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82章

作者:黑巴洛克

“芙琳,你认为猎人的职责是什么?”尤利尔用手指夹住书本,提着血脂提灯,站起身来。

“帮助他人。”芙琳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尤利尔被她质朴的回答逗得一笑,随后却摇摇头,“是杀戮。”他说,“事实就是,我们杀掉的堕落之物越多,人类世界就越是和平稳定……就像你说的那样,不论动机是赚钱,或是别的也好,仅以结果而论,猎人的利刃,是从鲜血中带来和平。你问到真正的训练,真正的训练就是学习掌握杀戮的技巧,你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吗?”

芙琳迟疑了一下,然后坚定地点点头,“我有。”

尤利尔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砰地一声,合上书籍。“那好,明早六点,你在北区市集的泥门前等我,我就带你去见识下你想要的真正的训练。

第五十五章 速成方法

第二天清晨,天空中又下起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雪。面团般的雪在漆黑的伞面上越积越厚,随着尤利尔抖伞的动作,纷纷落下。

尤利尔今天穿得很暖和,却不奢侈,一件普通的棕色旧夹克,里面套了一件胭脂红的羊毛衣,再把头发染黑,便是标准的南方商人扮相。蜷在他怀里打瞌睡的男爵,也穿上了一款绣有金丝的棉织衣,还配有翻领的细节,匠心独运,这是尤利尔拜托裁缝铺帮它做的,主要是考虑到男爵从未离开过温暖宜人的落日花园,对北地寒冷的气候有些敏感的缘故。

在六点的钟声在城市上空响起时,芙琳·舍夫尔准时出现在了泥门下。她冒雪而来,走得很匆忙,生怕迟到,单薄的双肩和头发上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面色发青。“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芙琳为自己没能赶在钟鸣之前赴约,显得异常愧疚。

尤利尔不着痕迹地倾斜伞檐,替她挡住飘雪,“没关系,我也刚到。”男爵懒懒地抬了下眼,没有在芙琳身边发现那只痴情的小母猫,令它安心地重新闭上眼。“这是给你的,看看吧。”尤利尔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大容量的鞍袋交给她。

芙琳一脸疑惑地接过去,打开袋口才发现,里面竟是一大堆护具和衣物。羊毛织的护肘、护膝和袜子,两件棉麻内衬,一条外皮内绒的马裤,以及两双崭新的鳄蜥皮靴,其中任意一物,都不是一个单靠经营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家业,多年来入不敷出的扣子匠能够轻易负担得起的。“老师,这些是……?”芙琳抱着鞍袋,略显局促地望向尤利尔。

“要是你冻坏了关节,会大幅拖慢授课进度,我说过,我的时间很有限,”尤利尔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单纯的少女总是把情绪写在脸上,“不用在意,这些都是借给你,等白月天气转暖过后,你再还给我就是。”为了让芙琳坦然收下,他特地补充了一句。

芙琳又何尝不明白他的用意。只见她用冻得青紫的手指抠紧了鞍袋,艰涩地点了点头,“谢谢老师……我会爱护好自己的身体。”

“这样就好,我们走吧。”

“喔。”

“你离得那么远做什么,这把伞容得下两个人。”

“喔,好……”

芙琳抱着怀里那只沉甸甸的鞍袋,忐忑不安地步入伞下,与尤利尔并肩携行。他们穿过市集的泥门,闯进喧嚣的街头。北区市集的一天是从清晨四点开始的,新鲜的渔货和肉类大量涌入市集,让此地充斥着一股令人不适的腥味,其中又混淆着粪便和尿骚味儿;摊贩的叫嚷声不绝于耳,搅得只能依赖乌鸦之眼来辨别方向的芙琳有些找不着北;脚下覆盖着一层厚厚泥泞的道路,更是令她举步维艰。她实在有些不明白,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怎么会有她想要的真正的猎人训练。

尤利尔与一个抱着水箱,粗鲁地从身旁挤过的渔夫擦肩相撞,为了避开从箱子里洒出的水,他不慎撞到了芙琳的肩膀。芙琳贴心的扶了他一下,尤利尔拍了拍右肩上的积雪,索性顺势问道:“对乌鸦之眼适应得怎么样了?”

