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幸运的苏丹
他刚刚提案，提的是墨西哥在美劳工对本国汇款的问题。
是的，这时候跨境来加州打工的墨西哥人，汇款回国不但会被美国当局故意拖延、扣押，还会被抽税。
索托身为议员，当然要为墨裔说话，无论是出生在美国的，还是来美国当劳工的。
而约瑟夫.阿里托奥州长也专门建立个外事团，飞往墨西哥政府协商此事，索托自然随行，中途实际去的是蒂华纳而已。
在议会大厦交涉了多个部门和议员后，到了结束时间，索托自己开着那辆道奇车，使自己看起来更符合加州议会议员的身份，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他回家后，解下领带，看了看冰箱，便想随便拿出些速食来对付下。
门铃响了。
外面是康素爱萝和安娜，两个大学新生对着猫眼的表情，就像是万圣节来讨糖果的小孩。
等索托开门后，康素爱萝捧高了炖菜的碗。
“安娜虽然住学校宿舍，但也会经常来我这过夜，我们下午通常没有课，你结束工作后，我会带饭菜来给你的。”餐桌旁，康素爱萝用板勺拌着菜，说到。
安娜则好奇地沿着客厅放唱片的墙柜，走动浏览着。
“不必这样麻烦。”索托看着眼前，已经被放到的餐巾，说到。
“我之前接到俄勒冈州来的电话，她让你好好吃饭保持身体健康。”
“这种事也没必要再和她有什么联系……”说到这，索托忽然想起那时在丽都岛时，她对自己说的话，情绪不由得感伤消沉起来。
“你的助理秘书呢？”
“我让她去租赁别的公寓了。”
“我想也是，她不会看错人的，你也不会这样快就投入别人怀抱——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公寓钥匙给我一把吗？”
索托用勺子吃了口菜，看着提出这样要求的康素爱萝。
“你是害怕了吗？”康素爱萝看起来对自己的计划很有冲劲，故意激将索托。
“两天后我会去墨西哥，这段时间你不用过来的。”索托招手，示意安娜也坐下来一道吃。
“去蒂华纳？”
“有些事要处理。”
“需要我帮忙吗？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家族在蒂华纳也是有世交的。”
“只是去谈买卖。”
“你们的买卖通常都是很危险的。”
“你怎么知道？”
“那又是谁在萨利纳斯的房子里，自吹自擂地对我说——‘你以为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康素爱萝模仿索托的表情和语气很像，安娜噗嗤下笑出来。
索托在战略上拿捏这个小姑娘毫无问题。
可一旦短兵相接时，他觉得应付这个好奇宝宝有些吃力。
“我想回墨西哥看看，哪怕是蒂华纳也好。”康素爱萝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看着索托。
安娜吃菜的速度放慢了。
“我是觉得……”
“是，你会带保镖去，而我只是个跟在你旁边的普通游客，不用在乎我。”
晚餐结束后，康素爱萝和安娜并肩离开了索托的公寓。
“你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还是说你对他产生什么了……”安娜有些担心地问好友。
“安娜，以前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其实我没有抗拒和卡德纳家族的婚约，还是去了那个足以让我受辱的宴会，后来我惊讶地发现，似乎自己对卡德纳这个姓氏比对某个人更有好感。”
“可你曾说过，他也算是你的杀父仇人啊。”安娜小心翼翼。
第10章 考察团
“安娜，我的父亲死了，家族四分五裂……”
