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幸运的苏丹
卡奇纳娃娃，是亚利桑那州原住民霍皮人的特色创举，霍皮人相信，在他们部落不远处的高山台地中居住着名曰“卡西纳斯”的精灵，这群精灵是各种神祇、自然元素和动植物，或者是霍皮人去世祖先的灵魂所幻化成的，它们每到节日时都会来到霍皮人的村落，给庄稼带来雨水和丰收：于是在节日前一段时间里，霍皮人中的成年男性都会呆在家里，用杨树树根，精心雕刻着这种可爱漂亮的“卡奇纳娃娃”，而后在节日庆典里送给自己的女儿。卡奇纳娃娃，既是庆典舞蹈里的礼物，也是霍皮人家居饰品，更是对霍皮人关于传统记忆的一种不断提醒，一种古老的教育方式。
自从戈德华特家族迁徙到亚利桑那州来，他就痴迷上收集卡奇纳娃娃。
这些娃娃不但有性别，有不同的相貌，还有各色身份，比如“卡奇纳娃娃的国王”就会穿着天鹅绒衬衫、白色长裤，腰带上还挂着卷狐狸毛。
服务巴里.戈德华特快三十年的管家多丽丝.贝利敲敲门，进来后告诉参议员，说有封邮政信函寄给你。
“发送人是谁？”
“来自于国会众议员索托.卡德纳。”
“我可以把这家伙送的信函扔进焚化炉吗？”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看一看。”
等到管家合上门后，戈德华特参议员戴上老花镜，裁开了索托寄来的邮件。
里面是张扩大洗印的照片。
是个戈德华特从来都不认识的男子，照片的边框上用白色马克笔写着“凯文.赛萨姆斯，《名利场》专栏记者”的字样。
戈德华特参议员认出，这是索托的亲手笔迹。
“你脑子终于畸变了吗？”戈德华特生气得很，打到拉斯大厦的卡德纳竞选办公室质问，“对我做这样的恶作剧！你呆在你的加利福尼亚竞选，我在亚利桑那州，井水不犯河水，别太犯贱，索托。”
可索托的情绪却很平静：“你对这个凯文会感兴趣的。”
“他妈的，你认为我是同性恋？我为什么会对个花花公子般的杂志记者感兴趣！？”
“对，凯文.赛萨姆斯确实是同性恋。”
“可这关我屁事……”
“我现在准备去凤凰城天堂谷，找你当面谈谈凯文.赛萨姆斯的事。”
简直是莫名其妙！
就在戈德华特参议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索托在第二天中午不到的时分就敲响了他家的大门，当真是神速。
“请进，卡德纳议员，巴里在他的房间里等着您。”多丽丝引着索托走过庭院。
“亚利桑那的天气这时候就这样热啦。”索托将西服脱去，就穿了件衬衫，他抬头，看到巴里.戈德华特正站在二层的窗户前，盯住自己。
戈德华特的书房四面都是环绕着的巨大的观景窗，能看到山脚下的一切，他的书桌是时髦的肾形，书架是钢材质的，和楼梯道相连的墙壁被整体做成了陈列卡奇纳娃娃的“小型博物馆”，还有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无线电和其他电子仪器，天花板上挂着好多飞机模型，有螺旋桨的，也有喷气式的，看起来巴里.戈德华特绝非他在国会参议院里表现出的那样顽固好战，从他房间陈设也绝看不出他是个“保守派先生”。
戈德华特本人对索托的到访，自然是不热情的，也就将自己控制在尽量不把索托给赶出去的地步，他认定那份信函只是索托满满的恶意——他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把双腿翘在上面，很不礼貌，索托看到这老头没穿袜子，套着无鞋带的休闲帆布鞋，卡其布长裤，蓝色的工装棉衬衫，绷着花岗石式的下巴，黑框眼镜，满头粗犷的白色鬓发。
