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幸运的苏丹
查尔斯迟顿了会儿，就说这样好了，我准备向德州那边的石油公司购买“国产配额”，这部分配额里的石油我可以照8美元每桶的价格卖给你，就等于拿你2美元的运送费，这样还算合理吧？
“行，我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谢谢你查尔斯。只不过买配额需要多久？”
“四月三十日前，必须谈妥，如果谈不妥，我会及时通知你调整竞选策略。”
“你必须谈妥并且买到配额，你要什么样的帮助我可以提供，但我要的是最好的结果，竞选游戏是非胜即败的，记住查尔斯，这也是个占山为王的游戏。”
待到和查尔斯的通话了结后，索托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不由得将桌面上的那个铭牌又看了下：“如果某些事不能永远持续下去，那它就会被停止。”
索托咳嗽两下，就拿起话筒，“接克劳福德农场。”
克劳福德农场占地1580英亩，是布什家族在德州的私产，也是乔治.布什的根据地，共和党人包括里根对“庄园政治”非常钟爱，布什也不例外。
“你要德州的石油配额，早对我说不就行了？我把你看作是克劳福德的朋友和客人，电话白名单里有你，农场的大门也随时为你敞开。”刚从农场里开着拖拉机回来的布什接到索托的电话，是喜不自胜，“你准备在加州拉投资建新的发电厂是吗？没关系，我在德州找几个能运作这事的朋友并不难，别忘记我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在德州的石油企业来着。”
“不，乔治，不单单如此，这也是场对盟友的考验。”
“那好，我来运作下，把国产石油的配额让给路氏的查尔斯，我就不直接插手了，晚安。”
“等等，我想询问下狩猎俱乐部的内部情报，那就是萨达姆到底对胡齐斯坦油田的开采持什么态度？”
“萨达姆本人其实是想开采并出口的，战争有多烧钱你也明白，可背后支持伊拉克的海湾合作委员会奉的自然是欧佩克的‘旨意’，这个海湾合作委员会用大规模借债来让萨达姆进行这场战争，并不希望两伊增产石油，从而保持石油在国际上的价位，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狩猎俱乐部是又什么主张？”
“狩猎俱乐部是各国情报局因反康米而联合组建起来的，它可管不了会员所在国政府的其他领域的政策。”布什意思是，你也别指望这个俱乐部了。
第43章 《番茄杀手》
两伊战争爆发后，伊朗和伊拉克在获得战争资源方面是各擅胜场，伊朗找到中国和朝鲜，而伊拉克背后主要就是海湾合作委员会所属的几个国家，沙特、阿联酋、科威特、卡塔尔等，没错，这些个国家有个最明显的共同点，全是封建君主制国家，所以伊朗还在巴列维国王统治下时，它们与伊朗的关系不算太坏，与伊拉克的关系也不算太好（伊拉克怎么也算是复兴党治下的世俗化国家），可当伊朗革命彻底推翻巴列维后，这群海湾阿拉伯国家统统由衷感到威胁，在它们眼中，革命后的伊朗已然是个弑君国家，在宗教和制度的双重冲突下，海湾合作委员会才决心支持萨达姆悍然发动侵略战争的。
别看这几个国家自己武德松垮，钞票还是不愁的，光是沙特阿拉伯一国每月就要给萨达姆两亿美元。
故而海湾合作委员会说胡齐斯坦油田要封存，萨达姆可不敢说半个“不”字。
为今之计，索托也只能等查尔斯最终拿出个态度来。
差不多两个月后见真章。
这也是索托对盟友的一次考验，要是查尔斯真的首鼠两端，他便只好再找布什帮忙。
另外边，索托携带了邀请函，参加了国家合成燃料生产委员会在纽约所办的主题峰会。
