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学生 第1章

作者:随轻风去

《大明小学生》作者:随轻风去

文案:

南京城里,秦淮河畔,卑微少年站在历史的路口,贫穷人生从遇到富婆开始。

大明的韭菜们并没有资格自称学生,那只好先当小学生了。

作者自定义标签 腹黑

大明嘉靖九年三月,圣谕,升秦福为御马监太监、乾清宫管事,赐飞鱼服。

乾清宫乃是天子寝宫,所以乾清宫管事太监虽不及司礼监太监尊荣,但贵为天子近侍太监,在宫中也是极有地位,更别说秦福才三十岁出头!

一般情况下,乾清宫管事太监将来升为司礼监太监,甚至当上司礼监掌印也不在话下,那就是足以抗衡内阁和首辅的大人物了!

太监在宫中居住之处名曰直房,新上任的乾清宫管事秦福直房位于养心殿门内,与司礼监诸秉笔太监并列。

此时秦福身着御赐大红飞鱼服,端坐于直房内,两旁长随敛手侍立,而房中川流不息,恭喜道贺之人络绎不绝。

小内宦一波又一波的来给秦太监磕头,其他有头有面的大太监也来了很多,就连司礼监掌印太监和提督东厂太监这两大巨头也差人送了贺礼。

在这热闹非凡、喜气洋洋的气氛里,前途无量的秦太监却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飘渺,不知在怀念着什么。

十年前他抛妻弃子、斩断尘根,成为一个身体残缺的男人,这才入宫换来眼前这一切,可是到底值得吗?

皇宫内外消息隔绝,不知道那远在南京的妻儿,如今又过得怎么样?

曾经的妻子只怕早就改嫁他人了吧,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还姓不姓秦?

第一章 我要读书(上)

大明实行南北两京制度,在北方京师两千里外的江南,还有一个京城,那就是留都南京,古称金陵。

此地有诗云: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三月阳春,寒气消退,南京城里渐渐暖和起来。正所谓: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交……文人仕女游春交往的季节。

当然,这些风花雪月与十二岁的秦德威关系不大,他站在大功坊社学门前,流下了梦想破灭的眼泪。

社学先生站在门里,叹了口气,对秦德威挥了挥手说:“从明天起,你不用再来了。没有天赋不必强求,你还是想法子找一份好营生,安生过日子去吧。”

所谓社学,就是官办的启蒙小学堂。当年太祖朱元璋下诏,要求全国各州县每五十户建立一处社学,聘请资深读书人为师。

然后十五岁以下的少年里,选取聪明的人入学识字读书。不过也并不是免费的,一样要交学费,但比私塾便宜。

每处社学一般也就只有一名先生,教不了太多人,所以又有了筛选机制。蒙童们到了十二岁,如果不能背下四书全文,就要从社学离开。

秦德威就是一个这样被淘汰掉的少年,他没那么聪明,但他却又是一个有远大梦想的人。

他不想自己成年以后,还要饿着肚子交粮交税,更不想成年以后被当成壮丁,随时可能被官府征发服役做苦工。

所以秦德威梦想着通过读书改变命运,梦想着可以考秀才、中举人、登皇榜,从此平步青云,摆脱挣扎在底层的艰苦生活。

但是这个梦想,今天彻底破灭了。离开学费便宜的官办社学,他根本不可能再有钱去其他私塾学习。

就算在社学读书的学费,也已经让母亲和叔叔竭尽全力了,想要再读个几年,估计也难以为继。

秦德威万分沮丧,感到整个世界都灰暗无比,他心有不甘的站在社学门外,久久不愿离去。

这时候,门口闪出一位同龄少年,用浓浓的嘲讽口气说:“这不是秦公子吗?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秦德威抬眼看去,原来是同在社学读书的杨博,跟自己积怨很深,还打过架。因为当初杨博嫉妒自己相貌英俊,辱骂自己是没爹的野种,秦德威就忍不住动手了。

但秦德威此时心情低落,不想理这个仇家,转身就要走。

可是杨博哪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追在秦德威后面笑嘻嘻的说:“平时看你也挺勤奋的,怎么连考核也没通过?那你是有多么蠢笨啊?

就这还想着什么读书科举,我看真真是不自量力,癞蛤蟆却想吃天鹅肉,笑杀我也!”

