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网恋女友 第207章

作者:我爱喝酸奶

  它笔画的眼睛,漆黑空洞,对准姜霖,似在请他把纸人头拿走。

  一直寻找的“钥匙”近在眼前,兄妹俩却纹丝不动。

  “等我。”半晌,在妹妹抬脚之前,姜霖毅然走了过去。

  纸人的双手,苍白,生硬,新娘那颗头依然凄美动人,但血泪愈浓。

  姜霖深吸一口气,拿起了纸人头,因为角度问题,总觉得那轿夫纸人在对着他笑。

  一般的纸人只有表面有层纸,内部中空,纸张质量够好的话,还能在内部对其进行人工操纵,如同布袋戏一样,技艺精湛的傀儡师甚至能控制其跳舞,表演武艺。

  现在纸人趴在窗外,看不到底下的情况,不妨成为人为的理由。

  可是姜霖抑制住探头去看的冲动,转身向妹妹走去。

  见哥哥平安回来,姜灵也松了一口气:“幸好你没去看。”

  “我怕揭穿鬼屋的伎俩后变得十分无趣,想想算了,既然到了最后一步,那就沿着之前的体验继续走下去。”姜霖一边笑,一边注意身后的动静,嘴上不在意,身体却仍紧绷着。

  姜灵微微摇头,没说话,之前哥哥过去的时候,其余纸人的眼睛都对准着她,漆黑,死寂,诡异,竟然让她产生一种被许多人盯着的错觉。因为她习惯了成为众人的焦点,所以对眼神尤为敏感。

  窗台没了纸人的踪影,甚至一点动静也没有,姜灵一直在观察它们,却连它们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它们把纸人头给我们,应该是为了完成信纸上所说的仪式,没有入洞房,天赦神煞便不得圆满,”姜灵沉吟片刻,说道,“追根溯源,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此厢房的主人,只要我们完成仪式,他就会让接亲鬼带我们离开。”

  姜霖点点头,和妹妹的看法一样,聪明人就是这点好,不用多说废话。但他还有许多问题。

  “天赦神煞是什么?听起来好像是一种命理。”姜霖对这个词有些熟悉,老家龙灵潭就有很多算命先生,一张桌子,几本书,一副卦象,就能在街边坐上大半天,大多是些老头老婆婆,政府也没有派遣城管去收拾。

  “《天宝历》有云:天赦者,故过有罪之辰也。天之生育,甲与戊,地之成立,子午寅申,故以甲戊配天敌。是四柱神煞中的吉星,代表遇难呈祥。就算是普通人,命中若逢天赦,便一生处事无忧,逢凶化吉,更何况天赦神煞本人。”

  “等等,不对吧,”姜霖忍不住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天赦神煞便是指清倌人,可她......”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手心里的纸人头,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双眼眸变得有些猩红。

  “可她的遭遇与命理背道而驰,”姜灵接了他的话,嗓音清冷,“一命二运三风水,在中国古代神秘学中,命理最为难以捉摸,为人改命,便是与天作对,孔明点七星灯欲续蜀国命数,结果糟了天谴,可想而知改命的难度。如今虽只是一人之命,不同国命,但管中规豹,将吉星改为凶星,养成怨气极大厉鬼,非常人之手段,那位‘先生’,以及他背后的阴阳菩萨,恐怕比我们想象中的可怕。”

  “千年大局......鬼屋老板野心不小,看来是想做一个大系列。”姜霖竟然有些期待其他故事是什么,不过没有演员配合,只是些不能说话的纸人,故事能延续下去吗。

  而且他们只是故事的旁观者,并不能改变结局,这种在命运洪流中做无谓的挣扎与反抗,实际上会让游客感到非常挫败,如果鬼屋能因为他们的行动而改变故事的走向,那就更为期待了。

  不可能吧,鬼屋哪有这么多资金。

  游客又不止他们两人。

  姜灵看了他一眼,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你想玩,下次我可以陪你玩。”

  “这个就不用了,”姜霖讪讪笑道,然后赶紧转移话题,“我们进来也有四十多分钟了,还是快点出去吧,老爸老妈还在家里等我们。”

  看到妹妹沉默了下去,姜霖忽然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想扇自己一巴掌。

  他想了想,开口道:“钟山公子已经魂飞魄散,钟山候又烧毁了所有与他相关的东西,我们该怎么完成洞房的仪式。”

  为了尽快打破尴尬,他没有斟酌字词,当着纸人头的面说了这件事。

  手心忽然有些湿润,姜霖关注点都在妹妹身上,随便往裤子上擦了擦。

  “信件上说钟山公子仍有一丝执念在世,他的衣冠冢也还在灵堂,我们去取回来就是了。”姜灵回过神来说道。

  “取回来又怎么做?不如让我穿上那件衣服假扮新郎试试。”

  “不行!”姜灵脸色顿时一变,瞧见哥哥错愕的目光,像变脸一样缓和下来,“我是说,我想到一个更简单的办法。”

