有人给你俩其中的一位支付二十万的保释金……”兰特典狱长翻了翻任务手册,看了下克里斯马斯,就说算了,这任务你别接。
“为什么?”克里斯马斯手背在身后,有点不满。
“因为目标多少和你的过往有些关系。”
“是抛弃我的生父吗?”
“是休伊.牛顿。”典狱长报出的名字让克里斯马斯愕然。
“让我去接吧!”此刻卡斯卡主动说。
“那行,二十万美元的酬金马上公司会打入你母亲银行账户里,你要利索些,别露出马脚,不然让我们出人顶包的话,你反要倒欠公司的了。”典狱长叉起手,告诫卡斯卡道。
出了办公室后,短暂的逗留间,“知道目标是休伊.牛顿,你是什么感觉?”下去的电梯内,卡斯卡问克里斯马斯。
“都过去了,如果不是你抢着接的话,最终为了钱,我也还是会接下来。”克里斯马斯默默地对着电梯门反光中的自己,说到。
“两天,再备好二十万的现金。”黑豹党总部办公室,休伊.牛顿将会计师贝蒂喊来,要求说。
“党团账户里没有这么多钱。”贝蒂回答说。
“用那些国家支票去银行兑换。”
“可是那些钱是联邦政府投资奥克兰的黑人社区学校的!”贝蒂抗议道,意思是你不能挪用的。
“你放心,马上我会找到人来平账的,你尽管去做,绝不会牵连到你的。”
良久,贝蒂也只好答应。
贝蒂刚里去,牛顿就拨了个电话,“喂,是我,休伊,嗯,你正在比赛着呢?那我就直接说了,我想竞选奥克兰市议员,其后就是市长,当上后奥克兰的延伸至海滨的新市区开放权,我承诺让给你,你现在得垫付给我二十万美元平笔账。”
度假胜地拉荷亚的一处高尔夫球场里,被球童喊过来接电话的菲尔兹不屑地答复牛顿:“你吸食禁药的事满城皆知,还竞选个屁的市议员?我投资鲍比.西尔都比你靠谱。”
“那我可以扶植个清白的选手上位,求求你菲尔兹先生,权当是给蒙多个面子。”情急之下,牛顿抬出了蒙多来。
蒙多到现在还让牛顿掌管奥克兰的禁药生意,也纯粹是可怜这位。
但这位在禁药分销里抽如此多的利润,却全都糟蹋掉了,现在还得向菲尔兹借二十万美元。
听到蒙多的名头,菲尔兹觉得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便啧了下嘴,最终说好吧。
于是那边,牛顿满意地搁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