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253章

作者:黑巴洛克

“你刚已得知这个鬼鬼祟祟家伙的姓名,”他礼貌地伸出那只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右手,“看起来,你的腿伤好些了?”

“库恩,库恩·迪米特,老爸死了后我就跟我老妈姓了,”蒙泰利亚人在人类社会的地位之低贱,鲜少有人肯与他们平等地打交道,于是不假思索地就一把握住了那只又冷又硬的手掌,“承蒙关心,我的腿伤好多了,不过走起路来还是有点跛,我尽量不叫人看出来……嗯?你怎么知道我有腿伤的?!”

等这个后知后觉的年轻旅者终于反应过来,猎人已和那只睿智的年迈黑山羊结伴走掉了,留下好心肠的牧羊女在不远处的山坡下笑眯眯地候着他。

惭愧与羞恼兼有,库恩埋下头,顾自咕哝着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的话,提了提背包,一溜小跑地追了上去

第九章 顺流而下

两天后,他们在沼地边缘发现卢纳德时,这名忠实的仆人身上挂满了彩,多是干硬结壳的鸟屎和泥巴草屑。他像一尊伫立在码头上、浑身爬满海草和藻类的眺望石像,纹丝不动地在此守候了两个昼夜,一只机敏的松鼠甚至无所忌惮地爬到肩上,拿他硬邦邦的头盖骨砸坚果。

牧羊女照例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跟他打招呼,得到了诸如“啊”、“哦”、“呃”之类的简短回馈;长老则绕着大块头转了一圈,以其资深卓著的品鉴眼光上下打量,然后对猎人咩了几声,表示对这名新加入的旅伴十分满意;蒙泰利亚人的反应显得激烈很多,他从没见过这样体格堪比棕熊的人类——毕竟赫莱茵最后一名狮骑士的历史也要追溯到十多年前,徘徊于文明社会底层的蒙泰利亚人,见识到马斯坦这一濒危种群的机会,不比屁民见到国王的概率大多少。

不过让人稍感意外,几天接触下来,队伍中身材差距最悬殊的二人,反倒走得最近。库恩发现这个沉默寡言的大块头是个极好的倾诉对象——前提是你得独自承办所有话题,因为你不能指望跟一块无喜无忧的石头互倾衷肠。

对常以荒野中的树木和石头为伴的蒙泰利亚人而言,唱独角戏反倒自得其乐。

“你主人是个危险的家伙,我凭直觉感受得到,”库恩郑重其事地指着脑门儿,卢纳德讷讷地模仿起他的动作,“是的,我的大朋友,每个蒙泰利亚人都相信自己的直觉。很遗憾,如果你能开口说话,你一定会诚实相告,对吗?”

卢纳德点点头,过会儿又连连摇头。

库恩不想为难这个友善的大块头,摆摆手道:“没关系,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一路上都表现得小心翼翼,生恐留下太多的痕迹。很明显你们在躲着什么人,”他看一眼走在前面不远处的猎人,扼低嗓音,“昨天夜里,我听见他和那头黑山羊窃窃私语,谈到了什么政治上的敌人。他既是天堂岛的当权者,那么如今称得上政敌的,肯定是金翼白狮鹫。老天,饶了我们这些家破人亡的流浪汉吧,我们只求一个能暂时歇脚的安稳居所。在这动荡之年下,人类难道还想着自相残杀不成?”

嘴里念叨着“权力”和“资源”这些反蒙泰利亚种族观的、令之似懂非懂的概念,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大个子冲他指了指东边的方向。

“你是劝我远离危险,到天堂岛去享安逸?”

他坚定地点点头。

“要是在十天之前,我肯定会欣然接受你的好意。谢谢你,我的大朋友。”库恩苦笑道,“但我既决定要一路关照牧羊女小姐的安危,就不能半途而废,那不符合我们的作风。别误会,我对身材又瘪又长的人类女性没啥兴致,我只是单纯地很敬佩这位勇敢而独立的女士,要知道我们家乡的女人是从不外出冒险的。我们对每个勇于踏出舒适环境,去大自然中追寻生命真谛的旅者都会报以同样的热情和尊敬——当然,偶尔还是会因人而异。”

太复杂的自我价值阐释,对大块头单向通行的脑回路构成了极大的负荷。

见他愁眉紧锁、陷入苦思,库恩笑着拍拍他结实的手臂。

这时,牧羊女在前面呼唤他们跟过去。

历经数日的艰苦跋涉,风尘仆仆的一行人终于拨云见日,将阴森晦暗的丛林甩在身后,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原介于多夫多和旧宾格兰之间的荒凉原野上,突兀隆起不计其数的犬牙交错的峰峦,白垩色的山体多呈尖锐倾斜貌,仿佛倒塌的承梁立柱横七竖八地倒作一片,翻腾如潮的铅云构成一道遮天蔽日的穹窿,在雷暴不眠不休的肆虐下,整块地貌切割地七零八落,不容任何活物通过。