“人偶很漂亮！”索托指着琳琅满目的卡奇纳娃娃说。
“这不是人偶，是卡奇纳娃娃，它们要比人偶要神圣得多。”戈德华特纠正说。
“能送给我一个吗？”
“你真的是恬不知耻，不受欢迎的先生。”
索托笑笑，也不尴尬，而是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将另外个信封放在桌面。
巴里.戈德华特撕掉封边，又把里面的几张照片和一张影印件给掏出来，接着眼神就大变，猛地看着索托的双眼。
“旧金山现在有个艾滋病健康中心，挂着的是卡德纳的牌子，我妻子是中心的董事，有次她在帮工时偶然在电子计算机系统里发现了这几个名字，其中就有你的孙子泰.罗斯.戈德华特的，他现在跟在你儿子小巴里.戈德华特身旁，小巴里是奥兰治选区的众议员，泰则在洛杉矶学室内设计，去年他和伙伴在健康中心登记，填了体检单。”
而那张照片，正是《名利场》记者凯文.赛萨姆斯与泰.戈德华特激吻的场面。
“啪！”戈德华特参议员将这些照片拍在桌子上，“你这是在侵犯隐私！”
“不，卡德纳健康中心没侵犯任何人的隐私，这是有人直接邮寄到我们这里来的，我们从未主动、恶意地收集您孙子的任何隐私，非但如此，我们还帮戈德华特家族遮掩这一切，并及时来告知您，要防范小人啊！”索托振振有词。
气得戈德华特参议员是七窍生烟。
索托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凯文不但勾引你孙子，还故意偷拍下和你孙子亲热的照片寄来给我们，就是想要卖个好价钱，我这是在帮你啊。”
“你想用这种小伎俩来搬倒我？”戈德华特丝毫不领情。
第33章 水泥鞋
“谁说我要搬倒你？”此刻索托却反问道。
还没等戈德华特说什么，索托就继续说，如你所言，我在加州，你在亚州，并不在同个跑道上。
这下戈德华特更是满脸迷惑。
“只是泰若是出柜的话，影响的是你儿子小巴里.戈德华特在加州选区的声誉。”
原来如此，这条恶狗不叫可不是不咬人，而是在憋着更大的坏心。
他儿子的众议员选区在奥兰治，奥兰治是加州最保守的县，最起码奥兰治愿意投戈德华特这个姓名选票的清一色都是保守白人。
“你愿与泰切割吗？”索托这时发出第三次灵魂质问。
“我在军队里长期服役过，别把我当什么都不懂，军队里的同性恋很多，我的战友就有过，可我继续和他们在一条战壕，在同个联队里飞飞机，这没什么索托，我告诉你，我是保守派，我也是自由主义者，所以我认为性取向算是个人自由，也是个人不容侵犯和置喙的隐私……”
还没等戈德华特参议员说完，索托就把张单独的照片拿出来，郑重推给戈德华特。
这下身为英雄飞行员的戈德华特参议员的面色都铁青起来，花岗岩石下巴抖动不已，因为他看到的这张照片的内容是——泰.罗斯.戈德华特赤裸着上身，倒在同性情人的臂弯里，那个叫凯文.赛萨姆斯的，正在给泰的胳膊上用针管注射，虽然索托没说这针管里是什么，可结果也还是昭然若揭的。
同性恋，和禁药往往直接联系在一起。
说穿了，如果说孙子出柜对戈德华特家族的政治声誉已是次沉重的打击，那么一旦泰再被曝出用针管注射禁药，那就很可能因此坐监，带来的打击则是毁天灭地的性质。