“至少不会在路上撞到行人了……”芙琳没什么底气地回答说。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不出一周,你就能彻底适应这种感觉。”尤利尔说,“还有,昨晚我给你布置的那些锻炼任务都完成了吗?”

“嗯,全都做完了。”芙琳点点头,因为肌肉酸涩而微微发抖的指尖证明她所言非假。由于尤利尔决定加快授课进度,所以将基础的身体锻炼都挪到了夜里,他相信以芙琳的自觉性,一定不会偷工减料。

“我给你的那本异种图鉴呢?”尤利尔之前花大价钱,从黑市上淘来了一本图鉴类的盲文书,字母与图皆由凸点所书,只需手指触碰就能阅读。当然,缺点也很明显,由于成书年份过早,所收录异种数目有很多缺失,但是诸如变异猎犬、堕落狼人、诅咒狼人之类,这些狩猎者所需面对的最主要的异种大多都有详细记载。对狩猎者来说,战斗技巧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要对敌人做到了如指掌,才能在残酷的狩猎场上成为胜利者。

芙琳有些犹疑地开口道:“老师,其实……其实在我小的时候,在还没有患上眼疾之前,我曾阅读过一本由楠木教会出版的异种图鉴,比您给我的这本收录的异种要更丰富一些,那是我父亲在神学院时,学院分发给学生的,妈妈一直保存着那些东西……”

“楠木教会出版的异种图鉴确实很全面。”尤利尔点点头,“这么说,你还记得那本图鉴上的内容?”

芙琳红着脸,点点头,“全都记得……那是我童年时期唯一的一本图书。如果老师不相信的话,可以随便考我一个问题。”

这是芙琳第一次主动要求考核,尤利尔自然也没有拒绝,便随口问了一个关于堕落狼人的问题。

芙琳果然立马就答了上来,尽管她遗漏了堕落狼人的唾液中带有致死剧毒这点,但其他要点几乎都没有错漏。原来她从小就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尤利尔心想,难怪他总觉得芙琳像是接触过兵刃的样子,对长剑的运用掌握得很快,想必她曾经也把父亲当作过自己的人生目标,并为之奋斗过,只是现实生活远比理想更加残酷,她的理想随着双目的失明,而化作了泡影。

察觉到自己在无意识中,竟肩负起了一个陌生少女的整个人生,而自己又极有可能无法善始善终,这种沉重的压抑感,令他不安地皱了皱眉头。

一名合格的狩猎者,不等于一名合格的老师,更何况,尤利尔本人的狩猎技巧全都是来自“非法途径”,难以作为经验之谈来教导芙琳。现实中的学徒亦不同于游戏,不是出门做几个低级任务就能出师的,现实中永远不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考虑到授课时间有限,尤利尔也很难按照古德温剑士那样的培训方式,一板一眼地、通过长期的基础巩固、进阶训练来教导芙琳,他要争取在有限的时间里,让芙琳达到能够被自由佣兵团接纳的最低门槛——即便需要花上一点钱——毕竟以芙琳目前的状况,尤利尔就算挥舞着大把金币,也没有佣兵团会接纳一个毫无战斗经验的菜鸟,这是自由狩猎者中不成文的规矩。

而要培养作战经验和战斗直觉,最好的方式,自然是实战,一场实战,胜过千百次与打不还手的稻草人博弈,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老师,这是什么地方?”尤利尔带着芙琳来到了一间大型的废弃仓库外,仓库里面传来的喧嚣声令芙琳有些退却。

“这就是你要的真正的训练。”尤利尔简短地解释道,随即从钱袋里拿出两枚埃尔隆银币的入场费,交给把守在仓库门外的一名赤膊大汉,后者打量了一下他身旁的蒙眼少女,说:“最低押注额是四枚埃尔隆银币。”

“我们不是来看戏的,”尤利尔笑了笑,一把抓住芙琳的胳膊,把她推到身前,“我们是来参赛的。”他拍拍芙琳的肩膀,示意她挺直腰杆。

“就这小姑娘!?”赤膊大汉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珠,盯着这个大腿还不及自己胳膊粗的瘦弱少女。

