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返 第17章

流云原本并没有觉得非得把黑衣人的首级带回去不可。

若是那比叡山延历寺来的鸦天狗不那么嚣张跋扈，而是低三下四来恳求，说不定心情一好，就返还给他们算了。

毕竟他才刚刚加入了织田氏，而且还不是自己主动的，压根就没什么忠诚心，所谓“魔王”和“对魔忍”的恩怨情仇，并不关心。

而且，井河阿莎姬那一堆“除魔卫道”的说辞，也不能过于草率地视为妄语，万一是真的呢？

但事到如今，敌我立场似乎已无回转余地。

综合各种因素考虑，流云心中仍更倾向于织田氏这一边，而不是比叡山延历寺所代表的佛门。

第十八章 交任务领赏

流云与井河阿莎姬对话时，就已预料到对方可能存在更多伏兵，一直关注着周遭动向，时刻留有几分余力，做好了兼顾迎击准备。

果然又出来了两个人。

只是没想到她们如此执着于破坏那具黑衣人的首级，却不来攻击自己。

领头的井河阿莎姬，身法极快而且会分身术。

短发髻的女子武艺不算很强，但能施放闪电。

单马尾的女子很显然掌握了空间系的遁术。

这几个对魔忍，看起来都可谓是强敌。

而且是三人联合行动。

流云虽然占了上风，内心却自知是有些侥幸。

对方若是战术配合稍微好一点，下手稍微狠一点，胜负恐怕未知。

能逼走这几人，已经可以满足，更不能奢求做到击杀或者生擒。

原本是这么想的。

然而很快，流云又渐渐明白过来一个问题：她们的秘术虽然看上去很厉害，但多半存在巨大的限制条件，又或者要消耗非常多的体力。

否则对魔忍对织田氏造成的打击，应该比现在还要多出好几倍才是。何至于只是藏头露尾截杀一下后勤队伍呢？

今夜所遭遇的袭击，或许已经是她们的大部分实力。

再深入一步，为何那几个女子，如此执着于毁掉同僚的首级呢？

依次流云猜测，对魔忍的各种秘术异能，大概都不是勤修苦练得来，而是用了某些速成渠道。

如果有懂得其中关窍的人研究一番，可能就找得到破解的办法。

至此逻辑便通顺了。

当然，猜测仍只是猜测，需要与事实证据对应才可验证。

收刀回鞘坐定，时间仍是深夜。

外面的雨还是在哗啦呼啦地下着。

五个农兵此时蹲在破庙墙角惊魂未定，相互庆幸劫后余生。

而青田坊则颇为失落地空站着，似乎是为自己帮不上忙而难受。

流云心情其实也些起伏，但这么些年都以镇静示人，习惯性的不露悲喜，仍旧是一副平淡无奇的表情。

他只吩咐轮流守夜，有事及时叫唤，便自顾自躺下休息。

睡前忽然脑中闪过念头，手下们精神状态好像都不太好，是不是该发表个演讲什么的，鼓舞一下士气？

闭上眼睛一想，其实这种情况下，自己能安然入睡，不就是最有力的鼓舞吗？

何必要多费口舌呢？毕竟自己又不擅长此道，万一没啥效果，甚至弄巧成拙，可就搞笑了。

果然如流云所料，接下来一晚上十分和平，没有再迎来不速之客。

然后沿路返回近江横山城，依旧如此。

于是这趟运送军资金的任务，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完成了。

……

到了横山城的大门口，五个农兵的情绪依然还比较低落，但青田坊已经收拾好了精神，昂首挺胸对着卫兵们说：“俺……我们的佐佐木流云大人从美浓岐阜城运输军资金回来了，麻烦通报一下吧，谢谢喽！”

卫兵们原本有点懒散倨傲，歪歪扭扭站着不答话。

但仔细看清楚听明白了之后，立刻纷纷挺直了腰杆。

为首一个弯下腰陪着笑说：“木下大人特意吩咐了，若是佐佐木流云运送东西回来，不需要通报，直接跟着小人往里面走就行。”

流云点了点头便下马，跟随入城。

走了一段时间，见城中相比上次空旷了许多，人头少了一半以上。

而后，尖嘴猴腮的木下藤吉郎，熊腰虎背的蜂须贺正胜，黄脸精瘦的前野长康一齐迎出来。

大概是收到了讯息。

木下藤吉郎目光炯炯，朝着农兵们拉进来的马车看了一眼，抚掌大笑道：“看来是好消息回来了啊！”

连忙拉到御殿里，坐定了细说。

流云先让农兵们，把二百贯沉重的永乐钱卸下来，然后言简意赅地大致复述了一路上的经历。

木下、蜂须贺、前野三人翘首以待。

说到半路遇上黑衣人截杀时，听者尽皆严肃起来。

说到掷刀杀了黑衣人，割下其首级，前野长康颇为动容，喃喃道：“总算可以让死去的兄弟们安心。”

说到鸦天狗阻拦，背后疑似是比叡山延历寺，其他人懵懂不以为意，唯木下藤吉郎眼珠转了几转，表情有些复杂，但瞬间又恢复常态。

说到三名女性对魔忍出现，施雷电击毁了布袋子，蜂须贺正胜扼腕大叹：“那人的首级里一定藏着重要的秘密。如果能带给竹中大人研究一番，说不定可以找出彻底解决对魔忍的办法。”