“可你也能平平淡淡地幸福一生，我对卡德纳议员是很感激的，他在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但是就像刚才你学他的腔调那般，卡德纳先生注定是个不凡的人，你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吗，小康，现在没有人再逼迫你的，阿莱维斯死了，卡德纳先生也承诺给你自由和庇护，你如果不有意接近他，他是不会和你之间有什么的，除非。”
“我想要复仇杀死蒙多，女人的武器只能允许我这样做。”
“那除去蒙多之后呢？”
“我没想到那么远，也许我会爱上他。”
“是啊，起初你爱上的是卡德纳这个姓氏和家族的力量，慢慢地你会爱上卡德纳议员这个人。”
康素爱萝不吱声，联排公寓窗户里照出的光，映亮了她光滑的前额和清澈的眸子，黑色的头发被风微微吹到耳后，“安娜，原本我就该嫁给他的，不是吗？”
索托的公寓里，碗碟已经被康素爱萝和安娜清洗干净，虽然是康素爱萝带来的碗，可还在放在厨台的沥水架上，唱片机的音乐里，索托默然地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话机。
刚才康素爱萝的话，对他触动很大。
他知道她在俄勒冈还在记挂着自己，于是手颤抖着，总有抓起话筒的冲动——小康也偷偷告诉自己，她的住宅号码。
等到手抬起后，便迅速在虚空抓了几抓，最后搁在索托的人中，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结束了，已经结束了，你还有什么脸面这样做？还要假惺惺地表示对她的关心？”
“老板，你的气色不太好。”次日，前往萨克拉门托机场的车上，娜斯佳握着方向盘，关切地问到。
“昨晚没太休息好。”索托捏着鼻梁。
旁边的康素爱萝递过来杯封盖的咖啡，对索托说用这个提神。
“什么意思……”娜斯佳暗暗想。
“别误会，我是被捎带去蒂华纳的。”康素爱萝很平静地说。
机场上等着他们的，依旧是架公务飞机，加州的“墨裔客工外事团”成员陆续到来。
索托却和娜斯佳、康素爱萝买了普通的民航飞机票，第二次飞向了蒂华纳。
考察团和墨西哥蒂华纳市政当局的会见地点是革命大道的凯撒酒店，这次他算是“秘密接活”，所以不愿过分声张。
一行三人下了飞机，乘坐的士车，来到酒店大门。
索托下车后看了看手表，说快些，不然要迟到了。
“我就在这条大道上逛一逛，你俩不用管我。”康素爱萝说。
索托点点头，娜斯佳便从出租车里拎出皮箱来。
结果就在这时，一转身的康素爱萝忽然在凯撒酒店的旋转门处，看到一男一女走出来。
而她察觉到，身旁的索托看到这两位，面目顿时就变了。
这对男女不是别人，正是蒙多.弗拉门戈和比阿特丽斯.达莱西奥——蒂华纳市长的千金！
这两人正挽着手，头是相对靠着的，神态非常亲密，很明显是坠入爱河的情侣关系。
虽然索托早就预料到，那次在电话里蒙多说的稳住蒂华纳贸易路线的办法是什么，可当他直接目睹时，还是……
猛然间，索托又惊觉，也许自己的神态怕是太过古怪不自然，要是被蒙多在这瞬间注意到的话，不，他绝对不想和蒙多面对面。
他的胳膊忽然一阵温软，是康素爱萝挽住了他，轻轻说了声走。
索托便低下头，两人也像对情侣那般，迎着旋转门的那侧，走近了酒店大厅。
待到娜斯佳转身，提住公文箱时，蒙多和比阿特丽斯沿着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并未察觉她。
当然娜斯佳也没看到蒙多。
倒是在电梯前，娜斯佳注意到这两位不知道啥时候挽起来了。
凯撒酒店的四层会客厅，蒂华纳市府的官员都站在走廊上，与索托亲切握手，康素爱萝和娜斯佳在后面俨然是两位秘书，等到大门被推开后，索托便整了整衣襟，表情愉悦地走了进去。
