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幸运的苏丹
第36章 珠宝商
“铺天盖地，铺天盖地的核导弹会被射击到美国的本土，有两千枚，甚至是三千枚，其中会有四分之一落在加利福尼亚……”虽然这段录音被周围圣殿信徒们哀叫和哭泣弄得不是特别清楚，可琼斯布道的言语还是能被听懂的，他是天生的大嗓门，优秀的宣讲师，“洛杉矶将只剩阴火燃烧的废墟，旧金山会被冰冷的海水吞没，高楼大厦将只剩下个尖顶冒出海浪，加州的森林和动物会彻底灭绝，只剩下苦涩的汪洋和沙漠，有三千万人会因此死去，这是上帝所指定的末世，圣殿的子民们，是让新的诺亚方舟启航的时刻了，离开这里，就像摩西带领上帝选民们离开埃及那样！”
接着琼斯又说，美国政府不但不采纳我的预言，还准备要毁灭掉人类最后的希望，这个愚蠢的国度不配继续存在于世界中，“最近我得到情报，反动邪恶的联邦政府终于要圣殿下手了，他们准备绕过旧金山市府，纠集大批FBI干员，另外还有血债累累的CIA干员，要对圣殿进行毁灭性的打击，肉体，也包括精神层面的，这群资本主义猪！这群白人刽子手！这群渣滓！他们会使用最新式的仪器跟踪我们，锁定我们，用各种各样的谎言来杀害我们，从现在起，大家都别离开圣殿，拿起武器保护它！”
接着录音带里满是信徒们的叫喊，便真的听不见接下来的内容了。
索托把耳机给取下来，弹开收音机，取出录音带。
等到他的助理伊迪丝推开门走进来后，看到卡德纳议员正折断录音带，像扯肠子那样把磁带给扯出，然后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卡德纳议员先生，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伊迪丝赶紧问。
“哦，伊迪丝，没什么。”索托转头看到她，很平淡地说，然后指了下，“下班时麻烦把垃圾给扔掉，谢谢。”
于是这卷碎片化的录音带很快就和伊迪丝包装甜点的纸袋子混在一起，倒进国会大厦的垃圾车里，送去了华盛顿郊外的填埋场。
而走近自己办公室里的索托脱去西服，拿起电话，所拨的号码是属于圭亚那乔治敦某地的。
“嘿，娜斯佳。”
“老板，哇，是你啊！”
“我都没来得及恭喜你，已经荣升到乔治敦领事馆参赞的职务啦。”
“区区拉美小国，不值一提。”娜斯佳很谦虚，但语气里却透着开心，“以后说不定能和访问圭亚那的老板你见面呢！”
“现在不该用这个称呼啦。”
“对，你是美国国会议员，我是苏联驻圭亚那领事馆外交官。”
“要说我访问圭亚那还真的有可能，因为我的选区里有个基督教与康米主义混杂的组织存在，叫人民全福音圣殿，你晓得吧？”
“我当然知道，他们正在乔治敦与圭亚那的伯纳姆总理谈判，要为所有组织成员办理移民手续，圭亚那在乔治河西北的密林里给他们拨了块三千多英亩的土地，人民圣殿说是要在这儿建起个先驱性的农业公社，完全奉行康米主义。”
“他们和你们苏联的领事馆有过接触吗？”
“有的，他们始终和季莫菲耶夫领事有交往，最先来到这里的信徒还在乔治敦举办过两次圭亚那-朝鲜联谊会，在会上信徒们还研究朗读金日成的著作。听季莫菲耶夫领事提过，圣殿说自己在圭亚那壮大后，便准备择机去我们苏联落脚，落脚地点正在商讨。”
“娜斯佳，保持警惕。”索托下面的语气很沉，“你继续做你的分内事，可注意这个人民圣殿，它最终的行为可能会玷污康米主义。”
“老板，不，卡德纳议员先生，你好奇怪，以前你从来也没对康米主义这样上心过。”
“主要是为你的安危和荣誉着想，如果有方便告诉我的情报，请及时对我说。”
“我懂，我知道你不会让我难做的。”
和娜斯佳的通话结束后，索托便又联系上了加州弗雷斯诺教区的枢机主教科恩布鲁。
科恩布鲁主教告诉索托，人民圣殿除了旧金山总部外，在加州的几个分部，尤凯亚、圣罗莎、萨克拉门托、弗雷斯诺、贝克斯菲尔德、洛杉矶，这段时间信徒活动很频繁，很多信徒把美国政府发给他们的福利救济金全都捐给了圣殿金库，并开始陆续准备移民海外。
“很好，主教阁下，让你安插的人继续盯紧。”
