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幸运的苏丹
“邦珀斯州长应该会使用你的调查报告，现在康明斯监狱的问题会得到彻底解决，这就是你最初希望的。”
穆顿典狱长的脸上满是愧疚的表情，他已猜到，索托应该了解他这段时间在康明斯的内情，“我让私人的东西冲昏了头脑。”
“很难想象，这是汤姆.穆顿会犯的错误，倒在女人的床上。”
“不单单是玛莲娜，也有我个人的理想在作祟。”
索托叹口气：“不管如何，你打乱了CDC乃至全美民主党的计划。”
“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穆顿平淡地说到。
“我还是想不懂，难道精明如你，会认为玛莲娜对你是真爱？她只是将你作为仕途的踏脚石。”
“索托，每人都有自己的阿格硫斯之踵，我也不例外，不管情欲和私人理想各占多大的比例，我已经说过，愿接受CDC任何方式的惩戒。”穆顿又补充了句，“你打电话给西蒙.卡萨迪主席吧。”
“我已经打过了。”索托很平静。
“说吧，结果是什么？”
“简单地说，撤销你在党内外所担任的所有职务，包括索莱达典狱长。”
“这样……索莱达其实早就想给你的，我的归宿自己也安排好了，洛杉矶的阿卡迪亚市，在那里我买了个小小的家禽养殖场，退休生活便呆在那，闲来无事我会写些监狱纪闻或监狱管理方面的书籍。”穆顿倒是很洒脱，而后他对索托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这样也很好，康明斯监狱丑闻的火与其将它给捂灭掉，不如让它熊熊燃烧起来，让整个美国都意识到监狱体制存在的问题，这样才会有得到治疗的希望。”
“意识到存在的问题，可能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把问题妥善解决，一个是把问题解决得比以前还要糟糕。”
“无论如何，应该不会比现在还糟糕了。”穆顿眨眨眼睛。
这时，州长官邸前的新闻发布会正式开始，戴尔.邦珀斯慷慨陈词，他称愿意和监狱里的枪手谈判，让事情朝好的方向发展，并说康明斯监狱的痼疾是到了完全解决的时刻，自己虽然竞选总统跌倒在第一步，可余下的州长任期内，要全力回应州里民众的需求，在监狱、教育和打破种族藩篱上做出应有的贡献，“1976年，我和所有支持我的人，将会东山再起，我们不会舍弃改变美国的伟大梦想！”
掌声里，州长和穆顿典狱长及小石城的警局总长坎特依次握手，授权他俩可以以任何手段，迅速解决好康明斯监狱的暴力行为，不能让枪手外逃，不能让他伤害到任何名无辜的民众。
穆顿典狱长则回应州长，他会成立康明斯紧急事务响应小组，由高级助理索托担任组长，前线处置的权力他会全部交给索托。
这时，康明斯监狱委员会化为血地狱的办公室内，考德威尔站在四具凄惨的尸体中央，电风扇在他头顶旋转着，手里提着的乌兹冲锋枪枪口还冒着青色的热气。
考德威尔提起助理医师库姆斯的衣领，用冲锋枪抵住他的腹部，“把奥斯丁.斯陶和你，与各个医学实验室签的合同给交出来。”
库姆斯吓得闭上眼，嘴唇哆嗦着，朝一个抽屉歪了歪。
考德威尔走过去，翻出了他想要的合同，然后他回头对库姆斯说：
“你知道吗，有人对我说，有时候人的价值还比不过一件武器或一件工具，我起初不太信，可现在信了，有了这些合同，你的命在我眼里就变为了0。”
