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幸运的苏丹
“他俩代表对PFI的怀疑论者，对合作社能否成功持着怀疑的态度。”谈判代表说。
“他俩只想躺平，是吧？”
“确实如此，但PFI和圣华金河谷这五十年来的辉煌打破了怀疑论，我们现在有三十万注册会员，公司每年营业额达五十亿美金，每年分红十二亿美金……”
“所以这油画就是段多彩的历史过往，不是嘛！”索托这时候总结说。
罗斯维尔市，路氏集团的总部大楼中，大卫难得地穿着西服正装，叩开了会议室的门扉。
公司各部门的元老都默不作声地坐在各自席位上，这是路氏一直以来的规矩：作为加州最大的私人控股公司，公司的骨干无须折腾什么预算，更无需为了炮制一份让华尔街股东们满意的漂亮报表而浪费不必要的精力，他们只需定期向总裁执行官查尔斯提出个合乎自身部门的目标，过段时间再汇报“这目标实现了吗？”就好。
大卫.路德维希刚修完洛杉矶分校的学业，并在交易所跟着罗斯金德、丽塔兄妹干了段时间，熟悉基本的商业运作模式，现在则被哥哥调到了“路氏化肥部门”，顾名思义，负责的是路氏集团的化肥产业，查尔斯似乎要试一试弟弟能否独当一面。
路氏不是每个部门都能盈利，其中化肥部门在大卫来之前就开始亏损。
原因和圣华金河谷的PFI公司一样，因为天然气价格的飙升，使得成本上升、利润坍缩。
查尔斯交给大卫的任务是：“把化肥部门扭亏为盈，拿出办法来，让我认可你。”
这是路氏集团每位骨干都会感到生死存亡的事，这个公司素来是有能者居上，查尔斯对你眼花缭乱的市场分析不感兴趣，他的评判标准很朴素：能不能给公司带来利润。
这对大卫而言，和初次登上战场差不多。
卡米娅也在旁边的席位里，她的眼泪几乎都快要夹不住，因为她的公司经营得绝不能算优秀，刚才被哥哥毫不留情地训斥，“你是我亲妹妹，可你却浪费了公司很多的宝贵资源，却未能带来任何像样的回报，我不知道我还能支持你多久。”
“大卫，你也尝尝这滋味好了。”卡米娅看着二哥坐在单独一把椅子上，而对面的“裁判席”上只有一位面试官，查尔斯.路德维希，在心中巴不得也看到二哥遭罪挨训斥的模样。
“我在此向本公司的发展委员会，唯一的委员查尔斯.路德维希先生打出口头申请，希望本公司能拿出三千万美金来，收购圣华金河谷也是全加州最大的氮肥工厂，PFI的氮肥厂。”
现场鸦雀无声，查尔斯坐在那，一动不动，像个无生命的雕塑，他哪怕否决一项提案，语气也是很温和的，“大卫，本公司的化肥部门可是始终在亏钱，可你却还要收购氮肥厂扩大产能，难道你连天然气正在涨价的市场现状都视而不见的吗？”
“噗嗤。”卡米娅摇摇头，禁不住笑出声。
“美国的农业规模注定了美国农民不可能单纯依靠进口的化肥，虽然现在国际市场的化肥价格要比本土要低廉很多，是的，也许最近两年的行情是氮肥亏钱，可这其实是市场竞争加剧的催化剂，只要熬过一段时间的厮杀，剩者为王，会占据大部分的市场份额，不但可以生存下来，还能获得以前从来不曾达到过的利润。”大卫娓娓道来。
查尔斯不由得皱起眉梢，示意你继续说下去。
“你们愿意为这座氮肥厂出多少钱呢？”PFI公司酒店的餐室，公司谈判代表同时也是董事会执行官的克里什.富兰克林先生简短地和索托握手，旁边的莫妮卡明显看出，克里什看着自己未婚夫的眼神，有着冷淡乃至是鄙夷。
毕竟圣华金河谷生活的是美国最传统的农民，骨子里是不可能不带种族歧视的基因的，克里什自然不可能例外。
在克里什的眼中，他只看过一种墨西哥人，那就是穿着破破烂烂，来河谷农场替人帮工，摘葡萄、切蔬菜的。
他宁愿把索托当作个墨裔里偶尔出现的暴发户，并随即建议说：“依我看，您不妨收购我们的那座小型发电厂更有意思，它靠木头沫子当燃料来发电的……”