“中国人民的新朋友，美国加州众议员，索托.卡德纳先生。”等到这声介绍响起后，“欢迎，欢迎。”各色浓重的口音都喊起来，伴随着热烈的掌声——十几位穿着黑色、蓝色或灰色中山装的干部，有的还戴着厚厚的眼镜，都笑着，踱步来到自己的面前。
索托有点紧张，但还是面带微笑，和他们依次握手。
考察团坐的邮轮，居然是法国产的，后来卖给了中国，他们是从香港启程的，到这里来也颇是有段海上颠簸的旅程，至于为什么不坐飞机来，陈没说，索托也不便问。
带团的是位姓彭的局长，差不多五十岁，看起来就是军人，木讷但却刚毅，眼神坚定，他握着索托的手时，看着索托的相貌大概是分不清白人和墨裔到底有多大的区别，反正都是“美国鬼子”，所以眼神里有些不屑和敌视。
随后，便是团副兼翻译的“老宗”，不知道是不是化名，瘦高瘦高的，卡着副深度镜片，头发长而厚，看起来冷峻而有气质，他英语非常出色，比蒂华纳市的这群墨西哥本土官员要流利得多，索托晓得，现在看这几位，都不能靠身上穿的衣着来判断，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厉害的角色！
但最让索托意外的是，考察团里有位负责一机部外事部门兼农机部事务的——风度翩翩、温润儒雅，带着黑框眼镜的姜同志。
姜同志其实工作岗位不在沿海，但他是名牌大学毕业，精通几国外语，又是机械的行家里手，“这次也把我给架过来落。”姜同志风趣而幽默地对索托“抱怨”道。
随后大家各自坐定。
老宗负责发言和翻译，彭局长则呆在一角默默吸烟，他不怎么说话，但看起来是属于拿主意的，而姜同志则摊开笔记本，拿出口袋里别着的钢笔，记录得非常认真仔细。
考察团先对蒂华纳市的招待，以及索托先前出售氮肥生产线的友好举措表示感谢，接着就提出了一个问题：
“蒂华纳和美国加州间，到底属于什么性质的经济往来？”
第11章 租界？
会议桌上，中方考察团坐在南端位置，蒂华纳相关官员和代表坐在两边，索托单独坐在北端，竖起耳朵的康素爱萝和娜斯佳又坐在索托后面的椅子上。
老宗的英语太好了，所以基本娜斯佳完全不用任何翻译，就能听明白对面的考察团说的是什么。
对于中方的问题，蒂华纳市府是这样回答的，“我们这座城市和加州之间是依赖型的经济交流，我们吸收了周围乡村过剩的劳力，登记在劳工部门，再以签证的方式将他们送入到加州境内，这批劳力在加州承担的主要是以下相关职业——服务业、建筑、维修、加工制造、农场、运输还有材料搬运等。因为美国的白人，需要这些劳力来从事他们所不从事的低层次劳动行业，这可以理解为分层或分工体系。”
听到这，索托看到对面彭局长的神色就不对了，中国话他当然全能听懂——“问问他们，他们国家的劳工去了什么加利福尼亚州，拿到的工资是多少？”
“每小时1.5美金左右。”等到老宗问出来后，蒂华纳官员如实回答。
然而就是这美国联邦所规定的最低时薪，也让考察团瞠目结舌，墨西哥劳工一天如果能挣到10美金的话，差不多相当于大陆……
考察团后面的同志已经动容，纷纷低声交谈。
彭局摸出根烟来，狠狠抽了几口，瓮声瓮气地对老宗抱怨说：“挣的钱是多些，可这依旧是剥削！”
这边，索托主动说话，他对奋笔疾书的姜同志说道：“其实合法签证的劳工只是部分，墨西哥每年还有偷渡去加州做黑工的，差不多有三十万人。”
姜同志抬起头，看了下索托，随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对老宗说（他以为索托听不懂中国话）：“墨西哥在二十年前经历次婴儿潮，现在这批婴儿都长大成人，成为亟需岗位的年轻劳动力，但现在墨西哥国内所能提供的岗位却没法匹配劳动力的数量，所以他们自然会涌入能给得起高薪水的美国来，我预计随后到来的八九十年代这种趋势会越来越激烈。”
这番话真的让索托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