  “什么办法?”姜霖张了张嘴,嗓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艰涩。

  少女微笑。

  “把它们都烧掉。”

  “把它们都烧掉。”

  少女的笑容,依然美丽不可方物,但姜霖却莫名感到一阵寒意,之前妹妹打断他说话时候,那语气中不容拒绝的强势与冷傲,像极了江大小姐的老妈戚钰,熟悉而又陌生。

  似察觉到他的紧张,少女眉眼微微动了动,笑容更加柔和自然,解释道:“新郎魂飞魄散,新娘躯体不在,以目前情况来看,不可能完成明面上的洞房。信纸上只说冥婚成礼,既然是婚礼,那一定要有见证人。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烧掉他们在人世间遗留的物品,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生不能同床,死不能同穴,如今却能在同一盆烈火中焚烧,何尝不是一种好的结局呢。”

  姜霖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去拿钟山公子的遗物,你在喜堂等我。”

  说完,他抬脚离开。

  姜灵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垂,惨颜笑道:“无论怎么做,果然都不像是真正的情侣。”

  妹妹的身份,是层光鲜亮丽的保鲜膜,膜内的东西永远不会腐烂,听不见吵闹与责骂,但却同时阻隔了外界的温暖,有时候会觉得它把人封闭得太厉害,几乎喘不上气来,不顾一切地想用针把它刺破,哪怕是扎出一个小孔,至少能透一点气。

  “我之前是不是做的太过了,”厢房内,只有少女一个人对着纸人头自言自语,“我不想过渡干涉他,但真的不喜欢看到他和另一个女人入洞房,哪怕仅仅是假扮。”

  “他生命中不会只有我一个女人,总有一天会见到那种场景,我都知道。”

  “但我能做什么?”

  “我什么都做不到。”

  少女垂首,与纸人头对视,洁白如玉的手指摩挲着它的血泪,似要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轻声道:“我欠他太多,只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给他。”

  “能懂的吧。”

  “你,和你弟弟。”

  .......

  很快,姜霖拿来了钟山公子仅剩的衣物,在洞房,和纸人头一起放进火盆里烧掉。

  兄妹俩默默注视那逐渐升腾起来的火焰,噼里啪啦,眼中的火苗一步步长大,浓烟飘出窗外。

  突然,一阵风刮来,浓烟打在墙面上。

  姜霖呛了咳嗽几声,抬起头,看到墙面上竟然浮现出一行字迹。

  清浅.....清浅......

  仿佛有人轻声呼唤,只是房间里毫无声音。

  这应该是清倌人的名字......姜霖侧头与妹妹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微微点头,墙上的字迹与“天地有尽处,长命无绝衰”的风格笔法大致相同,而且清浅出自“疏影横斜水清浅”,非常适合女生。

  清浅....清浅......清浅......

  清浅....清浅......清浅......

  ......

  没有得到回应,清浅二字写满了墙壁,密密麻麻。

  柳子卿。

  一个不同字迹的人名忽然出现,清浅那勾画戛然而止。

  呼唤的人终于出来,却没有继续写下去了。

ba yi si jiu ling san qi ba jiu

  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相顾无言。

  直到火盆里的衣物烧到一半,墙壁上浮现一行字:我看到你写的那句诗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沉默。

  我看不到你。

  你在哪?

  为什么不说话?

  快出来啊!

  字迹凌乱急促,与“与君同船渡,达岸各自归”的含蓄清隽迥乎不同,与此同时,越来越大的风势吹得烈火呼呼作响,仿佛正在发怒。

  当火星四溅,灰烬飘飞,地上的火盆被吹动了几寸,抵达一个被吹飞的临界点时,墙壁上终于出现了熟悉的字迹:

  我在。

  简单的两个字,顿时让洞房内的大风停了下来。

  我们成婚了。它突然变得温柔。

  嗯。

  可惜只有两个外人在,那个老家伙死了,无法见证我们的婚礼,太便宜他。

  清浅,他是我们的亲生父亲.....

  别和我谈他!如果不是他给了娘亲合心玉,我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也就不会有那句诗的存在!

  清浅......

  ——火盆里的衣物几乎快燃烧殆尽。

  是他害死了我们,你为何还要为他说好话!

  清浅,听我说。

  潦草的笔迹没有再出现,仿佛只有这个叫柳子卿的人才能让它的怒火不再宣泄出来。

  还记得我们在香船夜会上玩的射覆之戏吗?我在盂下藏了一物件,会中无一人猜中。你好胜心切,我寸步不让,争锋相对才引得后来种种,却一直没告诉你,我藏了什么。

  其实盂下一无所有,空空如也......

  随着衣物彻底烧成灰烬,墙壁上的一种字迹渐渐淡去,只剩下另外一种。

  子卿!

  柳子卿!

  ......

  柳弟!

  前面上的字迹愈发潦草,迅速铺满了整个墙面,姜霖仿佛看到一个女人在极力挽留着什么。

  然而这次不像开始那样,有一个不同的字迹回应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