芙琳怯生生地举起鞍袋,把自己的脸藏在后面,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来

第五十六章 角斗场

“老师,我有些紧张。”听到用帷帐隔离的通道外,传来的仿佛要将天花板掀过来的震喊声,芙琳不由地浑身紧绷,她紧张地左顾右盼,四下搜寻喧嚣的源头。

“别害怕,不过只是一场角斗罢了,猎人的职责比这凶险百倍。”尤利尔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安抚道。头一次上战场的士兵大都是这般一惊一乍,这并不可笑,因为芙琳没有把恐惧当作怯场的理由。

芙琳一听,以为他要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儿,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但又慌忙松开,“老师,我……我应该怎么做?”她用央求的语气问道。

尤利尔叹了口气,放在她肩上的手稍稍加重了力道,期望她能感受到其中所包含的信任和期许,“芙琳,你明白狩猎和战斗的共同本质是什么吗?”

芙琳坦诚地摇摇头。

“那就是在你被放倒之前,放倒你的敌人。记住我的话,一切以获胜为目的,不用计较方式方法——技巧,那是你今后要学的东西。”尤利尔从她手上接过鞍袋,在她肩头轻轻一推,“去吧,别让我输得太多,我在你身上压了六枚埃尔隆银币的赌注。”说罢,他对等候在通道旁的穿着暴露的女侍点点头,不容芙琳犹豫,后者便过来牵着她的手,将她领去后场做准备。

这时,黑市角斗赛的幕后大老板,大腹便便的鲁尔夫·戴恩,在一名女侍的带领下来到了尤利尔面前,一条耀眼的金链十字吊坠,在胸前那两块赘肉间左右摇摆,与其锃亮的地中海相得益彰。“听说你找我,小子?”比尤利尔足足高出一头的鲁尔夫,双手掐腰,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那个叫芙琳的女孩儿是我带来的人,请鲁尔夫先生帮我多照看她一下……”尤利尔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袋钱币。

鲁尔夫听得出钱袋的分量,不动声色地朝女侍挑了挑下巴,后者连忙从尤利尔手中接过来钱袋。

“相信我,小子,你不是第一个向鲁尔夫·戴恩提这种请求的人,我们有最专业的角斗好手,保证能做得不露痕迹。”

尤利尔听罢,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想鲁尔夫先生是会错意了,我并不是要求假赛,相反,我希望你的朋友不要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儿就手下留情……我唯一的要求是,尽量避开关节部位,点到即止,毕竟她今后还有很多场角斗要打。”

鲁尔夫一脸恍然地点点头,“既要点到为止,又不能手下留情,我想我已经听得很明白了,”他咧开肥厚的嘴唇,露出满口黄牙,“我这里有一个叫黛波利的好姑娘,就让她来做芙琳的对手吧。”

……

某位著名的社会学家宣称,黑市角斗场的人才产出率,要远高于正规学院,尤利尔深以为然。

在北地闻名遐迩的朗特洛区第六任税务官安杰洛·豪尔留斯正是里斯城黑市拳赛的八连冠得主,精通各类搏击技巧,并陆续在朗特洛田野间干趴了来自贝奥鹿特的八名税务官(拳击手),为歌尔德赢得了连续八个季度的赋税权。同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在军中和教会司所,亦不乏出自黑市角斗场的佼佼者,因为在这里没有骑士精神,只有疯狗主义,这里没有虽败犹荣,只有成王败寇,成名的佣兵、自由狩猎者在此榨取酬金,籍籍无名者则渴求着一战成名的机会,各展所能,这就像一方凶险的池塘,弱肉强食,竞争残酷,也唯有这种鱼龙混杂的场所,才能成为绝佳的育才基地。

偌大的仓库,被高大的木墙分隔成数个角斗场,以角斗等级划分为六个档次,从围观群众的数量不难看出,靠近仓库正门的那块角斗场是最受欢迎的。在那里进行角逐的,大都是一些在佣兵团和自由狩猎者中成名已久的角斗好手,竞猜押注者远多于其他几块角斗场,同时这和危险程度也是成正比的,因为获胜悬赏丰厚,这里不乏有往日仇敌同场较量的好戏,经双方同意,时常会出现真刀实枪的厮杀,竞争可谓惨烈。