说真的，就算现在就拿到配额，就算现在就建设新的发电厂，没有三五年也竣工不了，更别提投入使用，这是个长期的承诺，想要彻底解决今夏加州的用电之急，索托只能靠两个办法，一个是用路氏提供的低价石油增加加州现有发电厂的总发电量，还有一个就是看看这个峰会里有没有新的能源公司巨头能在别的州架设输电网络，给夏季的加州“及时输血”——这也是美国国家体制的特点，各州间没有什么“一盘棋”意识，互相都是明算账的，有时还喜欢以邻为壑，正常情况下，在联邦施行油气电价格管制政策这个限制框架中，是不太有公司愿跨州卖电的，因为得不偿失。
不过谁叫索托是国会议员姥爷呢，这个峰会的召开就是为了讨好他们这批人的，很快CE工程公司就有代表专门找到他并告诉他：
“查尔斯先生事前就联系过我们了，鄙司在新墨西哥州有家运营电力的分公司，还可以无缝接入加州电网，只是希望卡德纳先生能及时和加州州府疏通好。”
索托大喜，当即答应CE公司，我会拉一批议员在国会投你的赞同票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对方很愉快地和索托碰杯。
差不多一个星期后，查尔斯又特意打电话给索托，说和德州那边公司关于购买配额的谈判很顺利，对方也没想到在价格管制情况下，还有冤大头愿花钱买自己手里的“国产配额”。
现在配额到了手，查尔斯保证从加拿大那边接入的输油管道，会在夏季用电高峰时让更多的发电厂机组投入运转，其实石油发电是很奢靡的，因石油使用寿命短并且价格昂贵，足见查尔斯这只铁公鸡也绝不是一毛不拔的，另外CE公司在新墨西哥州的电力公司也会雪中送炭，总之你可以高枕无忧了。
“谢谢你，我的朋友。”索托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为防万一，索托还让大卫.路德维希用储备的油气货物当“预备军”，他追求的就是完美的万无一失。
“我说话是算话的，今年夏季会在我的努力下，加州原本的供电缺口起码能填补上70%，关于这点我也已和加州能源委员会达成一致，一切正如我在奥克兰体育场所保证的那样，我永远会为了选民利益而置身局内的！”面向洛杉矶、旧金山各大新闻媒体的联合采访，索托终于能全无后顾之忧地重申这个竞选承诺。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大理石筑造的路德维希庄园内，现在只剩查尔斯和妻子玛莲娜在其间生活，平日里整座庄园满是死寂，那位让卡米娅留下过心理创伤的德裔老女仆板着脸，无论四季都穿着那件厚厚的黑白相间的女仆服，在地板上极有节奏地走来走去。
只不过今天有了些别样的声响。
查尔斯居然在视听室看电影。
这在路德维希庄园历史上是破天荒的。
这位几乎抛却了人世间所有的娱乐，将所有的精力和意识都投入到了赚钱和竞争里。
看电影，在往日查尔斯的心中是极其无益无趣的活动。
可今天当玛莲娜走到房间里时，却发现查尔斯不但看电影，而且看的还是一部独立制作的恶搞电影。
这电影名叫《番茄杀手》，是几个大学生搞出来的，他们包揽了制片、导演还有演员等角色，由于预算不足，影片中充斥着笨拙的段子和木讷的表演，也许就是因为内容过于糟糕，大家才那么喜欢这部影片，最起码查尔斯看得是哈哈笑个不停。
影片主要的情节就是美国农业部的科学家在加州农场里进行秘密实验，意外制造出能杀人的番茄，当杀人番茄开始杀害平民并对全美城市发起袭击时，整个美国束手无策，总统只是坐在“坚毅桌”前，不断在一张白纸上签名。国会参议院不断举行听证会，但什么也不做。军队派出的士兵最后坐在办公室里争吵不休，看着墙上的地图里美国一个州接一个州地被摧毁。
“好啦，这下轮到阿肯色州啦！”一名美军突击队员看着地图，喊道。
查尔斯是乐不可支。
看到满脸讶异的玛莲娜后，查尔斯就告诉妻子说：“你别小看这部恶搞电影，它的制作人是个天才，这部电影的核心内容是政府无能和体制失灵，它是个伟大的预言。”
“它要预言什么？”
“美国政府自罗斯福新政以来的强制体系就要彻底完蛋，就像电影里面对番茄杀手它什么都做不了是一样的，我们为什么不恢复美国立国以来最优秀的自愿体制呢？我自愿不参加医疗保险，我自愿退出福利保障，这种自愿才是美国伟大的根源所在。”查尔斯叉起手，说到。
第44章 管制让人窒息
