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幸运的苏丹
这时，已经是八月底，旧金山市长竞选的首轮热身即将开始。
站在拉斯大厦面向海湾和金融区繁华街道的窗户前，唐.诺威对索托详细描述了州参议员莫斯康内今日要乘车游行的路线，“线路是整个旧金山市场大道，您作为莫斯康内参议员的竞选伙伴同乘，我们从市东北角的渡轮大厦出发，向西南方向前进，抵达市政中心后，进入卡斯特罗区，接着沿着双子峰，到达朱尼佩罗塞拉林荫大街，那里是终点。”
索托手捏着领带，将唐所说的路线点默记了番，说可以，我记住了。
“那么这场游行竞选的焦点在哪里？”唐问。
“市政中心。”索托不假思索。
“错，是卡斯特罗区，卡斯特罗区明白嘛。”
索托耸耸肩膀，不知道为何。
唐.诺威手指向下绕了两个圈，低声告诉索托：“因为这个区是旧金山以及全美同性恋的最大聚居地，莫斯康内先生最大的支持者是什么？他当选后最需要兑现的承诺是什么？是人民圣殿，是伊斯兰民族神庙，是卡斯特罗区的那群男同女同还有双性恋者！他的承诺就是要赋予这些边缘社群权益。”
索托有些支支吾吾，他不太明白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该做什么。
“你已经赢得前两者支持，现在是该争取卡斯特罗区的支持了。”唐接着看看索托的领带和别针，那是小康送给他的礼物，说你这个色彩和款式都不太行，一看就是女性送的。
“那怎么办？”
“我现在就从卡斯特罗区教堂街找两个‘资深’的裁缝来。”唐坐在桌子，拉起电话线，“还有，汽车游行时就别带卡德纳太太了，虽然卡斯特罗区的居民不介意正常性取向的政客，但最好别在他们的眼前晃悠，这会影响他们对你的投票意愿的。”
“诺威先生，我想你俩完全忘记了我就在这里！”1号办公室的门边，气愤难当到涨红脸的康素爱萝说。
索托苦笑下，对着小康做出个“对不起”的手势。
一个钟头后，两位男性裁缝姿势妖娆地走进了大厦2204办公室，说这里谁是卡德纳议员，我们是来为他服务的。
当这对同性爱侣在办公室现场为索托丈量尺寸，商量花色时，康素爱萝就没好气地靠在窗户百叶窗边，冷观这一切。
“您是乔治.莫斯康内的竞选伙伴对吗？现在手工制衣已经来不及，我们按照您的尺寸，去店里直接用成衣帮您配齐一套。”裁缝忙活完，对索托说道。
“对了，你俩觉得卡德纳议员如何？”临别前，唐.诺威不怀好意地问到。
“什么如何？”
“有没有卡斯特罗区的气质？”
“你们这样的议员我俩见多了。”裁缝哂笑起来，收起卷尺，用刻薄锐利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尴尬不安的索托番，“只能说要刻意打扮番，至于本身……”两人在头顶上打了个手势，“我们的天线根本接受不到，知道吗？他绝对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他更喜欢那边那个拉丁裔小妞。”
索托长舒口气，心中石头总算落地——要是被这两位的“天线”捕捉到信号，那可就百口莫辩啦。
康素爱萝大约是在憋笑，用手扶着额头，扭向窗户外。
“那你们会不会很失望，到不再投卡德纳议员的票呢？”
“不会啊！”两位裁缝异口同声，接着互相默契地搂住肩，“我们不怕直男知道吗？其实真正的直男压根不会厌恶我们，他当选后是会给同性恋保留卡斯特罗区这个天堂的，我们最怕的是那些恐同仇同的深柜，这些人喜欢戴着面具对我们赶尽杀绝，就像以前FBI的埃德加.胡佛那样，最恶心最致命。”
“原来是这样。”唐.诺威说着，便伸出手来准备送裁缝离开。