“这张照片也是凯文偷拍的，你现在要是仍然不在乎的话，那我就将其公开，反正我为它付了大价钱。可是，我始终很敬重你，戈德华特参议员，你是参议院里美国军事武装力量的擎天柱，这个国家离不开你，如你需要按下这张照片的话，一切都交给我，我不但能删除艾滋健康中心所有与令孙相关的所有数据，还可以让这个叫赛萨姆斯的狗仔彻底在世界上消失。”索托这会儿实际上已提出了条件。
这番话包含四个致命的点。
其一，我手里有你的最大的把柄，所以我提出的要求你不能拒绝；
其二，戈德华特本来所认为索托开出的“不能拒绝”的要求，是要他自动退出参议员的竞选，但索托说的语气，又不像是要对他赶尽杀绝的样子；
其三，索托吹捧戈德华特是国会里管理美国武装力量的巨擘，很可能是要在这方面提出交换条件；
其四，这个交换条件一旦完成后，索托很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掉他以前在亚利桑那州的盟友威廉.舒尔茨，最起码是暗中将舒尔茨给卖掉。
巴里.戈德华特是个如同亚利桑那沙漠里顽固的仙人掌，虽浑身是刺，但根正苗红，哪里见识过像索托.卡德纳这样的从街头政治运动起家的手腕？
等到戈德华特还未给出明确态度时，索托便说今天就到此为止，我回加州等着您的好消息。
接着索托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虽然索托没说，可他留给戈德华特参议员的时间并不长。
差不多就是第二天晚上，刚刚复刊不久的《名利场》期刊的记者凯文.赛萨姆斯就离奇失踪，有目击者见到他最后次露面，是站在纽约曼哈顿的一家酒吧后门，和两位貌似是三线小明星的艳丽女人在说些什么，没多久一辆白色的豪车打开车门，赛萨姆斯走了进去，便再也没回来。
其实赛萨姆斯是被地狱厨房街区的爱尔兰地鼠帮给绑了，而后地鼠帮按照意大利黑手党的传统，给赛萨姆斯穿了双“水泥鞋”：在他的鞋子和裤管里灌满速干水泥，然后用艘汽艇载着他，开到曼哈顿外海的一个僻静的地点，在没有任何可能的目击证人情况下，将他推入了冰冷的海水中，任其沉落。
远处的布鲁克林大桥的身躯隐没在沉沉的雾霭中，波澜不惊地看这司空见惯的场景。
几天后，远在凤凰城的戈德华特也知晓赛萨姆斯的无故失踪。
他不由得心惊肉跳，他知道这是索托在暗示：“你没任何退路。”
在这情况下，只要索托指使人抛出他孙子泰的一系列丑闻照片，再故意让几个地鼠帮的愣头青出来胡乱攀咬，那公众都会误会赛萨姆斯的失踪是戈德华特家族在背后弄的，便是洗也洗不清了。
那戈德华特的家门将无休止地陷于漩涡其中，负面影响堪比肯尼迪了。
“你从现在起，撤销对威廉.舒尔茨的一切帮助！”戈德华特参议员最终还是主动打了电话去旧金山的拉斯大厦。
“很好，这点你放心，不会露出任何声色的，舒尔茨到落选时也不会察觉的。”
“从此以后我俩间不该再存在任何联系。”
“我不会为难你的，你只需在国会里正常提案。”
“那就这样说定了……”
“对了，我很喜欢你家收藏的卡奇纳人偶。”
“不是人偶，是娃娃。”
“我想要个娃娃，雨师娃娃，我会将它送给我的妻子和女儿。”
“……我会叫多丽丝邮寄给你的。”巴里.戈德华特走到观景窗前，看着远处山坡尖处像石榴般血红的落日，无可奈何地在心里承认了屈服。
似乎连上帝都在帮助索托。
这时霍尔木兹海峡的扫雷工作接近尾声，珊瑚海号航母突然发生了重大事故，14舰载航空联队的一架A-7海盗船攻击机在执行完任务后，降落甲板时，突然失控，坠毁中岛舰桥附近，当时有三分之一的联队飞机停在甲板上，有一半都被炸毁，数名飞行员和航母舰载机控制员葬身火海。
