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流月火
走在路上，迎着清晨明亮而温暖的曦光，明岳深吸一口切尔诺伯格并不算清新的空气，不禁觉得也有些亲切。路上已经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虽然没有明岳认识的人，但她也不禁想起自己一星期未见的那几位学生来。
柳德米拉提到的瓦尼亚，就是尼娜的父亲，那位成功的烟花商人的名字。虽然对瓦尼亚的行踪已经有些了解，并且瓦尼亚大概率也与龙门近卫局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但柳德米拉还是没有贸然与瓦尼亚接触，而是建议明岳以家访的名义，去跟瓦尼亚接触一下。
明岳对这份提议表示赞同和理解。毕竟，她也实在不想冒那些可能暴露身份的风险，而调查瓦尼亚的身份对于她来说并不算重点事项，她也只是对尼娜的家庭背景比较好奇而已。
办了些手续，顺利地撤销了假期，明岳揣着书走进教室，扫视一圈。班级里的学生们噤若寒蝉，生怕发出什么动静，被这位已经阔别已久的老师当做出头鸟，揪出来教训一顿。除了尼娜，金发的少女露出惊喜的笑容，眉眼弯弯。
“同学们大家好，我请了几天的假，现在又重新回来上班了。”
明岳随手把书扔到讲台上，微笑着说：“很高兴看见大家在我请假之后，在我没有提前预告归来日期的情况下，仍然保持着百分百的出勤率。希望大家以后也能保持这样的学习热情，为乌萨斯……”
她流利地念完了自己已经打好一遍的腹稿，然后才在黑板上抄了两道例题。一个多星期不见，尼娜的学习进度进展喜人，似乎已经把她留下来的那些东西都掌握了。于是明岳在尼娜轻而易举地解决第一道例题之后，直接把第二道擦掉，换上了她准备好的第二套内容。
……
下课之后，明岳走到尼娜的桌子旁边，耐心地等尼娜把本子上写了一大半的解答过程写完，才敲敲桌子，指了指教室外面。
“出去聊两句吧。”
她带着尼娜走到楼梯旁边的一处空地，对着聚集着大声喧哗的几名男生瞪了一眼，下一刻，这些学生意义上的不良似乎马上回忆起明岳给他们带来的恐惧，飞快地作鸟兽散。明岳满意地收回目光，对尼娜说：
“我看你学的挺不错啊。这几天应该也花了不少时间吧。”
“还好，老师出的题对我也有很多帮助呢。我自己一些还没搞懂的内容，在看见老师特意准备的题目之后，反而都豁然开朗了。”
“那就好……那就好。”虽然自己好像并没有把题目准备得那么神奇，明岳清了清嗓子，但也不打算拆穿自己。她话锋一转，问道：“今天下午有空吗？我想去你家看看，顺便跟你的父亲聊几句，在晚餐之前。”
“啊？老师，您要来我家吗？”
尼娜有些惊讶，又马上答应下来，开心地说：“可以啊。我趁中午放学的时候跟父亲说一声，他肯定也会很欢迎您的。您不打算在我们家吃个晚餐吗？我在学校受了您许多照顾，您不介意品尝一下我亲手做的晚餐吧。”
“这个就确实不用了。下次吧，下次我跟家里人打声招呼，再看看小尼娜的手艺到底怎么样。”明岳摆摆手，又想起柳德米拉对自己说的事，随口问道：“你去找小奈音了吗？”
“嗯，是啊。”尼娜诧异地说：“老师，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一个朋友……她去那边的时候，刚好看到了你。”明岳如此解释道。虽然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有点扯淡，但尼娜似乎仍然信以为真——或者是，她无意质疑明岳说的话的真实性。
“是这样的，因为上次我跟奈音小姐交换了联系方式和地址，所以我就去她的家里看望了她，在上个星期三和星期天。”尼娜毫不隐瞒地说：“我跟奈音小姐玩的挺开心的，我也帮着玛尔洛娃姐姐干了些活儿，比如说在她工作的时候递递东西之类的。”
“嗯，好吧……你觉得开心就好。”
明岳并不认为聪慧机敏的尼娜会没有发现阿撒兹勒感染者诊所的本质。相反，她居然会为了探望奈音，前往这个对于普通人来说存在感染风险的地方……还是两次。她甚至在玛尔洛娃工作的时候给予了帮助，这就令明岳有些刮目相看了。
在对于矿石病以及感染者避之如蛇蝎的泰拉大陆，仅仅是做到一视同仁，就已经是非常出类拔萃，并且高风亮节的品质了。
既然约好了下午放学后去尼娜的家里家访，明岳又找到了索尼娅。在重新看见这位老师的时候，索尼娅表现出了一瞬间的开心，但是很快又收敛了，维持着平静的表情。
“老师，好久不见啊。”
“是啊是啊，好久不见。”明岳笑眯眯地拍了拍索尼娅的肩膀，问道：“这一星期多都在干什么呢？胖揍隔壁学校的学生组织？那么久没跟老师过招了，有没有觉得手痒啊？”
“我最近，都在好好学习……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索尼娅面无表情，但是明岳仍然听出少女语气中未完全压抑住的小情绪。
“最近在学乌萨斯史和炎国史，在班上考了第二名。”
