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靄沉沉
“为什么……打不倒……将军嘷，彦卿无能……”
如果景元在这里，大概会安慰他——别自责，你师祖都打不死他，你打不了很正常。
遗憾的是景元不在，所以彦卿只能抱着对自己能力的怀疑，意识逐渐模糊。
就在他以为只能饮恨当场，坐视犯人继续逍遥法外的时刻，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却见一缕银丝在阳光下摇曳生辉，清丽如仙的纤细身影，抱着一盆花，缓缓行来。
“这么多云骑军，都是你打倒的？但是不像是个正常的剑客。”
“嗯，还有？真是没完没了，你也给我倒下吧！”
刃二话不说，也压根没有怜香惜玉的概念，提剑冲杀过去。
然而剑明明刺向了对方，却好像只是刺到了空气，而后刃眼中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在彦卿的视角，他看到的是程凌霜仿佛穿过了空气一样，丝滑地穿过刃的身体，迈着始终从容的脚步，不紧不慢地走到自己眼前。
“死不了吧？”
悦耳如琴弦的询问声中，程凌霜后方，那身躯僵硬的刃忽然胸前绽放血雨，随后软软倒下。
彦卿咳出了一口鲜血，躺在地上，焦急道:
“咳！先生小心，他是不死之……”
咻——
看不清程凌霜是如何出手的，只是那爬起来的刃，再次浑身喷洒热血，软绵绵地倒下了。
程凌霜这才回身，表情略显微妙，道:
“仙舟人生命力顽强我是知道的，但他这样，已经不是强不强的问题了吧……嗯，有点恶心了。”
程凌霜扇扇鼻子，试图驱逐那扑鼻而来的血腥恶臭，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周遭血液太多，连怀里的花都闻不到香味了。
而浑身上下都是血，几乎找不到一片好肉的刃，正在又一次地爬起来。
“嗬！哈哈哈！你和他不同，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令人憎恶的熟人！”
“能让你肉身湮灭的剑，也会毁掉仙舟的一角，我还不想当个恶客，真是为难。”
“哈哈哈！你能杀我？那就来试试看！”
“罢了，肉身不死，就看看你的精神能有多坚韧。这一剑只斩心不斩人，祝你好运。”
话音落，程凌霜剑指一出，缥缈如风的剑气没入刃的额头。
从彦卿的视角看，那好像真的只是送出了一缕微风。
但从刃的视角看，那是一柄遮天蔽日，夺去了全部视野的恢弘巨剑，充斥整个识海，将他碾得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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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第102章剑斩魂魄。
“扑通！”
不死不灭的狂人在受了那轻飘飘一缕微风后，手中长剑掉落，身体也向后倒去。他躺在血泊之中，依然睁着双眼，却再无动静。
而程凌霜看着自己的剑指，若有所思。
“还是，不够完美。”
她遗憾地摇摇头，转头一看，原先奄奄一息的彦卿已经艰难地站了起来。
捂着胸前剑伤，鲜血从指缝流淌而出。但模样虽惨，生命气息却依然浑厚，简而言之就是根本死不了。
程凌霜木然道:
“你们仙舟人，真是邪门。”
“哈哈，长生种族是这样的……嘶！”
彦卿努力想在心中钦佩的剑道高人面前，维持自己的风度，最终还是疼得龇牙咧嘴。
然后他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向后看去。
却见那疑是同伙的一高一矮的两女，已经走到了港口平台的边缘。
“阿刃就这么丢着不管吗？”
“艾利欧没说要管。阿刃不会死的，再说如果真死了……那也是得偿所愿，我们应该为他祝贺。”
“那倒也是。仙舟的系统有点怪异，一部分得在星槎海现场物理操作，快一点吧，要不然星穹列车怕不是进不来了。”
“那么宝，你跳，我也跳。”
两人相视一笑，回身，对着瞪大双眼的彦卿与沉静如水的程凌霜，友好地挥了挥手。
然后齐齐倒向后方，掉入云海之中。
“喂！站住……啊！”
起步欲追的彦卿，因伤势原因再次屈膝跪下。
然后他下意识看向程凌霜。
只要实力高强的程凌霜肯帮忙，那两人应该还追得回来。