“知道吗，其实你留大胡子也许更对味。”那个好心的裁缝暂时没离开，而是翘起指头冲着索托说。
索托惊诧地用手摸了摸光洁的腮帮，没想到大胡子更受卡斯特罗人的欢迎呢！
悔之晚矣，原本的长发大胡子已经被小康给剃干净啦！
原来男同们也迷恋阳刚之气啊！
待到游行日期到来时，在海滨白色的渡轮大厦前面，一辆蓝色的敞篷复古法拉利轿车停在那，车门上挂着“乔治.莫斯康内”的小横幅，莫斯康内参议员见到开车来和自己会合的索托，很是惊讶，“你确定你要参选的是美国国会众议员？”
因索托这几天故意没刮胡须，鬓角和下巴冒出密扎扎的胡茬，头发也故意搞得蓬乱，他的上身穿着的是V领的IZOD牌紧身T恤衫，下身则是李维斯牌牛仔裤，脚上蹬着沙色的工装靴，外面罩着件哈林顿的驼色夹克。
这和穿着白色西服，系着精致小黑白格领带的莫斯康内参议员形象形成了鲜明反差。
不晓得的还以为索托是个刚下工，准备在酒吧里干个大醉再回家打老婆的炼钢厂工人呢！
“这是卡斯特罗区的克隆风。”索托沉着嗓子说。
莫斯康内讶异地点了点头，心想这位为了争取选票可是真的下血本了。
卡斯特罗区非常大，被夹在旧金山尤里卡山谷间，往外绵延到数个其他街区，原本这里是北欧四国移民的聚居地，在五十年代“白人逃亡”后，这儿大批中产阶级住宅人去楼空，低廉的价钱吸引无数性边缘人群来此定居，一部分穷困潦倒的吸食麻叶、滥交，把部分街区搞得乱七八糟，但也有部分能赚钱的同性恋者正努力把所在街区建成高格调的社区，总之卡斯特罗区内部也是三六九等。
在卡斯特罗剧院边，莫斯康内和索托.卡德纳下车，作了场临时性的演说，差不多有四五万街区的居民，大部分是同性恋者打着横幅前来声援喝彩。
索托的形象尤为引人注目。
他在莫斯康内旁边站着时，还遵照竞选团的建议，故意把手指插入到牛仔裤裤兜里撑起，模仿美国工人阶级的姿势，这样会显得裆部格外凸起雄伟。
“他们都说，你非常像个基片色情演员。”游行结束后，唐.诺威在接完电话后，兴奋地对索托说，他接着解释说，这是卡斯特罗区居民的至高评价，看起来卡斯特罗几个街区的选情算是稳了。
第61章 马库斯.福斯特
“这都是什么乱糟糟的？”加州州立大学旧金山分校报亭前，康素爱萝羞愧难当，周围是好几位窃窃私语并笑个不停的女同学。
报亭里插着张被放大的《MANDATE》杂志封面照，她丈夫卡德纳议员手插牛仔裤的懒散形象赫然就在其上，背景则是卡斯特罗剧院的红色单词广告牌。
《MANDATE》是三个月前刚创办就风行全美的男同色情杂志，号称男同版的《花花公子》或《阁楼》。
“啊！”康素爱萝用手掌捂住了脸。
可是，瑞恩议员和市监事雷丁的反击很快到来。
旧金山消防队和警察局工会发起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前往旧金山最著名的男同“双子峰酒吧”，这家酒吧在被一对女同性恋店主接管后，于三年前勇敢地拆除了遮光的窗帘，这样来往路过的市民都能经由透明玻璃窗看到成双成对的男子在这里热恋。
工会的示威者举起石头，砸碎了双子峰酒吧的玻璃窗户。
几条街道的同性恋者冲出，对示威队伍发起了反扑，双方发生殴斗。
旧金山天主教管区大主教夏皮罗临时转向，也许是莫斯康内和索托.卡德纳在卡斯特罗区对同性恋表示支持的举动激怒了他，夏皮罗大主教宣布不再对人民圣殿和伊斯兰民族神庙持宽容态度，并要求信众不要投莫斯康内和索托的票，支持消防队员和警察对“无法无天的卡斯特罗居民”的打压。
许久未出面的里奥.瑞恩议员也现身，出现在奥克兰市的中学联盟会议上，他面向镜头和麦克风，明确呼吁所有孩子的家长：
