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348章

作者:黑巴洛克

无论再深刻的记忆,都不能被分毫不差的还原,更何况他对旧镇的经历深抱遗憾,强烈的抵触情绪无形间已把原本的回忆涂改得面目全非。

不过无所谓了,他不是为了抚今追昔才重游故地的。

蹄声渐近,浓烈的杀意甚至盖过了漫天风雪。

“准备好,”他抽出手杖,“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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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故境重游(中)

风雪不眠不休的尖刻呼哨,完全阻塞了听觉,让他难以靠听声辩位来捕捉追兵的动向。

康葛斯巧心编织的梦巢,将尤利尔强悍的半神体质和感官系统严重削弱。现在的他,只是个各方面素质都极其平庸的普通人,纵使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和日积月累的狩猎直觉傍身,也未见得比初临旧镇那时强多少。

他五指微微舒张,低头往冰凉的掌心呵出一口热气。

就在这时,车厢的底盘陡然一沉,他和芙尔泽特彼此对视一眼,默契一致地望向头顶。

不速之客到访。

骨刃在无声之间完成易手。猎人屏息聆听,红宝石似的双瞳在眼眶内无规律地快速转动,最终定格在右侧眼角。

下一秒,骨刃穿透车厢顶棚,紧接着某名猴急的乘客痛叫一声,滚落车顶,被兀然驶入急弯的马车直接甩出了山道,断线风筝似的被卷入悬崖外的风雪中,没了踪影。

“哇噢,一击中的。”芙尔泽特惊叹,啪啪鼓掌。

猎人对她翻个白眼,从顶棚的裂缝里抽回骨刃,夹在胳膊肘内侧一拉,擦干了刃上的血迹。

同伴失身坠崖的一幕,不但没能震慑到后方的追兵,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斗志,趁马车过弯减速的空隙,队伍箭头的三人已然策马衔尾而至。

猎人视线一转,看见车窗外有一人一马与他们并驾齐驱。

骑士墨绿色的斗篷迎风翻腾,赫然显现出一枚拳握之眼的醒目徽记。

他由此确认了这队追兵的身份,无一例外都是行走在普世神职反面的狂信徒。简单来说,即是以巩固教会上层建筑、党同伐异为目的诞生的产物,维护教会地下秩序的尖兵;他们是教会的白手套,承包一切见不得光的脏活儿。他们未经洗礼,从不礼拜,教籍往往查无此人,履历亦不被录入教会档案。他们的功绩无人歌颂,他们的牺牲无人铭记,孑然一身,无惧生死。

尤利尔深以为,不怕死的敌人不一定是最危险的,但一定是最难缠的。

必须速战速决。

对方的想法似乎与他不谋而合,狂信徒不愧是狂信徒,竟不惧坠马之险,身体在马鞍上逐渐倾斜,蠢蠢欲动。

这回没轮到他出手,芙尔泽特便抢先一脚踢向车门。彻骨的狂风顿时灌入车厢,裹挟车门猛地往外一弹,与此同时,正赶上立功心切的狂信徒飞身一跃。

结局可想而知。

左后方的车轮碾过障碍,致使车厢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转头再看时,只剩一匹惊魂未定的大马孤独陪跑,浑然不顾主人的去向,埋头直冲。

芙尔泽特见丈夫用质问的眼神瞪过来,飒然地一甩马尾,说:“不客气。”

猎人脸色一沉,虽然不满于她的自作主张,但眼下也没功夫作口舌之争。

他左手紧扣门框上沿,探出车厢向后张望,大风险些将他单薄的身体卷入半空,飞雪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令人难以视物。

一,二,三。他眯着眼,默数追兵的人数,斟酌对策的同时,不忘偏头躲避迎风蹿来的流矢。

接着他又回头望向前路,自山腰而下皆埋没在茫茫雪色中,看不见此行的终点。

马车目标太大了,在狭窄的山路上稍有不慎就有侧翻的风险。

他们冒不起这个险。

“在这儿待着,”

丢下这句话,尤利尔霍然伸手揪住马嚼的铁环,牵引那匹惊惶失措的大马向他靠近,在高速行径中寻找那稍纵即逝的吻合点。他看准机会,抬脚踩住那只风中乱颤的马镫,随后轻盈一踮,纵身骑上了马背。

