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学生 第169章

作者:随轻风去

随即他又发现,文书页数还有一张,只是第二张上面只写了一首七绝。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又是雾草!寇知府突然懂了曾铣和秦德威这对父子的心思了。

曾知县你这样直接躺平,还让霍大人怎么打拳!

秦德威你这样跑路,是想走一路传播一路吗?跟知县武大郎的朋友黄堂学吗!

他觉得,有必要让霍侍郎看看这封文书,以及后面的诗。

寇公子也打开了秦德威留给自己的书信,只见上面写道:“在下护送忠良直臣家人上京,不想在聊城遭遇霍侍郎与权阉家人截击迫害。

听闻奸邪仍有网罗追杀之意,我等不敢在聊城继续逗留,今日仓皇离去,唯有拼尽全力护送忠良,只希图沿途寻求庇护而已。”

寇公子站在秦德威的角度,用秦德威的行事风格,稍稍想象了一下,所谓的“沿途寻求庇护”是个什么意思?

每到一处,就大张旗鼓的声称被迫害追杀,并投书当地衙门寻求保护?

然后这一路上的府、州、县、河道、守、巡各种衙门,就全都知道霍侍郎和麦祥的这点事儿了?

会不会有好事的官员,真踏马的整出点兵卒战船之类的,护送忠良进京?

望门投止?张俭?这画面太美,寇公子不敢替霍侍郎想了。

不得不说,这秦德威的造势能力实在太秀了,比他的诗词还秀,简直独步天下。

寇公子忽然也觉得,有必要让霍侍郎看看自己手里的书信。

于是在霍侍郎眼里,寇家父子这两人,一个看文书,一个看信件,全都翻来复去看了好几遍。

他正不耐烦时,又发现这父子两人齐齐抬起头,用十分诡异的眼神看向自己。

然后又不约而同的将手里文书(信件)一起递给自己,还用怜悯的口气说:“霍公先看看吧……”

霍韬莫名其妙的接过来,三下两下的迅速浏览完毕,顿时一口血从心口冲向喉咙,眼前直直的发黑。

突然又有个差役从外面疾跑过来,冲到了门外,对着屋里叫道:“大事不好!听闻曾知县被迫辞官,有义士愤而纵火,烧了霍大人的座船!”

寇知府还有理智的大喝道:“混账东西!什么义士,这是暴徒!抓住人没有?”

差役干脆利落的答道:“这义士跑了!找不到人!”

寇公子突然惊呼一声:“霍公!”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霍侍郎已经气急攻心,瘫在椅子上昏了过去。

寇知府慌忙的呼唤仆役:“快抬起霍公,送回驿站休养!”

霍大人挺住!千万别在府衙里挂掉啊,但驿站是县衙管理的,那就不关自己事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到达京师

寇知府看着仆役们将霍侍郎抬走,忧心忡忡。

半个多时辰后,仆役们回报说,已经将霍侍郎送回了崇武驿,人还活着,并且帮忙请了医生。

寇公子有意宽解父亲心情,笑道:“幸亏父亲一直拖延,这下迷局自行分晓,不用再两面为难了。”

寇知府还是唉声叹气,脸上忧色难去。

寇公子又问道:“父亲何故还是如此忧虑?那霍侍郎以后再怎样也不干府衙的事情了,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寇知府长叹一声说:“怕这少冢宰以养病为名,停在聊城不走了!”

从目前形势看,霍侍郎最有可能的选择肯定是先托病不出。但他只要呆在聊城养病不走,对地方官来说就是个大麻烦啊!

寇公子还是有个关节没明白,又问道:“为何曾知县要辞官,霍侍郎就束手无策了?这难道不是他寻求的结果吗?”