“你们正在疯狂地拆分合作社，准备把最主要的资产出售出去，所以最关心的是压垮合作社这头骆驼的最后根稻草即氮肥厂能带来多少现金。”出乎意料的，索托说出的话，可不像是个暴发户，而是冷酷而富有条理，他大摇大摆地环视着餐室四面的陈设，“我看过贵司近三年的财务报表，虽然你们无须向股东披露，而对合作社的所有会员却是必要的——报表只能用让人毛骨悚然来形容，简而言之，PFI垮台在即，挂在酒店入门大厅的那副油画很快只能见证历史了。”
克里什先生脸立刻青一块白一块。
“加拿大的加阳公司也看中了这座氮肥厂，告诉我，他们愿出价多少？”
“两千五百万美金。”克里什先生说，其实加阳公司只肯出一千九百万，因氮肥市场整体都不景气，没有谁会对不良资产开过高的价钱。
“我出三千万。”索托报出的价，像一颗炮弹那般，直接击中了克里什的心脏。
还没等克里什说什么，索托就继续说：“另外，氮肥厂的利润还会给合作社继续分红五年，生产出的氮肥也会优先以优惠价格供应合作社会员五年时间，五年后这种政策才会取消。”
第27章 若为自由故
“我不太能理解……”克里什.富兰克林摊开手。
“我未婚夫的意思很简单，作为这种优惠的回报，您必须动员整个圣华金河谷的合作社，投我未婚夫的票，让他当选为加州议会议员。”莫妮卡则直接向克里什报出了代价。
“未婚夫，对不起，索托.卡德纳先生竟然是你的未婚夫？”克里什从来都没想到过，这两人是如此的关系，他还以为莫妮卡只是个贪图报酬的“桃色秘书”。
“你在想什么，富兰克林先生？我是洛杉矶法学院的学生，马上就会获得律师执业资格的人，你觉得我像是那种女人吗？”莫妮卡不客气地指责道。
克里什皱起鼻头，有些尴尬地支吾个不停。
“我们尊重PFI公司一直以来的经营模式，也就是所谓的资本管理模式，把公司的利润分配给员工们，并致力投资于员工的‘家’即公司社区之中，这构成了过去几十年来美国梦的核心，所以我未婚夫愿意给PFI五年时间，用合作社的投票来换取，这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毕竟是我未婚夫在最关键的危急时刻雪中送炭的。”
“对不起，按照圣华金河谷的政治传统，我们实在不太可能接受位有色人种的民主党议员出现。”克里什嘟囔着，他表示自己全家还有邻里都是长久以来加州共和党的忠诚拥趸。
“我的祖父和父亲也都是和您一样忠诚的党徒，可是美国人只是为了效忠政党而规划自己的政治行为，这本身就违背了宪法的精神。”
听到莫妮卡这番话，克里什却只是双手抱胸，只顾摇头，显得非常顽固的样子。
“我知道30议会议员选区在过去多少届都执着于选出共和党人来，可他们到底给你们带来什么？在这场能源危机导致的大亏损中，他们可以帮助PFI氮肥厂生存下来吗，可以继续给合作社农民大量的分红吗？我的信条就是别看政客说什么，看他都做什么并且带来了什么，若是我能兑现刚才的承诺，那整个PFI的员工就应该投我的票，表达对我的支持。”索托不耐烦，直接对克里什.富兰克林先生摊牌道。
“如果是其他的条件都能考虑，可是您这样做，和卑劣的贿选没任何区别，河谷的民众是很难接受这样的行为的！”克里什还是副冥顽不灵的模样，“况且，我们并不是只有你一个潜在的买主，加拿大的加阳公司资质和底蕴要远比你们优越。”
“我出三千万美金！”索托举起三根手指，“而那个加阳公司才肯出两千五百万美金，就这你还要卖给出价低的一位，有你们这样做买卖的吗？简直是商业之耻！”
“圣华金河谷民众的政治自由，是多少美金都换不到的。”克里什也毫不退让。
索托就说那行，“加阳公司的代表这会儿也该到了吧？”