“哇哦——小索尼娅真是太棒了！不愧是老师的好学生！你想要什么奖励呢？无论是什么，老师都——”
索尼娅忍无可忍地拍掉了明岳在她头上一顿乱摸的右手。她整理了一下有点乱的短发，似乎有些生气，但是嘴角也微微勾起。
“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呢，找我有什么事？”
“我今天下午打算去尼娜家里家访来着，就没空了跟你练手。想着一言不合地放鸽子也不太好，并且索尼娅也是我的好学生嘛，从外地回来了，当然也要跟你说一声才行。”明岳笑道：“既然你最近都不打架了，这种小事当然也就无所谓了吧？”
“哼，是啊，无所谓，你想去就去吧，跟我说干什么？”
索尼娅冷冷地哼了一声，双手抱胸，偏过头去。
“噢——我明白了！下次也找时间去小索尼娅的家里看看吧！”明岳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拍手，表情夸张，非常热情地说：“小索尼娅的父母要是知道孩子在学校里认真学习，还取得了这么优秀的成绩，一定也会为你高兴的吧！那不如我们就定个时间……”
“开什么玩笑。不要。千万别来。”
“哎，开玩笑的，不会乱说的。”
明岳又轻轻拍了拍索尼娅的头，问道：“真那么不欢迎我？我也挺想多了解一下你的。有没有什么事情要我出面跟你家长商量的？放心吧，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不用。我好得很。”
索尼娅哼了一声，但是没有拍掉明岳的手。
……
虽然早就知道尼娜和她的父亲住在这里，但是真的走进这个低调的大房子，却仍然让明岳感觉有些新奇。这种豪华的大房子各有特色，基本都能从装潢中体现出屋主的某些特征，反而是许多捉襟见肘的狭窄小屋如出一辙，几乎都只为了实用性而牺牲其他。
这个大房子的占地面积，甚至与贝尔特朗的居所相比，都不逞多让。在进门之后，明岳粗粗地扫视一圈，只觉得装潢都非常朴素，没有古董，也没有名画，似乎与这个房子的身价并不太相吻合。
但是，她看见摆在客厅一侧的一个大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本。一副世界地图贴在墙上，地图上做满各种各样的标记。屋子虽大，但是目之所见的地方都打扫的十分干净，门内的角落整齐地放着棒球棍，板球拍和数柄长短，粗细不一的木剑。
这些都是瓦尼亚本人的兴趣爱好……还是说，是尼娜曾经学过的东西？
任由着明岳非常不礼貌地站在门口，到处观察了一阵子，尼娜才带着明岳穿过走廊，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推开门。这里是一个茶室，通过透明的落地窗，能够看见花园里五颜六色盛放的花朵，素色的窗帘被体面地卷好，拉到一边。
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端正地坐在茶桌边的椅子上。他戴着一副黑色的眼镜，头发整齐地梳着，手上戴着一个样式普通的机械表。桌上摆放着精巧的淡青色瓷杯，茶香氤氲。
这位应该就是尼娜的父亲，瓦尼亚。
他的目光在明岳身上流转，最后停留在明岳的脸上，并且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对于一位绅士来说，这并不是十分合乎礼节的行为——明岳十分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这位成功商人难道发现了什么？
“您好，我是尼娜的父亲。您可以叫我瓦尼亚。”
“您好，我是尼娜的数学老师。”
他移开视线，平静地对尼娜吩咐道。“尼娜，你去帮我找找我的那饼好茶放在哪里了。或许在储物室的格子上，第二层或者第三层。”
“好吧。”
尼娜点头，轻快地离开了这个茶室，顺手掩上了门。明岳在瓦尼亚对面坐下之后，瓦尼亚从椅子上站起来，将掩着的木门关上了。
“您对炎国文化有了解吗？这似乎并不是维多利亚人泡茶的方式。”
“有一些了解。这些茶叶都是一位朋友送给我的，据说都是来自炎国的好茶，价格不菲。虽然他没有详细介绍，但我喝着也感觉十分舒心。要是连泡茶的方法都不太了解，未免太过于暴殄天物。”
瓦尼亚得体地回答。明岳端起茶杯，对着茶杯上的花纹端详一阵，笑着说：“可我却是个粗人，不太了解这些礼节。您不会介意吧？”
“请便。”
于是明岳将茶杯中仍有些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或许这并不是品尝这种茶水的最佳温度，因为有烫伤食道的可能，但是明岳在滚烫的茶水中品味到一些不同于寻常的特殊香气。
或许，以后也试试用开水在嘴里泡茶？
明岳的思绪一如既往地容易跑偏，全然不顾自己其实来家访的，而不是来喝茶的。瓦尼亚定定地看着明岳喝茶，他低下头看着桌面，似乎出现一丝犹豫。
然后，他谨慎地问道：
“我听尼娜提起过您，她说，您是她在学校里最喜欢的老师。”