这段时间和索托一样为能源短缺而焦头烂额的，还是美国总统吉米.卡特。
那番解决能源危机的讲话被美国各大媒体特意冠名为《信心危机》，表面上是谈能源危机，实则是卡特总统指出普遍存在的对政府和国家的信心危机，总统想挽回信心，也想在任期最后一年给自己的成绩单添加光彩的一笔，赢得更多的选票，以求连任。
但是篮球投了出去，可不代表能投中篮筐。
卡特这时正如站在场上，依旧抬手，眼睁睁地盯着篮球的轨迹，当他察觉到这道轨迹明显有些歪的时候，汗珠瞬间从额头滚落下来。
投出去的球更没法收回。
国内的油产量毫无起色，各大企业不约而同地减产，宁愿不开采石油也不愿倒贴将油卖出去，短时间里连德克萨斯州这样本不缺油的地方，中质原油的价格都暴涨200%，卡特和他的顾问班子也是穷尽策略，油气奇偶日的政策颁布过了，也给白宫各房间安了木质燃料炉带头节能减排，卡特甚至还印制了面向全国的汽油配给券，好在最后一步时被及时阻拦下来。
密歇根州、伊利诺伊州的全美汽车工会代表在戴维营里找到卡特，称自1973年开始的“萎靡时代”根本看不到结束的希望，三大汽车制造商福特、克莱斯勒还有通用，正在全力推销小型全尺寸汽车并使用经济性燃油，以求与非常畅销的丰田卡罗拉和大众高尔夫相竞争。
“实话实说，我们在底特律的汽车制造商和市场部人员并未做好应对日本人的准备，总统阁下，这几乎就是偷袭珍珠港的翻版。”工会代表对卡特是直言不讳。
等美国人现在反应过来后，日本汽车已横扫了中低端的欧洲汽车销售市场，短短几年内，欧宝、雪铁龙、名爵、凯旋等欧陆品牌在欧美宛若被秋风扫了落叶，日本车市场占有率猛增到21%，现在美国本土三大品牌也是节节败退。
日本人的造车理念和美国大相径庭，事实证明他们才是“福特主义”的完美继业者：车只是家庭工具，车必须为家庭预算表的充盈做出贡献，经济适用是终极目的，为此车可以牺牲其他任何不必要的东西，哪怕是在高速公路上千篇一律。
现在日本汽车咄咄逼人，美国汽车节节败退，福特公司推出福睿斯，道奇推出瑞吉，通用雪佛兰推出奖状，已开始削减脑袋下沉经济适用型市场，专业制造大排量豪车的克莱斯勒濒临破产：底特律汽车产业工人们饭碗摇摇欲坠，自然仇恨小日本，可他们更讨厌不作为的政府，很多工人和那个在圣华金加油站里破口大骂的红脖子农民司机一样，认为美国车不行的根本原因是政府没法提供足够而廉价的燃油，让美国车丧失了竞争优势。
现在铁锈地带的工会慢慢向共和党靠拢了。
乔治.布什已飞往五大湖地区拉票，言语里满是对现政府各种政策的不满。
里根因多兰兄弟和摩根银行的丑闻，暂时在隐居牧场蛰伏起来，据说他也在接洽新的金主，随时准备重新加入逐鹿之战。
听完代表的话，卡特心里的滋味很不好受。
更雪上加霜的是，卡特关于组建SFC的提案在国会内部前景不妙，虽有四大公司加持，可共和党的两院议员们却死死咬住，表示绝不会承认SFC，更不会让SFC从国家财政预算拿到一分钱。
另外卡特向石油企业征收暴利税的想法，也遭各媒体的口诛笔伐，认为这是行政部门在强行扰乱市场。
时间进入到泥沼烂仗之中。
“哪怕是美国最凶恶的敌人，甚至是克里姆林宫，甚至是库姆城的极端教士，都比这群国会议员好说话，在我们美国，局外人想在华盛顿这个乌烟瘴气满是大粪的泥坑里做些事简直是太难了！四年，四年都要过完了，我身为最高权力者，居然连50美元的退税都做不到。”卡特接见完代表后，对妻子罗莎妮说的话，既愤懑又悲凉。
最后的希望，似乎只存在于新兴页岩油的开采项目上。
在科罗拉多州的降落伞镇，白雪皑皑的洛基山山峰脚下，十五年前就建起个页岩油试验工厂，由美国各大石油财团入股，后来采用最新的托斯科公司的干馏技术让页岩油的商业运用前景出现了曙光，最近一两年更是据信实现了“飞跃性突破”——卡特的讲话信心，有很大程度就是源自于此。
但卡特忘记一点，他是美国总统，却不是页岩油的老板。
页岩油的真正的老板们，美国各大石油财团开始派遣说客云集华府，他们乘机向卡特提出交易条件：“我们可以开采页岩油来充实国内的石油配额，但是您必须放开油气电的价格管制，只要美国出现个充分竞争的能源市场，那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货品充裕而价格低廉，这是市场规律所决定的。”