渺小的人类再次领略到了大自然的伟力。

到此,尤利尔基本打消了疑虑,相信牧羊女和她那所谓的老师并非信口胡诌,尤其不久之后,当亲眼见到了那条从门威列干流上新辟出来的支流,他更是深信不疑了。

在午后的秋阳下,这条点缀着宝石光彩的粼粼缎带,以平缓的流速绕过了那片阴晦险峻的地貌,经一段高低落差显著的地形助势,澎湃湍急地直直俯冲向广袤无垠的西方大陆。

“水面不宽,估计也不会太深,一条木筏绰绰有余。”猎人喜忧参半地望向前路。

他特地省略了主语,寄希望于对方会主动解约。感激归感激,他实在不愿西行一路负上不必要的累赘,不仅会严重拖缓行进速度,目标过大也意味着更容易受到监视。

“长老说,顺着这条路往下走,会遇到一个被废弃的村庄,我们可以借用搁浅在旱地上的渔船,”牧羊女用平铺直叙的口吻转述道,“另外,长老特别申明,阁下不必担忧南方的猎鹰,至少在抵达幽邃密林之前,我们都是安全的。”

猎人有些懊恼。那只老迈的黑山羊好似有种未卜先知的奇异能力,总是能轻易看穿他那副冷峻外表下的真实心绪。被人扒得光溜溜、好像每一寸隐私都暴露在外的感觉,委实不怎么好受,更不提隔三差五还要忍受它借牧羊女之口的言语奚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双温和而睿智的黑眼睛里,看不见丝毫的敌意。

任何时候,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他们接下来沿着河岸走了两天一夜,在第二日傍晚,见到了长老所说的那座村庄。与其它被荒废的村庄别无二致,天灾洗劫了一切,石木混筑的房屋尽数坍倒,零星危墙飘摇在撕开地表的裂罅边缘,凛冽的风拂过那片覆着茅草的破碎屋顶。几乎半个村庄都随塌陷的地层没入冰冷的河水中,一根泡胀的浅褐色木桩仍顽强地露出水面,绿油油的死水中飘浮着各种溃烂得不成形的残骸。

目睹这凄切悲凉的场面,牧羊女将额头轻抵着拐杖,以某种神秘的仪式闭目哀悼。

猎人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忌讳,逝者安息在他听来就是个荒诞不羁的笑话。灵魂何以在混沌与深海中得到安息?无非是抱着对那只存在于海市蜃楼中的彼岸的期冀,在没有尽头的冥河上永远地随波逐 浪下去罢了。

他抓紧时间在岸上巡视了一周,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一艘单桅渔船。他根据眼前情景,设想出这样一幅画面:在地层下陷的时候,它乘着突然高涨的水流冲上岸,等河水褪去,最后才搁浅在了一道倾斜的屋顶上。

站在岸上,利用变形为长鞭态的手杖勾回挂在檐角的缆绳,蛮劲惊人的卢纳德凭一己之力,将那艘能最多能载下八人的渔船拖到了岸边。随后一行人欣喜地发现,船尾的大桨和两支独桨安然无恙地躺在船槽里,舵身被撞断了,好在桅杆上那条被原主人缝缝补补过多次的三角帆尚且能用。

“在水面宽阔、流速不快的地方,就交给卢纳德摆桨,至于水况复杂的地方我会负责接手。”猎人不奢望其他人能帮上多少忙,简单安排了下分工,便率先登上了小船。

等长老和牧羊女相继登船后,不甘人后的库恩自告奋勇地表示说,他在家乡是闻名遐迩的摆舟好手,擅识风向,于是自我任命为掌帆手一职。

卢纳德最后一个登船,众人明显感觉到船身猛然一沉,吃水深度陡增。

缓缓穿过像暗礁一样埋伏在水面下的尖锐的建筑残骸,渔船驶出死气沉沉的堰塘,汇入了河流。

最初一段河水的流速颇为湍急,为稳住船身,猎人忙碌于左右两侧船舷,协同卢纳德的步调用力划桨。

颠簸一刻不曾停歇,冰冷的浪花不时溅到身上,牧羊女双手合十,虔诚地为他们一行人的前途闭目祷告;长老依然慵倦地卧在备用帆铺成的垫子上,仿佛适度的摇摆反而有助于睡眠;一旁的库恩虽坐如针毡,不过在打量了下那柄和他身体差不多长的船桨后,相当识趣地选择了放弃。