“那性质不一样。”寇知府对儿子解释说:“霍侍郎本意是泰山压顶找曾知县的罪名,这才是最根本的目的。然后是否用这个罪名逼曾知县丢官,只是顺带的结果。

结果曾知县直接躺平摆出辞官的架势,让霍侍郎反而无处下手了。官职都不要了,霍侍郎还能怎么打拳?按照一般官场规矩,斗争再激烈,丢弃了官职,那就该到此为止了。

而且辞官的原因还变成了遭受霍侍郎和权阉联手欺辱,不但跟霍侍郎预期的性质完全南辕北辙,而且还成功的把霍侍郎拖进泥潭。”

此后在地方衙门的严密关注下,霍侍郎在崇武驿养了两天病,就向地方索要座船,挣扎着北上。

这对寇知府当然是个惊喜了,立刻满足霍侍郎要求,迅速调拨船只,礼送霍侍郎出聊城县境。

然后又听说霍侍郎到了临清州,又停下不走,在临清州养病不出。八成是觉得在聊城太难堪,所以要换个地方养病。

虽然临清州还是在东昌府辖境,但好歹不在寇知府眼皮底下了,让寇知府松快了许多。

所有麻烦都走了,天下太平!

被寇知府同样视为麻烦的秦德威和冯家人继续一路北上,一开始确实如同寇公子所猜测的,每到一处必定高调投书当地衙门。

至于对方理不理会,秦德威并不在意。原意跟风表示表示的,比如派人护送出境,那就欣然笑纳;置之不理的,也无所谓,反正投完书发发传帖,宣传目的已经达到了。

就这样距离京师越来越近,但这时秦德威反而低调了下来,不再张扬行事,悄悄地抵达了通州张家湾码头。

沟通南北的大运河水路也就到此为终点了,虽然从通州还有条快淤塞的水道通往京城,但只能用来运输漕粮到京城朝阳门,其他人是不能使用的。

秦德威与冯家人在张家湾码头上岸休整,然后次日雇车前往京城。

两个时辰后就能看到京师城墙了,然后从东南崇文门入城。说起这京师崇文门的地位,有点类似于南京的三山门,一大半外地客流从这里入城。

在大明朝,外地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大都会首先怎么办?当然是寻找本省同乡会馆了,南方地区的会馆大多聚集在崇文门内,很方便寻找。

冯家是松江府人,但松江府没有闯外地做生意的商帮传统,所以在京师也就没有单独的松江会馆。

打前站的冯家管事已经安排好了,住在一处叫三吴会馆的地方,会馆流动人员以苏、松、常为主。南京人秦德威当然是跟着一起住了,反正不用自己花钱。

安顿好了后,秦德威就去打听消息。初来乍到,又是要办事的,对京师的基本情况应该要有个了解。他虽然是知道大势的穿越者,但很多细节并不掌握。

在任何会馆或者附近,必定都有晃荡的本地闲散人,专门为外地人服务的,掏点钱就能打听到不少最近的京师消息。

秦德威随便问了几个,便大失所望,听到的大都是鸡毛蒜皮市井传言,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没什么帮助。

连冯老爷现在到底在诏狱还是在刑部都无法确定。想想也是,这帮人如果能掌握朝堂最新动态,也不至于在这里混饭吃了。

然后就是准备拜访各方人物了,秦德威觉得,先拜拜山头比较有安全感。京师卧虎藏龙,没人罩的话,万一遇到点事,哭都没地哭去。

他拿出朝中大佬名单,包括内阁、部院三品以上大臣,看了几遍,算来算去,能扯上点关系的只有三个。

第一个就是兵部右侍郎王以旂,这个不但是江宁县同乡,而且还是秦德威授业老师王以旌的弟弟,可以喊一声师叔。

虽然素未谋面但完全可以攀上关系,何况秦德威还带着老师王以旌的书信,具备登门拜访的资格。

第二个就是左都御史王廷相,从私人关系来说,这个最熟,而且是最直接的私人关系,不需要通过第三者。

所以也有登门拜访的资格,就是不知道位高权重的王廷相还认不认秦德威这小人物……掌都察院事的左都御史可不是一般的高官。

第三个想拜访的当然就是大红人礼部尚书夏师傅了,但秦德威直接登门不见得合适。

因为秦德威与夏师傅并没有直接关系,一直以来都是通过冯恩为纽带才有了间接联系的,直接登门会显得有些冒昧。何况身份地位差的太远了,贸然登门给人以没有自知之明感觉。

而且夏师傅这样的大红人,心气又高,每天不知多少人想拜访,也未必肯见秦德威这样一个隔了十八层的小角色,见了对夏师傅也没什么用处。

秦德威真想拜访夏师傅的话,需要找一点契机,比如拿霍韬当引子,或者找个够资格的中间人。

所以他先前感慨霍韬有点用处,大抵就是用在这里了,如果没有霍韬,秦德威还真找不到其他由头。

考虑再三后,秦德威便决定,首先去拜访王廷相,毕竟这是最纯粹的自己的关系,自己也最好把握情况。希望王廷相稍稍有些念旧之心吧。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下次抄本《左传》!