“是的。”
“行，我的钱只有两个人能做主，我，还有我未婚妻。”索托大咧咧地告诉克里什，并顺带搂住了莫妮卡的肩膀，“我们在酒店外的草地上和小乔休息玩耍会，你们慢慢和加阳公司代表谈，没积极结果也别急，我就在那里等，但只等这一次。”
说完，索托就带着莫妮卡走出餐室。
餐室和谈判会议室只隔着道走廊，门对着门，莫妮卡看到会议室里面摆着张很大的桌子，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排三脚架，每个三脚架上都夹着张大海报，海报展示着的，是氮肥厂高大的塔罐。
“PFI认为这样做可以吸引更多的公司来竞标购买氮肥厂。”莫妮卡小声判断说。
“越是这样，越表明PFI的穷途末路。”
“那加阳公司会不会将其并购呢？”
“不会。”索托挺有自信的，“越是急着出手的资产，别人越不感兴趣，PFI以为会真的会有很多公司来洽谈，但到现在只有我和加阳公司来，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时候，留在餐室里的克里什接到电话，叫他立刻去会议室准备与加阳公司的并购代表谈判。
克里什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他转头看着窗户外的草地，索托和莫妮卡果然站在棵大树的树荫下，扔着飞盘和小乔玩呢。
而那边，加阳公司的并购代表则带着一大群人，前前后后地抵达了会议室。
这种情况和索托仅仅两人一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为加阳是在华尔街上市的公司，一方面显得财大气粗不可一世，但另外一面它在做事情时便有很多的掣肘：时时刻刻都要接受股东们的监督。
所以这个并购谈判团里有律师，有股票分析师，还有很多股东代表，他们不能不非常谨慎，因为一旦做了错误的决定，公司的股价便会应声下跌……
克里什的担忧很快变成现实。
当加阳公司的谈判团拿出PFI的财务报告时，每年上千万的巨额亏损，和对合作社员工的无条件分红，都让加阳的代表们大皱眉头。
最终，克里什只能呆呆地看着那在三脚架上的海报——压根没人取它，无人问津——他心里明白，加阳公司连一千九百万美金的并购价都不愿意掏出来。
“我们回去会在最短时间内给克里什先生您个明确的答复。”当加阳代表这样和克里什说，克里什知道一切都凉了。
“克里什.富兰克林先生，我就知道你会重新把我邀请入座的。”等到索托坐在餐室的沙发椅上时，克里什只能站着，咳嗽着，努力挤出不自然的笑来……
同时，路氏集团总部大楼里，大卫.路德维希对查尔斯阐述着为何要收购氮肥厂的理由：
首先，PFI公司现在正处在困境中，困难的公司总是要价更低，只要有三千万美金的话，这桩买卖是绝对不会亏的；
其次，氮肥作为个有刚需的大宗商品，本质和石油、天然气没什么差别，只要路氏公司精心经营，将其作为个长期目标，五年十年后它必然会成为本公司一个拥有巨大利润的项目，到时路氏可以选择将其出售个极好的价钱，也可以将其保留继续为公司盈利；
当然最后，我们所收购的PFI氮肥公司，本身就非常契合路氏集团的核心能力，路氏人的石油化工专业素养，天生就适合来制造最优质的氮肥。
“大卫，你说得非常非常好。”查尔斯的赞许让卡米娅心中升起团妒忌的火焰，“但我现在要的是，氮肥直接的销路，它最好立刻就具备盈利能力，这样才能更好地说服我。”
第28章 真正的销路
“有销路，那就是卖给中国，中国现在很需要氮肥，愿意直接拿出外汇来买。”大卫非常肯定地说。
整个在场的路氏人都没有过分惊诧的表现，因为公司这样做早已司空见惯，没必要一惊一乍，搞得和拍摄庭审戏似的。