他们在凶恶的湍流中抗争了近两个钟头,大约快到原多夫多边陲的巴维尔堡附近时,激流被分割成了两股,一股向北,一股则继续向西。他们择西而下,驶入一段两岸叠嶂冗长的狭谷,水流逐渐趋于平缓。

尤利尔没有卢纳德那般不知疲惫的旺盛精力,两小时的剧烈消耗,诚实地反馈回来,他拖着一身紧绷过度而变得酸痛难忍的肌肉,无力地跌下船舷。若是一个身体未经火种改造的普通人,接下来几天时间都将难以恢复,但对韧性和耐力都远超常人的他来说,不用休息太久,无氧呼吸造成的过量负担就会被迅速抹消。

即便拥有如此惊人的恢复力,在这短暂的几十分钟里,他仍不可避免地会显露出些许疲态。

作为少有的、不习惯坐享他人劳动成果的蒙泰利亚人,此刻觅得了一个作出贡献的机会。他飞快摘下挂在腰带上的皮革水袋,拔开木塞,递给猎人,“喝点吧,口感很涩,对紧绷的神经有好处。”

尤利尔一闻到空心嚼口里飘出的刺激性气味,立时皱起了眉头,“抱歉,我不喝酒,”他说,“只是闻一下臭血浆的气味都受不了。”

库恩不知道他天生就有轻度的酒精过敏、除了必要场合几乎从不饮酒,以为这个贵公子是嫌弃穷酸流浪汉的廉价饮品,一脸羞恼地收回水袋,使劲压紧木塞,此后远远地坐在船尾,独自闷闷不乐了许久。

“我能为你效劳吗,猎人阁下?”驶出凶险的水域后,牧羊女也结束了祷告,“我之前在利米安学过一些活血舒筋的按摩手法,可能不是太娴熟,但想必只是慰劳阁下酸胀的肌肉还是可行的。”

说着,她便改换成并腿跪坐的姿势,邀请猎人把头枕在她柔软的大腿上。

“不劳费心,”他活动一下僵硬的肩膀,弄出咔咔的声响,“要是狩猎者都这么娇气,这门行当早就灭绝了。”

老贵族般斜卧在帆垫里的黑山羊,轻蔑地喷了下鼻子。

牧羊女侧过脸,白净修长的手指虚掩着微微上扬的嘴角。

“它又说什么了?”猎人不满地问道。

牧羊女抿了下嘴唇,止住笑意,“阁下可能还是不知道的为好。老人家有时出口随性,请您勿要见怪。”

这么一说,他反倒更在意了。

只见长老适时地扭过头来,那双会说话的黑眼珠里,写满了对道貌岸然者的戏谑。

“这句话是可以告诉阁下的。”牧羊女转述道,“长老说,它很高兴看到你还是一个鲜活的人,虽然……虽然阁下总是摆出一副死人脸。”

尤利尔一时默然。他听出这话里另有深意,却不想追究,内心强烈地排斥试图一窥它本来面貌的目光。

黑山羊哼哧一声,随即伸直四肢,从软和的帆垫上起身,灵活地跳上锥形的船头,目光穿过蜿蜒曲折的狭谷,远眺前方。片刻过后,它返身跃下船头,向牧羊女严肃传达了几句话。

“猎人阁下,长老问您是否知道,穿越幽邃密林意味着什么?”

尤利尔认真审视那年迈的黑山羊一会儿,答道:“正因为我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所以才极力避免拖上多余的负担。”

幽邃密林曾经的主人,是一支和北方古老的基斯科斯人一样具有传奇色彩的亚人种族,这个曾高度发达的古文明,在神秘领域的造诣独树一帜。庞塔人灭迹于上个世代之初,却在幽邃密林深处留下了一笔举世瞩目的遗产:一笔活着的遗产。

“长老说,您不能就这样两手空空地进入幽邃密林。长老说它相信阁下确有那样的经验和实力,能毫发无损地穿过古代巨像兵把守的庞塔遗迹,但倘若有更简单、乃至是可一石二鸟的方法,阁下未尝不可一试。”

“一石二鸟?”尤利尔狐疑地问,“除非你能掘地三尺给我挖出一具庞塔人的完尸,否则上个世代的断代史学家亲自莅临,也找不出更好的方法来对付巨像兵。”

黑山羊咩咩叫了几嗓,时而顿蹄,时而昂首,仿佛在发表一篇掷地有声的演说。

“长老说,史学家无过于岸上的看客,凭着寥寥几笔臆想,也配妄谈历史,只有亲自在浊浪滔天的史河中徜徉过,才有资格对此发表意见。”牧羊女神态庄重地跪坐着,一字一句地进行转述,“长老说,它能为您物色到一个对庞塔文明颇有研究的学者,此人彼时是个小有名气的炼金术师,但放眼浩渺的人类史,篇幅吝啬的史籍里却容不下他的名字。