但木下藤吉郎立刻拦住，开口说：“流云大人成功带回了军资金，斩杀一名对魔忍，又同另外三人交手，探明了虚实。这样已经让我喜出望外了，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呢？至于背后还有什么重要的秘密，我相信有流云大人这么厉害的武士坐镇，日后大有机会搞清楚。”

听了这话，蜂须贺正胜才反应过来，连忙改口：“没错没错，流云大人已经建下大功，我们岂能再说三道四。”

这时流云吩咐青田坊将装黄金的木箱子和装首级的布袋子都搬过来。

看起来，木箱子很轻，可轻松提得动。

已经变成焦炭的布袋子却沉得很，以青田坊的臂力也要使上不少劲。

木下藤吉郎见此顿时眼前一亮，急忙道：“您暗中掉了包？对魔忍以雷电击中的只是黄金，黑衣人的首级依然保存完好，是吗？”

流云微笑点头。

蜂须贺正胜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接过来解开一看。

木箱子里面，才是隔绝了空气，用石灰保存的黑衣人首级。

布袋子里，原本是一堆金币，此刻则成了一团扭曲的黄金疙瘩。

蜂须贺正胜顿时惊悚不已——那个短发髻对魔忍召唤出来的雷电，居然能使黄金熔裂，该有多么厉害！

同时他又十分喜悦，自语道：“竹中大人一定能从这里面发现些有趣的东西。”

流云故意说：“只可惜这二百两黄金，需要重新铸币，大费周章。”

蜂须贺正胜兴奋之余没有多想，挥手便道：“没关系！现在我们横山城里，并不急着用这二百两黄金。”

流云佯作异色：“几天前，似乎告诉我这笔军资金是迫在眉睫的。”

木下藤吉郎尴尬地咳了一声，嘿嘿一笑，尖嘴猴腮的脸上更显猥琐：“流云大人看来也是聪明人！大概也看出来我当时讲的不是实话。否则也不会将黄金与黑衣人的首级掉包……毕竟第一次与您见面，不敢不多留点心嘛！现在我就知道，您是可以信任的啦！”

流云笑而不语，岔开话题发问：“刚才蜂须贺大人所说的‘竹中大人’，不知是何方神圣？”

蜂须贺正胜立刻一脸兴奋作答：“美浓麒麟儿竹中重治的名号，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那是个学问特别大，什么都知道，还会使用上百种术法的人！如今主公派他到横山城来当与力，因为平日要修行的缘故，一般在城后的山里隐居，十天才出来一趟。流云大人若是想要见一见的话……嗯，还要再等三日。”

“如此便不强求。”

流云心中对这个能在光荣游戏里占据重要地位的历史人物是好奇的。但也没好奇到那种程度，没必要特意等候。

他又想到，几天前是因为木下藤吉郎动员了附近所有的家族，准备讨伐浅井氏的残余势力，自己才到了横山城，便问到：“不知战事如何？”

说到这个，木下藤吉郎得意笑道：“浅井氏虽然现在被困在小谷城，但毕竟还有三千精兵。如果主公的大军不到，只靠我是没法攻下的。这次动员，只是假装攻击，目的是动摇对方士气。趁着这机会，我又策反了两家国人众，现在浅井氏在小谷城是更加孤立无援了！”

“原来如此。”流云觉得这个的话题与自己关系不大，便没再多表示，打算告辞。

离开了好几天，也该回佐佐木村看看。

不知道师叔和师弟怎么样了？

以及原本是嫂子，后面忽然又要变成妻子的伊织夫人……

想到她的身姿，流云胸中涌起一丝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情绪。

类似思乡，又有点区别。

刚表达出离开的意思，木下藤吉郎立刻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容，摸着下巴测过脸去问：“佐佐木家现在的领地是多少？”

蜂须贺正胜不假思索答道：“虽然还没开始检地，但估计是一千石左右。”

“一千石……”木下藤吉郎稍加思酌，斩钉截铁道：“以流云殿本次功绩，理应加封五百石。如果竹中殿能从那黑衣人的首级上找出什么，就额外再加五百石。”

“明白。”蜂须贺正胜心领神会：“我这就去安排，看看附近有什么地方合适作为佐佐木家的新增领地。”

流云心想，佐佐木村二百多户农家，合计一千石。那么加封一千石，应该就是另一个二百多户农家的村子吧？

看木下和蜂须贺的样子，这个赏赐，似乎算是很丰厚？

这个日后需要慢慢了解。

流云没故作推托，大大方方道了声谢，无愧领受了。

而后带着随从们告辞。

他并没有看到，自己走远之后的事情。

木下藤吉郎看着流云背影消失，脸上露出纠结和苦恼的神色，眉关皱得极紧，摇头自语：“带回来的虽然都是好消息，但没想到背后是比叡山延历寺！这可不好对付了！”

蜂须贺正胜愕然：“一座寺社而已，有那么厉害吗？”

前野长康亦不解：“比叡山延历寺？他有几个僧兵？”

木下藤吉郎满眼无奈，抚着额头叹道：“你们现在的身份，也该多了解些外面的事，说来话长，这比叡山延历寺啊……”

第十九章 归乡之情

流云上辈子是个半吊子的历史爱好者。虽然没有学过任何正儿八经的科班知识，但讲起段子来却也头头是道，什么“精罗落泪”，什么“关原战神”，什么“日常乳法”之类的掌故，都是倒背如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