此时,正有两名来自同一佣兵团的两名高级佣兵正在同台竞技,台下欢呼雷动,然而尤利尔却不屑一顾,径直穿过人群,去往了最冷清,观众最为稀少的最后一块场地。场边的观众席上,只有零星的几名看客,而在场下,此时正有两名年龄相仿的少年,在场中赤膊较量,他们瘦若枯柴,很显然是从贫民窟里出来讨生活的孩子,身上只着单薄片甲,尽管他们使用的是没有开锋的练习用剑,但仍能对裸露在外的纤细肢体造成严重伤害。身材略高的少年巧妙地避开了一剑,一步跨到对方身后,一剑砍在对方的膝盖弯里,成功击倒了对方。迎接他的则是观众们零碎的嘘声,这场角斗委实谈不上精彩,倒不如说无聊透顶。

这让尤利尔不得不怀疑这些观众的目的不纯,毕竟有虐童癖的成年人在北地并不罕见。他登上用木台搭建的简陋观众席,在倒数第二排挑了个位置坐下,等待芙琳的登场。不知道那个身材酷似酒桶的鲁尔夫,会给她安排一个怎样的对手。

场上那名腿部遭受重挫的少年,被人粗暴地拖下了场,看台上所剩不多的几名观众中,又有两人起身离席,好在随后便有一名路过的看客,走上了看台,深紫色的套帽长袍,给冷清的观众席增添了些许别样的色彩。

“这不是一个见面的好地方。”她在尤利尔身旁坐下,那头醒目的霜白色头发,令她不敢轻易摘下自己的兜帽。

“我不是每天都有闲暇跑去狮鹫旅店享受壁炉和清茶,希望你能谅解。”尤利尔眯眼打量着通道方向,戈尔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名皮肤黝黑、扎着股辫的女角斗手从帷帐内走了出来,她身上不着片甲,赤手光足,凌厉的眉眼间透着一股异域风情。她的出场瞬间点燃了观众们的热情,听着他们高呼“黛波利”,尤利尔顿时明白了这些看客还逗留在观众席上的理由。

而抱着一把细剑的芙琳·舍夫尔,就紧跟在她身后,战战兢兢地步入了角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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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角斗与谈判

黛波利是红鲤佣兵团的一名战斗员,来自遥远的沙漠之乡维特·扎得,上个月刚刚度过自己的二十五岁生日。作为一名待字闺中的女子来说,她已经是树梢上熟得烂透的苹果,但以自由狩猎者而论,她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不过,此菜鸟非彼菜鸟,她和从未涉足过凶险的狩猎场合的芙琳有天渊之别,她十九岁便跟随父亲加入了佣兵团,并在父亲的要求下,当了四年的预备役,后又经过了两年实战磨练,如今已是佣兵团第二梯队的常驻战斗员之一。由于女性的自由狩猎者,比世俗中获得封邑的女骑士还要罕见,所以不仅在佣兵团中颇受照顾,黛波利在角斗场上也是十分吸引眼球的存在,加上其健康的黝黑肤色和一身精壮紧绷的肌肉,使她成为了角斗场上备受瞩目的人气选手。

但是在这里,在镜之城,黛波利再一次体会到了久违的不忿。她想要和高手过招,挣大笔的酬金,但那头令人恶心的肥猪,鲁尔夫·戴恩却因为性别歧视,而把她分配到了全是女人和小孩的场子里。在血月季结束之前,佣兵团都会驻扎在城内,黛波利知道自己不能游手好闲,坐吃山空,为了钱,为了修理装备和购置储备物资的钱,她不得不接受了这份让人感到耻辱的安排。

“该死。”黛波利暗骂一声,没有理会观众席上零星且狂热的呼喊声,从武器架上挑选了一把长剑。她知道那些臭男人不会在意她的战斗技巧有多么出色,他们只会盯着浑圆的臀部和结实的大腿流口水,令人作呕。她把剑插在沙土场地里,抓起裙摆,利落地在大腿边打了一个扎实的结,为了方便行动,裙摆几乎只够遮住臀部。随后她拔出剑,直面抱剑立于不远处的那名少女。