反之，若卡特拒绝，那结果就是：“我们会出现金把托斯科公司的技术和股票买下，然后把技术束之高阁，把页岩油试验工厂的工人统统解雇掉，美国三十年内都别想将页岩油商业化。”
国会议员是虎，这群托拉斯、卡特尔就是狼。
并且这群说客还要求卡特以英国为学习榜样。
1979年，“铁娘子”撒切尔夫人和她的保守党赢得大选后，就大刀阔斧地开始改革，狂砍社会福利和服务支出，削弱工会力量，废除外汇管制政策，当然“最值得”卡特学习的便是全面放开对能源的价格管制。
说客们邀请来给卡特总统上课的正是芝加哥学派的头马斯蒂格勒，斯蒂格勒是芝加哥经济学院的主要领导人，他的这个学派正操刀智利的经济改革，现在他对卡特引述了段《国富论》里的名言，论证放松价格管制的益处：
“（没有贸易限制的话），明显而简单的自然自由制度会自动建立起来。每个人都可以完全自由地以自己的方式追求自己的利益……主权者完全摆脱了依靠人类智慧或知识永远无法满足的义务，监督私人工业并引导其从事最适合社会利益的就业的责任。”
“所有监管都会导致社会福利的净损失。”斯蒂格勒教授在引述完毕后，向总统加了句自己对这段话的总结。
而吉米.卡特本身也不算是个管制政策的爱好者，他是靠民粹上台的，他知道大部分平民也不喜欢国家的管制政策，因这会形成僵化的官僚主义，会对民众利益造成直接的危害。
事实也教育了卡特，6美元每桶的石油价格是根本无法维持的，最后也只能落个“有价无市”的下场。
第45章 普尔帕
最终帮卡特总统下定决心的不是斯蒂格勒教授，而是总统最亲密的经济顾问阿尔弗雷德.E.卡恩。
卡特是外事不决问布热津斯基，内事不决问卡恩。
当讨论到价格管制这个话题时，卡恩告诉卡特说：
“难道您忘记1978年我们是如何和国会携手，逐步放开联邦航空管制的吗？”
原本，美国国内的州际航线是归联邦民用航空委员（CAB）会监管的（州内的航线归各州自己管理），CAB将其当作国家公共事业来看待，它有权替所有州际航线定票价、线路和时刻表，长期以来CAB的主要措施是压低短程航线的票价，但却提高长程航线的票价，来补贴各航空公司，推广航空客运业。
慢慢的，CAB开始官僚化、僵化，人为设置各种准入壁垒，1967年世界航空公司申请开通纽约到洛杉矶的低票价航线，CAB认为纽约到洛杉矶属标准的长程航线，搞低票价有悖于自己长久以来的原则，所以刁难世界航空公司长达六年多，理由是“研究再研究”，最后竟然对世界航空公司说：“你这申报记录太旧了啊，看起来有些年头啦，不符合现在的情况！”将申请给彻底打了回去。
更惨的是美国大陆航空公司，它申请开通丹佛到圣迭戈的航线申请了足足八年，最后什么都无话可说，CAB却直接翻脸说“老子就是不执行”，还是美国上诉法院强制要求它执行的。
1973年第一次世界能源危机，CAB为保护航空公司的利润，变本加厉地提升长程航线的票价，到1974年美国纽约到洛杉矶的往返机票最便宜的也居然要卖到1400美元，这些负担全部毫无疑问全都落在乘客的头上。
乘客开始公开爆炸式地发泄不满，美国国会也担心航空业会像美国铁路业在七十年代时因体制僵化、运营不善陷于困境，1976年的宾夕法尼亚中央运输公司的破产是美国历史上最大的破产案，导致联邦政府用巨额资金来对其进行救助、清算和重组，而这些资金全都是纳税人的钱。
政府慷他人之慨，用纳税人的钱去救助企业巨头，当然会激起民众的强烈不满，要是美国航空再来一次类似的案例，可就糟糕了。
未雨绸缪的美国国会开始举办听证会，讨论放松航空管制，1978年由坎农参议员正式提出议案，短短几个月内就顺利获得通过，并最终由卡特总统签字执行。
现在轮到石油和天然气了。
卡恩无疑也是赞同放松管制的，他建议卡特，如果有所担心的话，不如“逐步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