后来在对该飞机飞行员的尸检里，发现这位在上天前吸食了大量麻叶。
消息传来，美国舆论震怒，戈德华特参议员命令启动国会对这项事故的调查，“要彻底掌握美国武装力量现在到底被麻叶和禁药这类违禁品侵蚀到了何种程度！”
同时虽然德黑兰的使馆营救行动获得成功，可懂行的军界和国会内的军事相关委员会都明白，这其实是军队的耻辱，因营救实际是由一个PMC完成的。
故而又在戈德华特和布朗的联合呼吁提倡下，参议院军事委员会对五角大楼展开为期一年的调查研究，“目标在于重建改革美军的特种作战能力。”
第34章 置身局内
没多久，参议院内军事委员会的两位议员，卢恩和柯亨对美军应付低烈度下的特种作战提出严厉批评，他俩认为美国此类作战水平在世界内只能算是二流，特战的指挥和控制问题成堆，对未来国家面临的各种威胁没有一丝的准备，两位参议员便拉起一群志同道合的，组建了特设的“卢恩-柯亨委员会”，开始运作，要在美军内部建起个联合特种作战局，以求让美军各兵种的特战部队焕然一新，增强协作。
这事与索托的企图是如何不谋而合的，暂且按下不表。
最起码珊瑚海号航母的惨烈事故，真的激起美国国会内普遍的针对禁药的“道德恐慌”，不久众议长蒂普.奥尼尔单独联络索托，告诉他：“众议院准备在禁药管制和惩处上发力，参议院根本不会阻碍，民主党与共和党都唯恐在这方面表现得不够激进，你准备好，别有丝毫的担心。”
“我与某些象牙塔里不可一世的学究最大的区别便是，我能实实在在地为选民做事，而不是用局外人的标签置身事外，只知嘲笑脚踏实地的人的努力。你们相信局外人吗？别上当，说自己置身局外便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既然决心从政，那就只能置身局内！”飘扬的星条旗前，西装革履的索托对着万千高举涂着“卡德纳”字样标牌的听众发表了自己正式参选加州参议员的“战斗号角”：“索托.卡德纳，参选口号，永远置身局内！”
这话明显是对川上一博这位竞争对手最有力的反击。
“永远置身局内！”无数双手对着索托伸出，像是翻滚的海潮。
接着在阵惊心动魄的欢呼声中，五架加州国民警卫队的喷气雄鹰，引擎轰鸣着拖出笔直的彩烟，排成箭矢般的队形，从索托和整个奥克兰体育场观众人群的头顶上呼啸着，排山倒海般飞掠而过，瞬间无数彩色气球和碎纸片飞舞升空，奥克兰突袭者队的主题乐曲中，头戴列兵帽，穿着蓝色无袖上衣，下着白色短裙的女拉拉队员们，旋转着体操棒并击打着军鼓，笑着、唱着、扭动着青春健美的身躯，在尖叫声里和全副武装的突袭者队队员们一并进入到竞赛场中。
台上，索托和妻子儿女们相拥，并与南希.佩罗西众议员及她的丈夫——如愿以偿成为突袭者队老板的保罗.佩罗西，互相握紧手，一起高举起来。
“1980年的超级碗联赛，启动！”
旧金山的太平洋高地0452号豪宅里，戈德华特送来的雨师娃娃正静静地站在壁柜上，它非常精美可爱，红色的眼线，头上插满黑白相间的羽毛，因能操控着人类的风雨丰裕而不可一世的模样——下个格子里，摆在那的电话机不断震动着发出声响。
“卡德纳先生还有太太、孩子们不在这，对，他也不在办公室，是前去奥克兰市观看超级碗首赛了，是这样的。”
“……那抱歉了，麻烦你在他回来后告诉他，有电话从塔什干打过来给他。”打来电话的是个女声。
自然是娜斯佳，用的是乌兹别克共和国最高苏维埃里的国际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