“我们为什么要给贩卖麻叶、禁药的青少年机会呢？为什么财政要耗费那么多金钱来为这些害群之马建起康复中心，而不是投入更多来加强校园和教师对学生的督导纠正中来，防患于未然？我表态支持先在东湾，最终在整个湾区建起个中学生的身份证件系统，由最先进的计算机来录入储存，这个系统将和警局资料库对接，警校联手，能对害群之马加强监视，把他们严厉地隔绝在校园之外，来保护绝大部分纯良无辜的中学生，让他们不再面临撒旦之蛇的诱惑。”
和瑞恩议员站在一起的，是在整个奥克兰市备受黑人社区尊敬的黑人教育家马库斯.福斯特，他作了补充式发言，称自己会促使奥克兰中学联盟的校董会尽快通过这项决议，因为它迫在眉睫。
“这个马库斯.福斯特非常棘手，他无欲无求，清贫正直，是奥克兰市监事会特意从费城邀请来的，帮助了无数贫寒的黑人孩子上学。”2204竞选办公室里，闻风而动的索托和唐，坐在黑沙发上，看着瑞恩议员讲话的电视节目。
“这也即是说，我找杰里.布朗市长来管这事是不可能的？”
唐说确实如此，要是惹怒了马库斯.福斯特，那加州教师协会绝对会掀起滔天巨浪，它可是拥有二十五万注册会员，你想想吧，教师如果集体罢工的话，那可不亚于旧金山或洛杉矶的大地震呢！
奥克兰市监事会议甚至可以以此为由，罢免掉杰里.布朗。
另外唐告诉索托：
马库斯.福斯特已经明确站在瑞恩和雷丁这边，要帮助这两位分别连任国会议员和竞选旧金山市长成功，“别说东湾了，湾区的学校也都很敬佩福斯特。”
听到唐的这句话，索托将手搭在了嘴唇胡须边，接着问唐，你算一算，如果照现在的态势来看，我们的赢面和输面各自多大？
“五五开吧，鹿死谁手可谓进入白热化局面——底层社会的信徒还有卡斯特罗人们应该会支持莫斯康内和你，但聚居在旧金山东南几个区的居民，多是老派的公职人员家庭，教师、政府雇员、警察、工人等，他们是会倒向雷丁和瑞恩的。最后即便我们胜出，那也可能就是几千票的微弱差距，很激烈啊索托。”
“这世界本就没有全盘通吃的道理。”索托懂得拉一派就必须打一派的奥秘。
不过这时候，两位呆在办公室内分析选情的还不知道，当晚东湾中学联盟校董会议上，马库斯.福斯特作了紧急发言，面对所有的校董他说到：
“有可靠的证据，这不是孤证，而是我们详细调查了六位在东湾和湾区不同学校上学的孩童少年，他们都是人民全福音圣殿信徒的子女，他们都生活在恐惧之中，因吉姆.琼斯逼迫他们的父母和他们签署文件，承认他们做过各种罪行和不当行为，从虐待儿童，到吸食禁药，再到密谋反对美国政府，参与到恐怖活动来，有相当部分完全是强加之罪、子虚乌有——琼斯就依靠这些文件，把这些家庭，尤其是这些孩子和圣殿捆绑起来，他威胁说，如果有人胆敢离开圣殿，他就把这些签名的文件交给地区检察官！”
“谁会受理这样的案件？”校董们都非常吃惊。
“我们都是成人，并且有明智的研判能力，但圣殿信徒和他们的子女却未必有，更别说我能确信有个别旧金山的检察官在对圣殿这样的邪教组织为虎作伥！”
“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恳请联盟校董会强势介入进来，保护这些孩子，并第一时间联络警局和FBI，细心收集到他们被圣殿胁迫的证据，把这些可怜的家庭从黑暗恐怖里解救出来。”
于是东湾校董会立刻投票，以绝对多数，通过了马库斯.福斯特的提案。
但事后，一位旁听会议的伯克利分校的人类学教授科尔斯顿.威斯布鲁克，把马库斯.福斯特的行动告知了自己的三位白人学生。
这三位分别叫威廉.沃尔特，罗塞尔.利特，还有个叫爱丽丝.西姆的女生。
威斯布鲁克教授和这三位学生之前组建了“黑人文化协会”的左翼组织，经常到加州监狱里对黑人囚徒进行宣讲和书信联络，与索莱达的“共生解放军”联系很是密切。