一系列动作可谓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地方,连马匹的激烈反应也在掌控之下。他第一时间双腿夹紧马腹,俯下身紧贴马背,手中的缰绳紧攥不放,凭借在贝奥鹿特成功驯服奇驹的经验,他很快就在与这畜生角逐主导权的博弈中大获全胜,倔强的马头不再抗拒缰绳的牵引,错乱的马蹄逐渐找回步调。

“好姑娘,”他拍拍马儿肌肉虬结的粗壮脖子,她的毛色鲜红似火,“来吧,为我引荐下你的姐妹们。”

一股劲风贴着峭壁横扫过来,猎人稍微调整马头,往山路的内弯一拐,从上方陡坡倾泻而下的积雪,犹如拉起了一道雪白的纱幔,突然遮蔽了猎人和红色大马的身影。

紧追上来的狂信徒们一时无措,他们不敢贸然靠近崩落的积雪,只得绕山道外围疾驰,互相叫嚷、谩骂,急切搜寻着一人一马的行踪。

“在那儿!”行驶在队列左前方的一人大喊。

一道红色闪电冲破雪幕,长驱直入。

发出警告者首当其冲,他挥舞手里的流星锤企图先发制人,却因仓促之间蓄力不足,一击落空。

尤利尔没有选择乘势追击。他不给对方形成包围圈的机会,手杖一挥,紧密咬合的锯齿爆发出一连串快得听不清的锐鸣,化作一条蛇状长鞭,在对方马腹一侧划过。

千百颗铁锯像毒蛇的利齿在马腹上撕开一条猩红的口子,也割断了固定马鞍的皮带。

伤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嘶,马鞍连同骑手一齐向马背的另侧滑出去,他下意识抓紧缰绳,想要稳住失衡的颓势,于是伤马一顿踉跄,从后面追上来的两名同伴躲避不及,不幸被卷入这场无端横祸,当即人仰马翻。

这出小插曲没有令狂信徒们停下追逐的步伐。

尤利尔骑行在箭头的尖端,朝身后扫一眼。

还剩七个。

这一次正面阻击收效颇丰,大大拖缓了对方整体的行进速度,大部队跟马车的距离越拉越远。

杀人毕竟不是他的目的,只要能安全护送芙尔泽特乘坐的马车抵达山顶,他不介意在不伤及性命的前提下,跟这些莽撞冒失的家伙周旋一阵。

正当他酝酿下一轮佯攻时,却发现对方改变了策略,兵分两路,其中四人呈合围之势向他迫近,另外一支三人小队快马加鞭,不管不顾,直扑前路上的马车。

他改主意了

第五十八章 故境重游(下)

尤利尔突围的意图太明显,敌人在第一时间就收拢了包围网,不给他加速或急转调头的余裕。

一道银光闪过眼前。

他定睛一看,骑行在侧前方的两名狂信徒居然牵起一条绊马索,上面布满尖锐的倒钩。

硬冲过去是没戏了,他不得已迫使马匹降速,而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催促对方加快收紧包围网。

骑行在右手侧的狂信徒率先发难,只听嗡的一声颤鸣,一根弩矢脱弦射出,来势迅猛,他没空多想,身体先于大脑作出反应,猛地往后一仰,弩矢几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

猎人为了躲避致命的射杀,整个人近乎平躺在马背上,马镫高高翘起,随时要脱离他的双脚,此刻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可靠的着力点来帮助他重建平衡。

祸不单行,突然被勒紧的缰绳令马匹惶然失措,拼命摇晃脑袋,惊嘶连连,一度就要失蹄滑倒。

敌人的第二轮攻势接踵而至。

他顾不得从斜刺里杀来的敌人,在行将被甩下马背的刹那,挥动化为锯齿长鞭的手杖,试着勾住点什么。

幸运女神难得眷顾了他一次,锯齿竟好巧不巧地勾住了右侧敌人的兜帽,他目光如电,陡然屈臂发力,顺势支起身子的同时,也一举抹消了双方出于忌惮而始终留有的余地。

尤利尔手握先机,一拳狠狠地砸在对方的左下颌。

虽然发力不够充分,拧着身子挥臂的动作也很别扭,在敌阵中破开一条口子却是绰绰有余了。

只见受害者七荤八素地从马背上跌落,仰面坠地,像是高空坠物落水似的,在白茫茫的山路上掀起一片雪粉。

在马背上找回重心的猎人,没有着急冲出包围圈,他不经意间瞥见芙尔泽特乘坐的马车一个急转消失在视野中,果断策马紧贴山崖一侧急奔。前面施绊马索的两名狂信徒已经发现了异样,一边忙不迭地降速向山崖靠拢,一边对落在后面的同伴嚷嚷着什么。