“是的，我很荣幸，我也很喜欢小尼娜。”
“恕我直言……若我没有看错的话。”瓦尼亚抬起头，盯着明岳的脸，肯定地说：“您是卡西米尔的那位月骑士吧。”
“是什么，让您来到切尔诺伯格这个城市，屈尊在一个小小的中学里教数学呢？”
ps：还了第一更！现在还欠八章。
pps：终于有人提到月骑士了，我真的哭死……大家不要举报我书名欺诈啊，有话好说（瘫）
ppps：南方的很多建筑墙体真的薄。倒不是隔音的问题，而是冬天真的……好冷（抖）
第一百一十五章 被亲笔签名暴露身份
“说实话，我完全没想过这种情况……我还以为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在街头被认出来呢。”明岳苦笑着说：“我还认真考虑过物理失忆和杀人灭口两种解决方式的取舍。”
“真有您的风格。”
“我在卡西米尔也这样吗？我可没什么印象了。”
明岳摇头，接着又好奇地问道：“您是怎么认出我的呢？那么长时间都没被认出来，我还以为乌萨斯人都不怎么关注卡西米尔的骑士竞技呢。”
“说起来也有些离奇。”瓦尼亚含笑道：“一位友人曾经赠送给我一本第二十三届特锦赛的比赛集锦，这些集锦上会随机附带不同参赛选手的亲笔签名，而我抽到了您签过名的那一本。我对您的印象还比较深刻，或许有些冒犯，因为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太像卡西米尔人。”
“咕，是四城竞技报的手笔吧……名字的话很正常吧。就连冠军都不是卡西米尔人，那家伙是米诺斯人来着。”
“您是在说血骑士吧。我听说二位私交不错，看来的确如此。我对骑士竞技后来也产生了些兴趣，只可惜还没有机会亲临现场观看。”
“等下一届再说吧，应该是明年吧——”明岳突然警戒地停下话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问道：“尼娜会突然进来吗？我在学校里一直用的是假名。”
“不会的。她能听懂我的潜台词，这些谈话不会被第三个人听见。”
水烧开了。瓦尼亚动作从容地关掉热水壶，将沸水注入茶壶，盖上盖子。静置数秒之后，他将茶水从壶中倒进另一个透明的玻璃壶，然后端着玻璃壶为明岳斟茶。
“这种茶不能久泡，否则味道会变得太浓，并且苦涩。您感觉这些茶叶怎么样？我记得您说您自己是炎国人。”
“连我的采访都有看？是的，我算是炎国人，从名字上大概也能看出来吧。”明岳耸肩，端起茶杯，老老实实地轻抿一口。
“挺不错的，比我之前喝的那款红茶好喝。”
“您能喜欢就再好不过了。”瓦尼亚淡淡地说：“或许您能解答我的一些疑问。例如，让我们进入正题，您为何突然来‘家访’呢？尼娜在学校的表现怎么样？”
明岳点头，毫不避讳地说：“很好，小尼娜是我最满意的学生。她在数学上的天赋非常不错，也肯用功。我其实只是想看看自己得意门生的家庭环境……小尼娜对我说过一些您的事情，我对您也产生了一些好奇。”
“是这样吗，尼娜在学校里就承蒙您照顾了。”瓦尼亚也轻抿一口茶水，神情有些黯淡下来，自嘲道：“我？只是个失败的父亲而已。”
明岳并不太想评价瓦尼亚在对孩子教育上的成功或失败。在她看来，瓦尼亚也并不真的完全算一位失败的父亲，他至少对尼娜的许多想法十分尊重。至于在尼娜小时候，瓦尼亚的许多忽视，她也理解这样一位成功商人的事业心。
但她更想问的是另一些问题。
“我听说，您主要在做烟花生意。”
“是的，正是如此。”
明岳故意停顿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问：“我也听说，切尔诺伯格的有些烟花会用作其他用途……比如说信号弹？”
瓦尼亚一愣，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接着又低下头，嘴里低声念了几句，若有所思地问道：“……您与他们说的那位明月小姐是同一个人？明岳？明月？”
瓦尼亚比明岳想象中反应更快。或许，这也是导向他事业成功的一些基本素养。明岳也并不打算隐瞒，点头，说：“对，都是我。”
“或许我应该更早一些想到……如果我知道月骑士本人在切尔诺伯格的话。”瓦尼亚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又平静地为明岳和自己的杯中斟上茶水。面前的中年男人虽然看起来儒雅，可是端着并不轻的茶壶，手上也并不见颤抖，稳如磐石。
“既然是这样的话，您不该来这里见我的。”
“为什么？”
“切尔诺伯格正在发生一些变故……我在紧急处理首尾，可能被抓住了一些把柄。”瓦尼亚眉头紧皱，说：“您的履历想必也不会太完美？那就糟了……我建议您现在马上离开，不要在这里待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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