秦德威忍无可忍,突然想到什么,反唇相讥说:“那杨公子你又为什么出来了?好像你也没有通过考核,一样要离开社学,哪来的天大脸皮对我学狗吠?”

杨博完全没有在意,反而洋洋得意:“这破烂社学,我还不稀罕呢!我跟你可不一样,我马上就能另请名师了!”

秦德威完全不相信,这杨博平日里就喜好夸夸其谈、胡吹大气,他的话一般当耳旁风就好。

杨博也知道秦德威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为了炫耀显摆,所以必须要说明白。

“我们杨氏宗族有个叔叔去世,留下了好大一份家产,但他没有儿子。族中老人商定,把我过继到那房去,继承这个叔叔的家业。所以说,我很快就要发财了,只要有钱,还怕读不起书?”

秦德威差点被气得想呕血,这天道何其不公!为何杨博这样的惫懒顽劣人物也能凭空得一笔浮财,然后继续读书!

人比人气死人,看到死对头气恼的样子,杨博感到心满意足,扬长而去。两人住的不远,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有的是机会继续炫耀显摆。

此时天色忽然变了,南京城上空开始下起了春雨,甚至还有越下越大的势头。对于农田来说,这当然是好事,但对于城里行人来说,就是麻烦了。

秦德威已经万念俱空,浑然不觉外物,也没去避雨,只是如同行尸走肉般,在雨水里麻木的朝着叔叔家走去。

叔叔家也是他家,他父亲已经失踪十年,母亲早年间就卖身在徐指挥家当奶妈,现在当个管事娘子。

所以秦德威从小是在叔叔秦祥家里寄养长大的,正好秦祥也没有儿子,一直把这侄子当儿子看待了。

到了家里,秦德威浑身已经湿透了,只觉得头晕目眩、鼻塞不通,只怕是闹了病。到晚上,秦德威又开始发起烧来,昏迷不醒。

谁也不知道,此时少年人正在沉浸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头痛的似乎要炸裂,说是昏迷却还有意识。用大明医学科技名词来解释,称为鬼上身。

别人更不知道,一只也叫秦德威的灵魂从五百年后穿越过来了,并附身在同名少年人身上。

一直熬到天亮后,两世灵魂融合在一起,秦德威彻底醒了。他晃了晃还有点晕的脑袋,从木床上爬起来,惊悚的环顾四周。

“我靠!只是想写个明代论文,怎么就真穿越到明代了?”

他本是个二零二一年的资深做题家,无父无母一孤儿,平生只会把题做。做题做到了博士,专攻明清司法制度史,冷门里的冷门。

结果在图书馆查资料时,被高处掉下来的硬皮书砸到了头。昏过去又再醒来,竟然就已经梦回大明朝,巧合的是,名字也叫秦德威。

嘉靖九年?这个上辈子只在文献资料和电视剧里看到过的年号,忽然就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世界,一连串记忆不断的在秦德威脑海中闪现。

什么?再过一百多年我大明就要亡了?所有男人都要剃成那个又丑又傻的金钱鼠尾辫?

就算不想那么远,大概二十来年后,在自己有生之年里,还能看到也不知到底是哪国人的倭寇来骚扰东南?

与此同时,草原上也有新的雄主崛起,打着黄金家族旗号频频叩关,北方边患再次加重。

为了二十多年后不被倭寇骚扰,一百多年后子孙不被剃头,作为世上唯一通晓未来的人,秦德威感觉自己应该为国为民做点什么,阻止历史大悲剧的发生。

不然自己的内心良知就过不去。于是秦德威就更头疼了,因为有良心的人注定比没心没肺的人活得累。

圣人三清佛祖在上,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五百年历史的厚重。他现在只是一个孩子啊!

以目前“父亲失踪母为奴仆”的卑微身份,又够干什么的?

第二章 我要读书(下)

这个秦家并不属于良家,因为家主秦祥是一个衙役。在大明朝,衙役名声很差,政治地位更低,和娼优一样属于贱籍。

而平常所说的良家,户籍怎么也是士、农、工、商、军、匠、灶七大类里的,衙役和奴仆都不在其列。

昨夜秦德威高烧昏迷,秦祥这个当叔父的十分焦急,今天就告了假,没有去衙门当值。然后又让妻子蒋氏去了徐指挥家,向大嫂周娘子也就是秦德威的母亲报信。

等到周娘子匆匆忙忙的赶过来时,秦德威已经醒了,秦祥和周娘子都松了口气。虽然看起来还是恍恍惚惚的样子,但好歹人没个三长两短。

重获“新生”的秦德威躺在床上,木然的望着屋内两人。一个生他的母亲,一个是养他的叔父,这两人算是目前最至亲的人了。

此时两位至亲正在热火朝天的吵架,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关于秦德威的未来人生道路如何安排。