而且首先去拜访王廷相,也是因为秦德威对王廷相的政治立场比较明确,知道王廷相和夏师傅是比较靠近的,算是自己这方的人。

看王廷相的履历就知道,以张璁(张孚敬)为代表的大礼议功臣当权后,以王廷相的雄厚资历和名望,早该回京师做侍郎尚书了。

然而他不是在地方当布政、巡抚,就是在南京当尚书,年近六十了,熬到张孚敬权势渐渐衰落,才能回京师朝廷,这肯定与张孚敬不对路啊。

而王以旂王侍郎虽然从乡亲关系上更近一筹,可秦德威对王以旂的政治立场毫无了解,冒然去拜访也是存在风险的。

到京师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休息一晚后,秦德威对冯家人说明了情况,然后就从三吴会馆出发了。

他虽然不知道王廷相家住在哪里,但他知道都察院在哪啊。都察院、刑部、大理寺这三法司,与其他衙门并不在一起,因为风水上的原因,都集中在西城。

像王廷相这样工作勤勉的老派干部,大白天肯定不会翘班喝酒娱乐去,所以去工作单位都察院找他没错。

于是秦德威差不多花了将近一个时辰,从京城东南来到了西城,找到了都察院。

又给守大门的书吏塞了点钱,说自己是掌院事王总宪的故人,让人将自己名帖送到里头去。

都御史,敬称总宪也。

王廷相的私人门子和长随自然还记得秦德威是谁,也知道自家老爷在南京时与秦德威往来密切。毕竟才离开南京一年,印象尚未消散。

所以他们也没耽误,就禀报给了王廷相,然后就传了话给大门,立刻带秦德威进来拜见。

这很让门厅的书吏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年人居然真的是王总宪故旧人,没有故意吹水夸大。

都察院的格局与别处不同,占地方大,小院落特别多,毕竟名义上有十三道百八十个御史,别的衙门哪有这么多官员。

秦德威虽然第一次来,但爱看网文的人都不会对都察院感到陌生,但凡想刷名声的主角,能离开都察院系统的配合吗?

王大司……不对,现在应该称为王总宪没在正堂,正坐于东侧花厅见客,还有三四个官员坐于下首。

秦德威没管别人,进去见了礼,然后呈上礼物。像秦德威这样高情商的人当然明白,时隔一年再次拜访,怎能不带礼物呢?

礼物也没什么不能给外人看的,就是一本秦德威亲笔的手抄书,这也是文人之间的一种习俗。

大家互相拜访,不知道送什么礼物比较合适时,就亲笔录书一本,送给对方聊表心意。

王廷相拿着手抄书看了眼,封皮上两个大字是《大学》,左下角一行小字是“秦德威抄录”。

他便很不满意的说:“怎么只是《大学》?一年不见,还是如此偷奸耍滑!”

秦德威无语,送手抄书就是个礼节性意思啊!在意那么多细节作甚!

毕竟经典名著中,《大学》字数最少,还不到两千字,手抄起来最省力。

王廷相又道:“你不是攻春秋经么?下次抄本《左传》来看,老夫也许久没有读春秋左传了。”

秦德威:“……”

这可是二十万字的书!只听过胡宗宪手抄过《左传》送给严嵩!

当然,王大中丞您要能捞出冯老爷,给你抄也不是不可以。秦德威想了又想,还价说:“要不送首诗吧。”

在座的其他几个官员听到这里,哪还能不明白?

王总宪与这少年对答如此随性不拘礼,那后面肯定还有私人话要说,他们还在这里碍眼干什么?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