可惜他们的警告还是慢了。

在一个急弯的入口,原本可容纳三架马车并行的山道忽然收窄,向外塌陷的豁口与拦路的碎石,昭示不久前此处曾经发生过一场山崩,一门心思举着手弩瞄准猎人后背的狂信徒错失了减速转向的时机,等他回过神来,为时已晚,一人一马被积雪无情地裹挟着,滑入那个触目惊心的豁口,不见了踪影。

摆脱掉身后的追兵,尤利尔没有放松前进的脚步。

他料定剩下两人不敢在如此狭窄的路段动手,索性快马加鞭,疾驰追赶。

一路驶出崩塌路段,视野重新变得开阔起来,他立刻看见兵分两路的三人小队已经追上了马车,其中一人趁机登上了车尾箱,猫着腰艰难地向车顶爬去,另外两人则加速向马头包抄,试图逼停马车。

“该死,”

猎人低声咒骂。他痛恨芙尔泽特老是以身作饵,吊他上钩;但他更痛恨明知如此,却还是每次都忍不住去咬钩的自己。

在不知是第几次告诫自己下不为例后,他埋下身子,仿佛与马融为一体,眨眼间马车已经近在咫尺。

他匆匆往车厢里看了一眼,发现芙尔泽特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不但安然无恙,还有空冲他嬉笑挥手,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局外人模样。

这个时候,那名爬上车顶的狂信徒从另一侧翻了下来,一条腿已经吊在芙尔泽特脑后那扇玻璃窗外晃来晃去,寻找着落脚点,而她还只顾欣赏自家先生纵马的英姿,对身后的威胁浑然不觉。

“看你的身后!”

芙尔泽特用手挡住耳背,示意自己听不见他说什么。

“看你身后,你这@!$%^&#!”

他气急败坏,握着拳头一通暴吼。

在芙尔泽特的视角下,这却是一出精彩纷呈的默剧。

这不,两名反派相继登场,狭窄的车窗就像一个供她独享的舞台,冰天雪地的背景下,三名演员骑着马扭打厮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表演不可谓不卖力,男主角的敬业精神尤其值得称道,兼顾高难度打戏的同时,始终不忘保持正脸面对观众席,横眉竖目,将那种声嘶力竭的极致愤怒演绎得淋漓尽致,实可谓此处无声胜有声。

铡刀已经悬在她的头上。

瞧见猎人愤然扬手的动作,芙尔泽特下意识地身子往旁边一斜,伴随玻璃炸裂的声响,一条细长黑影闪电般蹿进车厢。

她一回头,就看到一个表情狰狞的狂信徒像活体标本一样被钉在了车厢内壁,一条漆黑手杖贯穿了他的颈部,鲜血顺流而下。

死者两只手软绵绵地耷拉下来,一柄短小的利器脱手掉落。

芙尔泽特拾起一看,顿时皱起了那张精致的脸庞。

“鞘呢?”她严厉质问,可除了神经性抽搐以外,死者无法再回答她半个字。

“哼,看来凡事还得自己动手……”

她闷闷不乐地嘟囔,开始翻找起死者的上衣口袋。

随着车窗被砸了个粉碎,好好的默剧也变得聒噪不堪,就听见咣的一声巨响,摇摇欲坠的车门终于不堪重负,被大风席卷着从门框上生扯了下来。

下一刻,舍生忘死的狂信徒飞身跃入车厢,张牙舞爪地扑向芙尔泽特,企图抢回圣物。

猎人紧随其后。

空间太过狭小,动作施展不开,两人像业余摔跤手般扭打作一团,手脚并用,全无章法,马车时而急转,时而颠簸,战斗的优势方也像这捉摸不定的重心一样频频易手。他们从车厢的这一头打到那一头,袭裆,抠眼,掐脖子,凡事能立竿见影的阴损招,无所不用其极。

“你倒是……搭把手……”尤利尔满头青筋,咬牙切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狼狈至极。

他竭尽全力从后面勒住对手的脖子,向芙尔泽特抛去求助的信号,后者却心无旁骛地搜刮尸体,对车厢里发生的一切都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