“别，别……”库姆斯还没说出饶命的话，就被考德威尔抬手一梭子给打死当场。
第37章 血地狱和乱葬坑
第二天清晨，阿肯色州州警的一架直升机被调动过来，盘旋在康明斯监狱的上空，白色军营大楼内，无论是受托警卫还是囚犯们都是大气不敢出，呆在警备室或是牢房之中，原本提着锄头和镰刀去田里干活的景象没有了。
隔着铁丝网，狱警呆在自由区中，原本就在监狱里挖尸体的记者们近水楼台，他们开着的车几乎把整幢大楼都给包围起来，摄像机对准了任何一个出口或是角落，不同穿衣风格的男女记者，举着话筒，七嘴八舌。
上午八点钟，索托来到这里，宣布接管整座监狱并处置事务。
“监狱委员会最核心的五个人，主席迪奇、簿记员劳赫、医师库姆斯、首席惩教官博塞尔还有木材商伍德沃德，经确切消息，全都丧生在枪手的枪口下。”
“枪手叫考德威尔.李，打劫小石城各个银行的累犯，他还有个弟弟叫麦克。”面对在场警员们的报告，索托翻阅着情报资料分析道，“所以，考德威尔针对他弟弟麦克提出过什么要求没？”
“是的，他要求把麦克.李从所在医院里放出来，必须得到妥善的医治。枪手很奇怪，似乎就是为了屠杀，并没有劫持人质。”
随即，对着新闻记者，索托直截了当：“经过我们和枪手的初步接触，考德威尔的诉求很简单，就是报复，因康明斯监狱委员会正在把先前感染肝炎的囚犯送给各个医学实验室当实验品，并从中收取报酬，考德威尔说他已经拿到了交易的合同书，获得确凿的证据。”
记者们简直是像扑倒了羚羊的狮子，各个是兴奋莫名，“那么您确信约翰.迪奇参与到这场交易里来？”
索托颔首，称谈判已结束一轮，“迪奇等在办公室的五人，已全部被害。”
“下步，狱方和警方是准备实施强攻吗？”
“我觉得让枪手放下武器投降更为妥当。”索托回答道。
很快，第二轮谈判开始，记者全都被清理出去，索托走到专设的电话前，拿起话筒，因考德威尔答应保持联络，所以索托对监狱委员会办公室的电话始终保持畅通。
“考德威尔你那里的电视还没受损吗？”
“是的，它比迪奇他们都要幸运，因它是吊在墙壁角落上的，乌兹的枪弹没有一颗打到它。”
索托便告知考德威尔，把电视转到14频道。
14频道中，警察、州府官员云集在小石城大学附属医院，在这里饱受折磨的囚犯被放在担架车上，自地下车库里一辆接着一辆地推出来，整个场面令人震撼，州长戴尔.邦珀斯面色严肃，逐个询问被当做实验品的囚犯的身体情况，一名女记者对着镜头称这是美国医学实验室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和犯罪之一，当她将话筒递到州长下巴时，邦珀斯声音洪亮地回答道：“肮脏的医药贩子名单已被列出来，不管他们说出如何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和阿肯色州是不会宽恕的，自即日起在名单上的所有实验室，全被驱逐出阿肯色！”
考德威尔看到，麦克也在其中，一位手腕上系着蓝色丝带的蒙面医师正照顾着他，电视镜头给到了麦克的脸上，弟弟看起来还不错，起码活下来不成问题。
“看到蓝丝带了吗，考德威尔？麦克安全，玛莲娜给你的承诺，我会将其实现，那么现在该是你兑现的时候了，安心，我的电话是有保密措施的，第三者没法知道分毫。”
“你这是要我死，我的价值也趋为0了吗？”
“不，你的价值还在，并且将伴随着麦克的余生，还有他的后代一直存在下去。”
“我说过，没人可以伤害麦克，为了麦克我能付出一切，包括性命。”