但程凌霜既不是云骑军，也不是其他任何公职人员。甚至她刚来罗浮定居不久，暂时连仙舟公民都算不上。实在没有要求她帮忙对付罪犯的道理。
彦卿欲言又止后，只能苦笑着，努力调整气息。
一阵子后，他遗憾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港口，对程凌霜道:
“多谢先生相助，我会如实上报，并按章程为您申请‘见义勇为’奖章和相应的奖金。”
“……你们还有这个奖？”
“有的，将军说这是为了弘扬正气，维持仙舟人的热血勇武……另外反正仙舟人除了魔阴身基本百无禁忌，大部分情况下想死都难，干脆就鼓励一下。紧要关头多个人出来帮忙，云骑军的压力也小一分。”
“哦。”
程凌霜摸着花朵，毫无意外的心情，因为确实像景元那种小机灵鬼会出的主意。
彦卿看了眼血泊里睁着眼睛不动，像死不瞑目的刃，犹豫道:
“先生，他……”
“只是斩断了他的精神，不会死，什么时候苏醒就不清楚了。毕竟你们的体质挺邪门，不能以普遍理性来判断。”
看似人类，实则存在形式类似于人偶，论不死性完全比仙舟人都更胜一筹的程凌霜，用微妙的眼神，上下打量好像已经缓过气来的彦卿。
彦卿尴尬挠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相比起自己的长生种特性疑似被歧视，他更在意剑法，忍不住问道:
“无形无相的精神也能斩断？剑还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无形就不能斩了么，剑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嗯……对先生的剑法，实在是越来越高山仰止了。总之我得先把这贼人押回去审问，而且现场倒了这么多兄弟，流了这么多血，也得尽快找人来处理。彦卿先告辞了，来日再找先生求教！”
这不只是救了自己，也是帮助了仙舟，所以彦卿以云骑军身份躬身拱手，郑重表达了谢意。
然后抓着刃的身体快步离去。
‘不死之身，加持了一往无前的剑势。够极端，够凶猛，但同样达不到值得一观的境界……可惜了。’
程凌霜出了一剑，却依旧败兴而归。
只是转身离开的时刻，清澈深邃的眼眸里古井不波。正如之前所说，安琪众的时间已经无限，武道升华这样的重要升级，她们不会急于一时半刻。
……
拘押室内，刃的身躯四肢被锁链吊起，一动不动，眼中空洞无光。若非生命气息依然存在，简直和尸体没什么两样。
景元望着老熟人这诡异的状态，凝重道:
“你是说，她斩断了精神？”
“是啊，先生是这么说的。那一剑我看不懂，但从医士的诊断来看，确实是只伤精神不损肉身，着实玄妙非常。”
“那你现在知道，为师有多么高瞻远瞩了吧？”
“师父所言甚是，若能得凌霜先生指点，或许我就能见到真正的剑道之门了。”
彦卿认同又渴望地点了点头。
景元笑眯眯地看着弟子诚心剑道的模样，欣慰之余，又不得不头疼地叹了口气。
“但是他这样我没法审问啊。星核猎手可是臭名昭著的团伙，不赶快制服，搞不好要出大乱子。”
“先生说她有留手了，但此人体质比寻常仙舟人还特殊，实在无法预料何时能醒。”
“罢了，你先去下达对另外两个星核猎手的通缉令。另外帮我把符卿叫来吧。”
“是，将军！”
伤口都还在渗血，就让孩子继续奔波，换别的地方简直丧尽天良。
但在仙舟，这很正常，连彦卿自己都不会抱怨什么。
对仙舟人而言，只要不是犯了魔阴身，区区致命伤无足挂齿。
彦卿依言退下，不久之后，景元等到了匆匆而来的符玄。
双方交流了一下信息后，景元面带忧虑道:
“符卿，你说这突然出现的星核猎手，跟即将登陆的‘停云’会有什么联系吗？”
“迄今为止的情报里，并没有星核猎手与反物质军团存在联系的情况。但是须知烬灭祸祖的信徒往往与星核同行，而星核猎手则始终以星核为目标。据我所知，那位终末的行者也有窥视命运的能力，既然他会安排部下前来，我想大概证明了烬灭祸祖的使徒准备对罗浮使用星核。”
“单纯的星核倒是不足为惧，以云骑军的能力轻易便可拿捏，怕就怕……”
“我知道，罗浮之中多有暗藏危险的机要重地，若是让星核与其中哪处合流，弄不好真会出大事。我准备再启穷观阵，洞悉全局，确保无虞。”
符玄严肃点头。
景元自然也放心这位合作多年的老搭档，含笑目送她离去，而后笑眯眯地转向被锁链缠绕的囚犯，道:
“你其实已经清醒了吧？”
“难得，睡了个好觉，却让苏醒之后所见之物……更加令人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