查尔斯倒是怔了十秒钟，在心中迅速盘算下，就问大卫你的信息源是什么。
“香港那边来的，我保证信息是很可靠的，今年到明年中国会花费外汇当中的一亿五千万美金左右，大批购置优质氮肥，而到明年之后，中国会花费几乎所有的外汇购置氮肥生产线，要技术特许转让，而购买的对象，就在美国。”大卫很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计划。
而查尔斯也罕见地抬手扶着下颔，细细计量起来：
大卫说的情报应该是没错的，他可以利用在州府、国会的关系，让路氏公司的氮肥生产线先拿到中国订单，开足马力，墙内开花墙外香，保障买下的氮肥厂先盈利，至于红火起来后，既能继续并购美国其他氮肥厂，伺机掌控美国化肥市场，还可以以好价钱把生产线转让给中国。
这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买卖，是抵消天然气价格上扬和氮肥生产过剩的好路数，还能大规模扩张公司的产业。
现在，路氏集团已经开始用欧洲港口拉石油来了，苏联的石油，贴上欧洲注册公司的外壳，走的是奥克兰码头，物美价廉，再加上加拿大去硫的，正在大卖给美国临时国家战略储备委员会，该委员会暂时的职能，还是“保障美国东北地区家庭的取暖用油”，其中给了路氏集团每年四十万桶的份额，查尔斯靠此赚了张优质的“长期饭票”。
可查尔斯也懂，这张长期饭票，索托是功不可没的。
“你这个计划，应该是和索托共同制订的，对不对？”此刻，查尔斯问大卫。
旁边座椅上，卡米娅恍然。
“事实上他本人已经去PFI洽谈，如果洽谈成功的话，只需要总裁执行官您点头就行。”
“你让公司的决策这样被动？”查尔斯虽然语气里带着质问，但依旧还很温和。
“决策只要被证明是对的，那么速度是越快越好，挣钱要比超音速飞机还要快，这是我们路氏的信条。”
查尔斯点了点头，说那行，我代表路氏发展委员会批准大卫.路德维希及其氮肥部门提出的方案。
会议室里，所有人整整齐齐地鼓了几秒钟的掌。
“我们部门会成为未来五年里，全公司最赚钱的部门！”大卫推推眼镜，非常得意地对手下们说到。
系着丝巾的卡米娅，满脸妒忌地从大卫的身后走了过去，刚才在座椅上她直接把记录的圆珠笔给暗自掰断掉了！
此时，圣华金河谷PFI的酒店会议室里，索托举起电话，望着依旧举棋不定的克里什，拨了号码，对面是大卫接的。
“我哥哥这边已经搞定，对，我可以代表路氏集团的氮肥部门，乘飞机来PFI签合同。”索托把话筒对着克里什，里面放着大卫.路德维希的声音。
“如果克里什.富兰克林先生还不答应我们，那该怎么办？”索托故意问得很大声。
“那我们就约好时间，飞去内布拉斯加的比阿特丽斯市，那里有个比PFI大得多的氮肥厂，他们也在谋求把这产业卖出去。”
“先生，先生，请等等，稍微等一等。”这下，轮到克里什主动喊出这话来了，他说给我们点考虑的时间吧。
“洛杉矶市都是黑人市长了，这个时代早变了，说实话，等到我在比阿特丽斯氮肥厂那里赚到更多的钱后，我还得是30选区当之无愧的议员，但到了那时候，圣华金河谷的合作社数十万社员，怕是要陷于无穷无尽的破产和债务的丑闻，没有谁能来救你们。”
“我们，我们确实需要你们对氮肥厂慷慨的出价……”在克里什的嘴里艰难地挤出这句话来。
这种场面，连莫妮卡都觉得滑稽。
“我需要我在这里的选举，和氮肥厂的售卖完全捆绑起来，‘索托是PFI公司的救星’，把我打造为救星，懂吗，克里什先生！这就是我愿出三千万美金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