黛波利从不在意鲁尔夫·戴恩给她安排的对手是谁,因为她知道自己绝不会输给饭都吃不饱的毛头小鬼和弱不禁风的城市女人,所以直到上了擂台,面对着面,她才发觉不对劲。

“你就拿这个和我打?”芙琳手里那把“绣花针”一样的细剑,令黛波利皱起了眉头。

“其他的武器都太重了……”芙琳面露窘迫,细若蚊声地回答说。她说的是实话,这里的兵器都是给角斗好手准备的,拿得动,和自如使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黛波利瞟了眼她那纤细如枝的胳膊、笨拙的站姿,以及那副毫无战意的胆怯表情,“我希望你搞明白一点,我之所以和你打,是因为有人在你身上下了一笔可观的赌注,鲁尔夫把它许诺给了我。”她回想起鲁尔夫·戴恩刚才交代给她的话,既不能手下留情,又要点到即止,真是麻烦。她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来吧,让我们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话音未落,芙琳立足未稳,黛波利就仿佛一头矫健的猎豹,一个翻滚就来到了她的背后,当芙琳意识到要躲避时,已经为时太晚,黛波利用剑身狠狠拍在她的左腿上,令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呵,原来不是装饰,”黛波利冷哼一下,盯着单手撑地、勉强维持住跪姿的芙琳,还有她眼睛上那条暗红色的旧缎带,“小姑娘,你看不见我,对吗?”

“喔,关节技,真是罕见……”尤利尔撑颌观看着场下,丢掉自己长剑的黛波利,转而空手扑向了芙琳,利用灵活柔韧的四肢躯干,仿佛蟒蛇般死死缠住她,只用这一个回合就制服了芙琳。正当尤利尔以为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时,芙琳兴许是想起了他之前那番“一切以获胜为目的”的告诫,一口咬在了黛波利毫无防备的大腿上。黛波利痛呼一声,她应该绞住对手的脖子。她为自己的手下留情付出了代价。芙琳得以挣脱她的束缚,重拾细剑,踉踉跄跄地朝她冲了过去。

“说正事吧,不要耽误时间。”戈尔薇口气冰冷的催促道。

“时间,没错,我确实耽误不起了,”芙琳在方向感上的把握稍有偏差,立马就让黛波利抓住机会,乘隙而入,一把搂住她的腰,再次把她掀翻在地,“你们真不厚道,巴姆也是,把这一摊子烂事扔给我,也不会在意我的死活。”

“伟大的使命,需要伟大的意志,砥砺而行,”戈尔薇说道,“能够得到巴姆的垂青,是你的光荣,圣徒。”

“光荣,所谓光荣,给我带来的就是腹背受敌的窘困处境?”尤利尔冷哼,“在我的前路上,只有敌人,和敌人的敌人,邪神要掐灭火种,世俗则会视我为异类,旧神们也觊觎着火焰的力量……别着急否认,我劝你最好别把我当成是一无所知的白痴。世人皆知血脂燃料是由教会提供,但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些燃料都是穷人承担不起沉重赋税的代价,教会从穷人家里抱走了他们的孩子,把这些孩子当做牲畜一样圈养在教会司所中,把烈性炼金药当作饲料来喂养他们,再从他们身上榨取变异的鲜血,作为血脂燃料的原料,卖给炼金协会,以此大肆敛财,而无知的民众还愚信着炼金学术协会宣扬的血脂燃料乃是从矿山中发掘出来的天然燃料。”

看台上欢呼迭起,芙琳第三次被撂倒在地,脸上被狠狠撞出了两块血肿,可她还是撑着颤抖的膝盖,跌跌倒倒地站了起来。

戈尔薇面色发白,双唇紧绷。

尤利尔稍事停顿,笑了笑,继续说道:“所以你瞧,你们所谓的伟大而仁慈的旧神,并非皆是善类,事实上主宰着主流宗教的几大旧神,从一开始就和王权狼狈为奸,邪神企图用黑夜主宰世界,旧神又何尝不是利用黑夜和血月来囚禁人类。旧神与邪神相互对立皆因利益,自然所处的立场就会因利益而改变,就算有歌恩·赛伦托的契约限制,两方神明不可直接干预人间,但祂们的使徒和代理人,仍在人类世界里肆意横行、群魔乱舞,”他摇摇头,“难怪在我之前的两位圣徒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不用说这些给我听,如果你真的想要拒绝这项使命,你今天就不会叫我来这里……”戈尔薇剑眉微蹙,闭上双眼,妥协般的叹出一口气:“说吧,你要我做什么。”正如她此前所承诺,为了将尤利尔送上预言之旅,平衡教会可以做出适当的让步和妥协。