“安心，麦克的屋子将安置在油田上，很快油田的卤水还会被回收去炼制锂，每年麦克的收入都能谈妥的，上涨到了五万美金。”
“希望你凭良心做事。”这是考德威尔的最后一句话。
差不多十分钟后，白色军营二楼委员会办公室里，传来声枪响。
警员们攻入进去后，确认枪手考德威尔.李已吞枪自杀。
不大的办公室里，倒着六具尸体，警员们开始清理现场，进屋靠左的柜子前，倒着的是劳赫的尸体，靠在办公桌桌腿边；办公桌中间，趴着的是博塞尔的尸体，办公桌后靠窗位置，约翰.迪奇靠在那里，从头到脚布满了弹孔；木材商伍德沃德最为幸运，他倒在房间最中央的位置，后脖中弹，一命呜呼；助理医师库姆斯躺在电视机下的位置，身后墙壁上弹痕累累。
枪手考德威尔是坐在椅子上自杀的，子弹从他的后脑勺射出，贯穿了椅背，他走得应该也没有痛苦。
让人惊奇的是，办公室里的电视机完好无损，还在清晰地播放着14频道的节目，镜头前考德威尔的弟弟麦克正被送上救护车，麦克的神色不错，正努力地笑着，阳光照在脸上，泛出了活力的色彩。
另外，康明斯监狱中还有一位黑人受托警卫和一位白人受托警卫，被考德威尔枪杀。
这场灾难中，共有八人死亡，没人因此受伤。
事情还没结束。
五天后，记者们又同时收到神秘消息，消息指出康明斯监狱乱葬坑的真正地点。
这次再也没有人阻扰误导了，挖掘机没费多少力气，就挖出了非常密集的棺材，每副棺材都涂着“亚伯拉罕.海特”的名字，也没人敢说这尸体是流浪汉的了，法医做了仔细的勘察，确认三十四具尸骨全是康明斯监狱被害死的囚犯，档案全都对得上，并且年代全集中在约翰.迪奇当委员会主席的十四年间，他们被秘密处决的原因，可能永远不能弄清楚，也许是害怕他们出狱后泄密，也许是单纯地杀鸡儆猴。
州长戴尔.邦珀斯在电视上公开将监狱的所有献金退还，并坚称自己事前不知道康明斯是这样黑暗的场所，同时他开始认真对待穆顿提交的调查广告，将康明斯监狱的内幕公布在大众眼前。
第38章 《强尼不要瞎扯》
康明斯监狱这些年的罪恶，单单是记者描述其中的一条就让人不寒而栗，那就是他们是如何强迫犯人在棉花田里劳动的：
一个白人狱警骑着马，手里举着霰弹枪，望着一望无际的棉花地。
四队猎犬趴在棉花田的地头，其中一条狗带着金色的牙套，以此证明这是条能追回逃犯的好狗。
黑人们站成一小队，弯腰摘着棉花，干活的时候有人唱起来：“老主人啊，别打我，我给你半美元。”
所有黑人跟着唱起来了：“强尼不要瞎扯，强尼不要瞎扯。”
主人和女主人坐在客厅。
（强尼不要瞎扯，强尼不要瞎扯）
商量让工人干更多的活。
（强尼不要瞎扯，强尼不要瞎扯）”
这些黑人不是奴隶，而是康明斯的囚犯，为何他们会来到这里？原因不一而足，有的是小偷小摸，有的是街头斗殴，有的是背负债务，也有很多是从别的州逃跑出来的。
可在康明斯，这些黑人囚犯都要摘棉花。
插一句，这时是1958年，距离美国废除奴隶制已过去一百年。
这囚犯队伍里面有亚伯拉罕，也有福克纳。
他们站成一排，把棉桃给摘下，放进背着的布口袋里。
白人狱警会挑摘得最快的人当队长，其他所有囚犯都得跟上队长的步伐，拼着命地赶进度，可亚伯拉罕和福克纳都是生手，当他俩回过神来后，队长已在他们前面二十英尺开外的地方摘棉桃了，远远把他俩给甩在身后。
汗下如雨的福克纳很快就觉得，摘棉花和偷东西一样都是技术活，你越着急就越没有成果，如果你一次抓的太多，那么手就会被棉桃的花托给刺得巨疼，但如果你抓的太少，便只能拉扯下轻飘飘的几绺。福克纳和亚伯拉罕想抓的越多，掉的就越多，掉的越多就得更费力地将棉花的茎和杆给检出来。