当日傍晚，众议院美容委员会的经理露西.菲利斯太太开车载着索托，来到她家的住宅。
这次内森回来后心情明显愉悦，他告诉索托，FBI最近铁拳雷霆，“狠狠打击了腹地州的几股三K党，把他们的组织网连根拔起。”
“我是来向你说人民圣殿的事的。”
“上次智利DINA当街炸死流亡者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圣殿的事就当是我的补偿。”
“你他妈嘴上说得好听，让我和FBI疲于奔命。”
“你俩又在书斋里窃窃私语呢，马上等着我的晚餐。”外面，露西热情地喊道。
“亲爱的，谢谢你！”内森回答说。
书斋的那扇锁起的门上，还留着内森的拳痕。
索托从公文包里取出张报纸，指给内森看。
报纸是《旧金山太阳报》，它素来很同情支持人民圣殿，里面刊登了作家马克.莱恩的文章——马克.莱恩是美国致命的阴谋论信仰者，生平最喜欢“发现挖掘大阴谋”，光是对肯尼迪总统遇刺案他就写了四本书，现在他则追踪起人民圣殿的事来。
“美国政府的惊天阴谋！美国FBI和CIA正准备联手剿灭人民圣殿！吉姆.琼斯怒了，决定不再沉默！”内森读了这个标准的惊悚体标题，就对索托抱怨说，他妈的这群人哪天便秘了也要说是我FBI害的，阴谋论在美国太有市场了，一群愚氓。
“其实马克.莱恩每月收琼斯六千块，用貌似中立的立场，在替圣殿打掩护。”
接着索托又拿出张影印纸来，说这个人叫雷斯特，是圣殿本部的一名医生，可同时他还有个营业执照。
“珠宝商？”内森看着雷斯特执照的影印，在想医生和珠宝商居然是同一个人，当真有点匪夷所思。
“因为有了珠宝商的执照，雷斯特才能名正言顺地购买到氰化物。”“氰化物！？”索托这句话让内森头皮发麻，虽然没有什么头发可以竖起来。
“对，珠宝商可以买到这些剧毒物，理由是清洗黄金，就在不久前他买入了半千克氰化物。”
“你怎么会掌握到这些讯息……”
“因为我掌握加州几乎所有的监狱，我统治着监狱，情报灵敏性可不一定比FBI要差。”
第37章 领袖和信众
半斤氰化物。
内森有些被惊到了，就问索托有没有确定的眉目。
“快点来吃饭吧！”露西的声音响起来。
“亲爱的，你怎么啦？”餐桌上，内森用餐叉挑起食物时，脑子里满是“氰化物”这个词汇在打转，不由得不断干呕起来，使得妻子有些担心地问到。
索托则没有任何异样，还夸赞露西的手艺来着。
几天后旧金山的圣殿内，刚从圭亚那飞回来的蒂莫西.斯托恩走了进来——他已辞去旧金山地方检察官的职务，现在的身份是人民圣殿的律师——琼斯在自己那幽暗的办公室里接见了他。
斯托恩告诉琼斯，“光速行动”很顺利，首批五十户信徒移民已经在“琼斯镇”里住进了房屋，开始经营农业，并学习康米主义的理论来。
至于圭亚那，伯纳姆总理夫妇都对圣殿的到来报以热忱欢迎的态度，“圭亚那的左翼政府果然和我们亲密无间，对了马上苏联领事馆的季莫菲耶夫总领事会领着塔斯社记者去参观琼斯镇，并很快就把圣殿公社的盛况报告给莫斯科还有哈瓦那。”
琼斯点点头，看起来很平静，他示意斯托恩坐下，并盛赞了他对自己及圣殿事业的无上忠诚，随后琼斯没有任何征兆地开口说：
“你晓得我最近在读什么书吗？”
“是不是毛泽东的选集？”
琼斯是个很杂糅的人，他一边崇拜苏联，另外一边也特别喜欢已和苏联决裂的毛的书籍——其实毛的书，琼斯也承认，对自己的帮助更大些。
比如琼斯现在也号召信众：“每天劳动八小时，学习八小时，休息八小时。”
他现在同样对毛的长征很感兴趣，他要学习毛是如何从危机里走出来并取得最终胜利的。
可让斯托恩意外的是，琼斯取出本书，定睛一看，却是希特勒的传记。
“这两天我在反复读希特勒自杀的那段文字。”琼斯的话，让人不寒而栗，“理想破灭的话，信徒们应该都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吧？”
“我觉得您不应该阅读这种书，革命是要充满斗志和坚韧的。”斯托恩劝说道。
琼斯表示接受，可当他把书放下后，又说了句：
“可是，是信众们选择了我，是他们选择了追随我。”
“是的，我们都愿永远追随你。”