穷人孩子早当家,秦德威已经十二岁,社学也读不下去了,也该考虑如何养活自己,然后就是攒钱娶老婆生娃,普通人一辈子就是这样。

“我亲生的儿子,必须听我安排!”周娘子斩钉截铁的说:“如今魏国公家里正要招纳奴仆,错过这个村就没下个店了。我托我家主母去通通门路,十有八九是能送进去的!”

魏国公家就是鼎鼎大名的南京徐家,开国功臣徐达后人,号称大明第一异姓勋贵世家,世袭罔替永镇南京。

而周娘子所在的徐指挥家与国公徐家乃是同族近亲,所以她才说可以通门路,把儿子送进国公府当个家奴。

秦祥对嫂子的安排十分不满,“威哥儿虽然是你亲生的,但这些年是在我家养大的,而且又是姓秦,理当听我们秦家安排。

我没有儿子,威哥儿一直是被我当儿子看待的,所以应该跟着我去县衙里做公差,将来接替我的位置。”

秦祥也认为自己有决定权,反正他也没儿子,侄子将来可以接班当衙役,顺便给自己养老送终。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再完美不过了。

周娘子对秦祥的主意嗤之以鼻:“一个朝不保夕,动辄被上官降罪打杀的狗腿子差役有什么好?那也是和青楼一样的贱籍出身,哪有在国公府当家奴安稳?

俗话说的好,宰相门前七品官,在国公家做个家奴,只要侍奉好主家,一辈子衣食无忧,又不用辛辛苦苦服役纳税,到了外面也没别人敢欺负,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岂不安逸?”

听到嫂子把衙役和青楼相提并论,秦祥十分恼火,反驳说:“去了国公府当家奴,那到底是姓徐还是姓秦?

衙役虽然是辛勤苦劳的贱籍,但好歹也是自由身,街面上邻里总得给几分面子,不比为人奴仆强?”

见两位长辈吵得越来越激烈,当事人秦德威左看看,右看看,轻轻的叹了口气。一个想送他当豪门奴仆,一个想让他做公门差役,都算找了铁饭碗,果然是亲人啊。

以他所熟悉网文套路来说,一个应该是极品家丁路线,一个似乎是极品衙役李佑路线……但在他内心里,其实都不想选。

周娘子和秦差役吵了个口干舌燥,依旧没有争论出个结果。

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两人又直接对秦德威问道:“威哥儿你自己说吧,这两种出路,你想要哪个?”

秦德威很少年老成的叹了口气,用心里话回答如实说:“两种我都不要,我想读书,将来去考科举。”

周娘子和秦差役面面相觑,这孩子遭受了如此巨大打击,竟然还有读书梦?可是都生在鸡窝里了,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别说秦德威看起来没什么天份,就是稍微天分的那些人,又有多少皓首穷经,一辈子连个秀才都考不上的?

别说考秀才举人,就是科举最最初级的县试,南京这种地方动辄数千人参加,最终能过关的也仅仅数十人而已。

县试之后还有府试和院试,连过三关然后才仅仅考上秀才,但这又距离举人和进士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威哥儿莫不是还在烧着,神志不清醒?”秦祥秦差役疑惑的说。

周娘子是个行动派,果断移步过来,摸了摸秦德威的额头,同样疑惑的说:“没烧了,按理说应当清醒了才是。”

秦德威无语,这两位至亲都当他说胡话呢?但他还想读书,可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现在也不是一点基础都没有,上辈子好歹是文史类专业,虽然是很冷门的司法制度史方向,而在这辈子,最起码有识字写字的底子。

而且穿越过来后,灵魂似乎得到强化,记忆力比原来强了许多,这都是极好的读书天赋。

况且作为穿越者,他对科举中的种种关窍十分明白,可以随机应变巧加利用。只要能读书,上升机率比其他人大很多。

秦祥叹息着,很无奈的对大嫂说:“威哥儿被社学刷了出来,看来还是很不甘心。但读书这种事,咱这衙役粗人实在无能为力,家里也拿不出钱供他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