“况且,前往肯阿那的旅程路途漫漫,您若是忍受不了一路上都与不会说话的山羊为伴的,不妨就抽空去拜访下那个巧舌如簧的怪人。他的性格很奇怪,却意外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并且相当热衷于替人排忧解难——用他那渊博的学识,与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听过这席话,猎人短暂地陷入沉思。

他从来不是个无原则纳谏的人,他是绝对的实用主义者,有利即是真理,任何脱离实际经验的夸大和鼓吹,都令他极为反感。

然而,他也没有立马拒绝。因为黑山羊不止一次展现出来的那种未卜先知的奇妙能力,给了他一个思考的理由。他需要思考,谨慎而缜密地权衡,权衡此举的利弊。

桨声渐起,小船正绕过一道横断河流的尖锐的山体,两岸的峭壁开始向内迫紧,河面越来越窄,水流转而湍急。

忽然,天空中传来一声嘹亮的啼鸣。

船上众人齐齐抬头,只见一只羽翼青灰的猎鹰,盘旋在狭谷窄长的上空,敏锐的双眼直勾勾地瞰向顺流而下的渔船。

想也不想,猎人立刻掷出一支淬上剧毒的柳叶 飞刀。

强悍的力道使船身猛烈摇晃,飞刀的运行轨迹近乎被拉成一条垂直攀升的直线,猎鹰刚作势要敛翼转向,羽毛覆盖的腹部就炸开一团鲜艳的血花。伴着一声凄厉的哀鸣,猎鹰挣扎着扑扇了几下翅膀,斜坠下来,落在岸边光秃秃的石滩上。

“你射下来的是什么,一只鹰?”沉默多时的库恩,忍不住惊骇地问道。

“不。”猎人没多透露半个字。那是敌人的眼线。而且浮出水面的时间,比他预计提早了好几天。

受益于匿迹得当,他已抢占了先机,即便巴姆现在获悉了他的动向,并据此推测出他西行的目的,也来不及在幽邃密林外实施堵截。

问题是进入密林之后,状况就不那么明晰了。

“麻烦终究是麻烦。”猎人叹口气,坐了下来,注视着仍在耐心等候答复的长老,“好吧,你说服了我。现在,我该上哪去找那个不务正业的炼金术师?”

黑山羊那平扁的嘴角,似挑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下颚那撮长须,衬出一种长辈与智者的风范。

“长老说,他就住在幽邃密林之侧的雄辩家山谷里,并且——他本人就是一位雄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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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交融

“您不要紧吧,我亲爱的女主人。”男爵紧张地凝视着正饱受痛苦折磨的混沌之女。

她整个人偎进睡椅当中,娇小的身子像虾米似的紧紧蜷缩,脸色十分惨淡。长达三个钟头的时间里,她一直在与撕裂般的神经绞痛作斗争,仿佛有无数条线形虫钻透头盖骨,在富含褶皱的皮层灰质上开出千百个洞,进而深入垂体,蔓至骨髓与视神经。

这是最难熬的一个阶段,牵连头部每条神经的疼痛波峰一波一波地袭来,她以凡人不可想象之毅力强忍着不吭声,十指深深刺进眼眶,猩红的色泽很快填满了指甲缝。伴她低沉嘶哑的呻 吟,十指向内挤压,眼球轮廓几欲撑破死死合闭的眼睑。

男爵骇然失色,险些她要徒手挖出双眼,一劳永逸地割去痛苦的根源。

“再等等……”它听芙尔泽特发出虚弱的呢喃,声线抖如筛糠,“再等等,迪恩尔……还不是时候……”

逐渐,侵蚀的触须从单独的点扩散到多个面,空间频发震动,男爵本能地竖起毛发,龇牙尖叫,头上的水晶吊顶哗哗作响,大片尘埃从天而降,墙上的玻璃画框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震源不在脚下,亦不在任何目光可及之处,疯狂的涟漪是从认知深处激起,它来自另一个与物质世界交织的维度。它无处不在。

男爵仰长脖子,惊惧交加地发现,天花板竟似一片热锅上的干酪迅速熔化畸形,凝聚成腔内分泌物一般漆黑黏稠的液体,垂落欲滴,发出熏人的恶臭。

要来了。它看到、听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尽管找不出任何修饰词来形容这无以名状的恐惧,后果却是确凿无疑的——

噩梦。死亡。

“不,再等等……”芙尔泽特从睡椅中跌落,宽松的睡裙滑下肩头,露出被汗水浸湿的锁骨,“再等等,迪恩尔……就快准备好了,就快……”她极力举目,指甲抠进混织地毯,声带的颤动经气管一路衰减,隐没在寒齿间,“相信我,迪恩尔……很快了……一切都会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