但这无关乎使命,尤利尔心想,因为芙里德神殿里供奉的那位不可知的旧神,正是巴姆一系的某位旧神。祂和祂的信徒们,几乎骗过了所有人。

“平衡教会,公正的监督与裁断者,我需要你们下达一道强召令,对象是……兹威霖格,孪生双子的神。”尤利尔眼帘低垂,凝视着台下第四次倒下的芙琳,轻轻摩挲着鹿皮手套。在戈尔薇一脸惊骇的神情中,他微笑道:“我手头有一笔不错的买卖,要和那对兄妹面对面地谈谈。

第五十八章 信任的人

“停下吧,你的坚持毫无意义。”黛波利盯着不知第多少次重新站起来的少女,她那近乎愚蠢的坚持为自己赢得了全身而退的机会,黛波利没有再选择粗暴地撂倒她,“你连我最慢的动作也抓不住,你不该出现在这儿。”

“我虽然看不见你,但我感觉得到……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强烈的感觉到……”芙琳吐出一口淤血,用细长的剑身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

黛波利一时沉默。要击倒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她明白自己只需要重挫其关节部位,这个女孩儿就再也无力反抗。但根据鲁尔夫·戴恩的交代,她不能做到那一步。另外一个让她不忍下手的原因是,这个女孩儿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父亲说,鲜血和狩猎是男人的专属,女人的归宿是纺纱机和洗衣桶。而现在,她成为了红鲤佣兵团唯一的一名女性战斗员,期间经历了多少磨难和挫折,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黛波利认为自己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不是因为天赋,至少在她十六岁以前,从未有人夸她耍玩木剑的架势有多么天资异禀。她靠的是坚持和勇气。

“回答我,小姑娘,为了一场注定要输的比赛,你到底在坚持什么?”黛波利叉腰问道。

“我不想让老师输钱……”芙琳摇摇晃晃,勉强站稳,并重新举起了手里的剑,“还有……我想成为一名猎人……”

前一句话让黛波利感到莫名荒唐,后一句话却又叫她蓦地一愣。这句话听上去是如此熟悉,她也曾对自己的父亲许下过同样的壮志,但自己除了满腔热情,好歹还有一副健全的身板,而眼前这个少女,缺少了成为狩猎者最基本的一样东西。她不知道那条暗红色的缎带有什么特异之处,但它注定无法代替双眼。“胡扯!”黛波利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降低重心,俯身冲向芙琳。

“对不起,我没能赢……”尤利尔看着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垂头丧气站在自己面前的芙琳,细细端详了一番她那张伤痕累累、满是血肿的脸蛋,满意地点了点头:“第一次这样就足够了,回去用我给你的创伤药自己处理下伤口,明早我们再来。”尤利尔本想对她说,第一次挨揍到这种程度就足够了,后来想想,为了照顾芙琳脆弱的自卑心理,便改换了一个更委婉的说法。

没有谁一生下来便会舞刀弄枪,如果有,那种人也只存在于小说里,就是尤利尔本人,也经过了古德温剑士两年多的不缀训练,才能保证身体能跟得上意识的速度。累积实战经验的第一步,就是学会挨揍,在挨揍中学习如何防御和反击,学习如何判断出手时机。在与可怕的异种战斗之前,芙琳必须学会如何与人战斗,因为在狩猎场上,失败就意味着死亡,所以每一名猎人在加入狩猎之前,就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战士。

“我明天一定会帮老师把输掉的钱赢回来!”芙琳从他手里接过鞍袋时,口吻坚定地发誓说。

“嗯,我期待着你的表现。”实际上尤利尔已经兑换好了两百枚埃尔隆银币,准备这个月一输到底了。这也是培养一名速成班学生的必要开销,吝啬不得。

“等等,你去什么地方?”刚一走出仓库的大门,尤利尔就发现芙琳作势往回走。

“老师不是让我回去处理伤口吗?”

“我没说是现在,”尤利尔掏出怀表一看,“现在是八点二十分,芙琳,到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