最终每个布袋都要上秤检查重量的。
队长摘了320磅，而老亚伯拉罕摘了160磅，福克纳只有40磅。
白人狱警咆哮起来：“妈的我这个月的工钱不要了，我也要干掉你这个黑鬼，你在城市里是不是只会偷东西，到了这儿连摘棉花都不会？”
说着，狱警在马上将霰弹枪上了膛，瞄准了福克纳的脑门。
凶残的猎犬也都狂叫起来。
福克纳不想被枪毙，他也清楚自己不值那一梭子子弹的钱，他只能跪下，求狱警再给个机会。
“别吃饭别喝水，去再摘100磅的棉花！”狱警命令道。
等到好不容易把任务量完成后，福克纳只觉得浑身的骨头像是被烈焰在焚烧般痛苦。
不过他还是活了下来。
后来的劳动中，他很想做得更好，但摘棉花的技术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由于又没完成工作量，他和其他七位倒霉鬼，被关押在一个三十平房英尺的水泥钢筋小房子内，阳光炙烤着这里，房子中间有个很小的坑，便算是厕所，空气里满是屎尿的腐烂味，八个人呆在这里，呼吸都困难万分，就像是粪坑里的蛆，因地方太小，他们只能保持一个人躺着，其余七个人或坐或站，到了第二天还得继续下田摘棉花……
过了段时间，福克纳每次能摘到100磅的棉花。
但这还不够，他继续遭受到禁闭或毒打的酷刑，在阿肯色州直到1967年才废除鞭刑，可就算是1967年后，康明斯监狱里依旧保留了这种刑罚——狱警用鞭子抽着囚犯，还要求囚犯自己计数，忘记的话，就重新开始鞭打。
福克纳摘棉桃的技术越来越娴熟，身体也越来越瘦，按康明斯惩教官的理论：“饥饿导致的胃痉挛会让人更加卖力地劳作，直到完成目标为止。”
同样值得一提的是，说出这话的惩教官，名叫博塞尔。
等到快出狱时，福克纳每次已能摘下300磅的棉花，但他的体重却减少到了110磅，当他背着那巨大沉重的布袋来到秤前面时，就像是只动物，而不是人。
私下底，福克纳偷偷告诉老亚伯拉罕，自己出狱后要学读报写字，要将康明斯发生的一切罪恶给记录下来，发表出去。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老亚伯拉罕的出卖，反正福克纳遇害了，死前遭受非人的拷打虐待，尸骨和其他两位一道，单独埋在树林边。
现在，康明斯典狱长办公室里，索托正一页一页地翻阅着穆顿的调查报告，福克纳的惨剧不过是冰山一角，他还得知，康明斯监狱内鸡奸的罪行成风，因狱警基本上是不直接管理犯人的，待到入夜后他们便撤回自由区，这时势力大的囚犯就会殴打、鸡奸弱小的囚犯，夜夜如此。
可更让索托感兴趣的，是康明斯监狱的经济学，这在考德威尔临死前搞到的账单上得到了证明。
福克纳在死前，他摘棉桃的工作效率已经超越美国最最熟练的摘棉工75%，这可能福克纳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而当时供养一个囚犯，州府只需要每天花费三块五，这还是在比较富裕的州，在阿肯色州的康明斯，像福克纳这样的囚犯，每天只需一块五，阿肯色州的监狱，每年合计能创造两百万美金的财富，交给州府七十万美金，其余的全都分给了典狱长、狱警或形形色色的监狱委员会，比如约翰.迪奇这样的人物。
现在康明斯监狱的所有，都记录在穆顿的报告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