此刻，雷斯特医生叩门，琼斯许可他进来，雷斯特医生给琼斯的手臂注射了好几管药剂，斯托恩也看得真切，明显是麻醉毒剂。
这一年来，琼斯消瘦许多，体重足足下降四十磅，他自己对外称是得了长期性肺炎，可大家都在传说，其实是肺癌。
讽刺的是，圣殿的那群医师整日帮人用“信仰灵恩”治疗癌症，可圣殿领袖自己却只能躲在办公室，用很多毒剂和镇静剂来缓解绝症的痛苦。
注射完毕后，琼斯抬起脸，宛若个阴魂般躺在沙发里，哼哼了一段时间，其后应该是药剂起了作用，他的呼吸才开始畅快起来，便聊起了斯托恩的儿子丹尼：“我看开了，丹尼和格蕾丝应该都是自由的，未来圣殿的事业都是你和丹尼的，我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我活不了多久啦蒂姆，丹尼可以离开圣殿，也不用再寄居在教会区的妇女之家，他可以和母亲回家，斯托恩家的屋子我也还给你，这本来就是你的私产，蒂姆——去告诉格蕾丝吧，去让她和丹尼开心些吧！”
“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好！”蒂莫西.斯托恩非常激动，说我这就去打电话。
等到斯托恩离开办公室时，琼斯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恐怖起来。
“我害怕，我暂时不会离开妇女之家的。”圣殿的律师办公室里，妻子格蕾丝在电话那头说到，她意思是斯托恩家是间独立的宅邸，位于旧金山南郊，要是琼斯指使信徒来突袭，那可就完了。
“他（琼斯）不会在美国逗留很久，很快就会去圭亚那的。”
“那他什么时候离开美国，我再回去。”
“格蕾丝！”
“听着蒂姆，我现在完全不信任你，你已经被圣殿的那套邪说完全洗脑了，你心底还有没有妻子还有没有孩子，还有没有家庭的亲情和责任概念？就这样吧蒂姆，以后你还有人民圣殿作为恐怖的影子，将会永远在丹尼的脑海里消失，愿他长大后不再留存这份难堪的记忆。”
言毕，格蕾丝挂断了电话。
无奈的斯托恩想了想，只能打电话向以前的朋友丹.怀特求帮忙。
却是丹的妻子接了电话，她告诉斯托恩，丹.怀特一大早就去了旧金山市政厅。
“我听说他辞去了监事职务。”
“对，是为了三十六号码头的店铺被动保分子给阻断生意的请愿。”丹的妻子语气里满是酸苦。
旧金山市长莫斯康内不在市政大楼，他去萨克拉门托商讨供电事宜了，毕竟夏季到来，城市的电力缺口却依旧很大。
接待丹.怀特的正是西尔弗监事——丹最厌恶这个女人。
果然西尔弗用刻薄且幸灾乐祸的语气回绝了丹，“海狮监测中心的建设计划是不可能改变的，如果放任你们的商业活动，那么旧金山的生态环境将遭受无法弥补的损害，我们宁愿要座让海狮海豹们栖息的荒凉岩石，也不愿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去骚扰它们。”
“那我的损失怎么办，谁来弥补！”丹.怀特非常恼火。
“丹，既然是商业投资，那总有失败的可能。”
气得丹.怀特当即就抄起桌子上的咖啡壶，对着西尔弗砸去，西尔弗吓得夺门而逃，不锈钢的咖啡壶砸在了门旁边的古董花瓶上，将其击得粉碎，“保安，保安在哪里！”西尔弗尖叫声很快回荡在大厦中，等到丹.怀特冲出来要揍她时，就被几名强壮的保安给摁倒在地，“先生，这里是市政大楼，请您注意自己的行为！”
“请放开怀特先生。”此刻，旁边的办公室里，黛安.范斯坦监事走出来，喝止了保安。
“抓住个合适机会，让拥护你的选民请愿市长，重新回来监事会吧。”其后，黛安在办公室里给丹提了这个建议。
第38章 琼斯镇
“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仕途也好，经济上也好。”丹.怀特几近绝望，扶着脸，低着头。
“别灰心丹，你还有拥护你的选民，他们已向莫斯康内写信，支持你重返市监事会，哪怕每年就这些薪水，只要能渡过难关也还好，希望总还是有的。”黛安宽慰开导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