第62章 麦克尔万
在黑人文化协会和威斯布鲁克教授眼中，鼓吹康米主义和种族平等的人民圣殿是天然的盟友，于是教授直接让学生沃尔特联络了琼斯。
琼斯则又告诉索托。
“那你究竟有没有让东湾学校里的信徒子女签署这样的文书？”索托反问。
“卡德纳议员，我是在印第安纳州里杀出来的，那些死心塌的反圣殿者会使用任何想得到的手段来置我于死地，大家抱团奋斗，总得要有个契约来保障忠诚。”这话等于是琼斯默认了。
“你得把马库斯.福斯特给挡回去。”
“这倒是简单，我立刻让门多西诺的信徒开车，去把东湾所有签署文书的孩童给接走匿藏起来，在市长竞选前福斯特都不会找到他们。”
“这样是最好的。”
“SFPD（旧金山警局）！把你们的手离开方向盘，举高，举到我们都能看到的地方！”天蒙蒙亮时，当一辆改装过的灰狗巴士开到门多西诺县红木谷和鳗鱼河的岔路口时，忽然警笛声响起，几辆黑白相间涂装的警车从各个方向的隐蔽处狂驰而出，而后快二十名旧金山警察从猛然停下的车中冲出，举着手枪和霰弹枪，从四面八方逼停了这辆灰狗巴士。
车上的一名男子对驾驶员吼道，冲过去，冲过去！
可巴士驾驶员是被圣殿临时雇来的，自然不敢和警察搏命，对着几把黑洞洞的枪口，他本能地丢弃方向盘，举起双手。
“把门打开！”就在车门自动打开后，两位圣殿信徒抢在警察前，夺门而出，手电乱晃，要求两人立刻趴下就擒的喊声不绝，可两人头都不回，朝着红木谷和波特谷之间的山脊狂奔——在那里，有个波莫印第安人的自留区，只要逃入那儿，即便是警局暂时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警察毫不犹豫地开了枪，一位信徒背部中弹，仰着头惨叫着，跌跌撞撞往前挪了两步，翻入到鳗鱼河之中，溅起团水花，另外位信徒腿部和手腕各中一弹，瘸着腿，本能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再动，这是保命的唯一办法。
“丹，红木谷D公路和E公路间区域爆发了枪战，有两人被我们的人击中。”现场指挥的警察上尉用对讲机汇报道。
“把两人用手铐给拷上。”旧金山警局警长丹.怀特的命令传来。
警察们一拥而上，把跌入溪流里的尸体拖上来，用手铐给铐住。
另外位受伤的手也被反铐住，扔在担架上，送进随后赶来的救护车中。
巴士车里没开灯，警察们举着手电筒登了上来，白色的光环四下移动，但见车座上全是被吓得面色发青的孩童们，互相紧紧抱在一起。
到了第二天，环绕着旧金山警局，整个市都轰动起来。
好死不死的，那个遭警察击毙的圣殿信徒，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当街杀死宠物的麦克尔万。
当麦克尔万这位所谓“旧金山防疫员”的照片再度被刊登上报纸后，旧金山纪事报、电讯报还有太阳报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市民们都异口同声地质询，之前到底是什么人买通你们的版面让记者公然洗地撒谎的？
市监事雷丁立即推波助澜，宣布成立调查委员会，勒令三家报社说出真相，尤其是直接瞄准撰文的记者，局长丹.怀特带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径自将这几位给带走。
拉斯大厦的2204号中，得知消息的索托是暴跳如雷，冲着唐大骂说，这个人民圣殿就是不折不扣的负资产，到现在只会不断地闯弥天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