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返 第139章

然后井河小姐并没有知难而退，看上去反而更加愉快了。

倒是长船长光提出了问题。

“以往布置在伊织身上的障眼法，已然破解，现在她身上散发着与老身同源的妖气。万一被旧敌盯上，后果不堪设想……希望您能把她带在身边。”

长船长光的话，出乎了流云的意料。

道理上确实说得通，已经显露了妖族血脉的伊织留在家里或许存在风险。

但是——

“伊织并无自保之力啊……带她去龙潭虎穴一般的长岛愿证寺，岂不是更加凶险吗？”

流云如此反问。

这也是很现实的问题。

对此，长船长光的回复是：“为今之计，只能激发伊织身上的妖刀血脉，让她也化形为刃，即可带在您的身上了。”

把伊织也变成刀吗？

流云一听觉得古怪。但古怪之余，又觉得还挺靠谱的。

接着去问了当事人。

原本伊织听说流云又要出远门，还带着井河小姐作为助手，心情颇为忐忑难安。现在听说自己也能伴在左右，立即欣然答应，完全没在意要改变身体的事情。

于是，在长船长光提供的“技术指导”之下，流云将之前做过的“血契”仪式，换了个对象重复一遍。

接着光芒一闪，伊织也由温婉贤淑的妇人，化作了寒芒四射的利刃。

跟长船长光那次相比，完成度丝毫不差。

甚至该说是更好了。

毫无半点阻碍，没有经过任何理念与情感上的相互试探，伊织的神魂就与流云彻底完美融合在了一起——这并不只是由于身体上的经验足够丰富，更是因为伊织对流云抱着完全的相信与依恋之心。

完成这项仪式之后，长船长光与伊织，祖孙两代几乎是外观完全相同的一对长刀。

当然从强度上绝对是前者高很多了。

上次成功的融合，不仅让长船长光状态恢复，比往日的巅峰状态还要更进一步，也使得流云力量大增。那是绝世剑豪与绝世兵器之间碰撞出来的激烈火花。

这次效果就不怎么样了，毕竟伊织妖怪血脉只占四分之一而且从未锻炼过。

反正流云也不是双刀流的剑客，作战的时候优先使用长船长光就够了。

伊织可以作为后备，观感上她体内的妖气稀薄而柔弱，化身为刀之后，并没有比普通凡铁打造的兵器强太多。

对流云来说，这时候的感受，如同网游时开了两个小号一样，既可以分别安排去做不同的事情，又能聚在一处合作。自己就像是屏幕后面的玩家，能清晰知道每个小号的情况。

他现在似乎能用上帝视角去搜寻伊织内心的所有记忆了，包括不可告人的那些。

唔……十分奇妙。

解决了这个问题，其他的就很方便了。

家臣们各司其职管理领地，已经得心应手，轻车熟路。

速水清兵卫是个很聪明的人，江口助左卫门才具平庸但责任心够强，加上越来越成熟的随风小师弟，安顿好区区一万石土地上五六千名百姓，是绰绰有余的。

沙罗只带了花开院家仅剩的一老一小两个仆人，来到陌生的地方，或许会有些不适应，不过好在有冴子一起，她们现在已经混得挺熟了，还似乎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一致对外”攻守同盟。

再留下几个对魔忍的组员保证安全就好了。

流云佩戴着“长船长光”与“伊织”两柄长刀，让井河小姐及其麾下四名部属化妆易容担任侍从，踏上了旅途。

先是上路往东，到岐阜城报到，又等了一两日，汇合其余使团成员，集结了二百余人的队伍，朝着一向宗的长岛愿证寺开拔，讨论双方和平共处之事。

第191章 流云大人，现在不可以……

长岛愿证寺，位于伊势湾的最核心处，长良川、木曾川、揖斐川三条河流的入海口，波浪积年冲刷之下形成的三角洲上。可能是由于南北狭长，东西极窄，才得了这么个地名。

此地水文条件十分复杂，地势低而湿度高，不利于稻谷的种植，但非常适合海贸和渔业。

一向宗的和尚到来之后，建立了“愿证寺”，并且依靠一系列合法与不合法的手段，将本地百姓收服，取得了独立于伊势、尾张两国守护之外的自治权限。

早期的住持、坊官们高屋建瓴，采取了有利于经济发展的施政方针，因此长岛得以迅速崛起，成为海贸和渔业的重镇，并且还吸引到大量上下游产业的工匠，比如锻冶、造船之类。

现在这里是一向宗仅次于石山本愿寺的二号据点，设定了四十多个隶属于愿证寺的分院，号称拥有十万信徒——织田家并不相信这个数据，但分析结果显示，三五万常驻人口还是靠谱的。

整个长岛，四面都被河与海所包围着，水面最窄处也有五百步以上，相当于天然的护城河。

而且天然的护城河上尚未有任何一处建设了完整的桥梁。

所有人的出入都依赖于船只的摆渡。

这也是他们能不收封建领主干扰，得以独立发展的重要原因。

以前织田信长曾经两次率军攻打长岛，每次都能依靠数量优势围得水泄不通，但都卡在抢滩登陆的这一步，只得无功而返，以议和告终。

稍微对兵法有了解的人就会知道“半渡而击”的道理。

除非是战斗力悬殊至极，否则想要跨过五百步的水面发动进攻，肯定是难如登天的。

织田家的军队固然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但面对长岛愿证寺的民兵并没有太大优势。因为对方士气极为高涨，而且也拥有法阵的加持效果。

……

高达两百人的外交使节队伍，也是通过摆渡的方式才能前往长岛愿证寺。

正式负责此事的泷川一益，以及叫来撑场面的公卿、僧侣、文化人，加上二三十个卫兵与侍从，占据第一条船。

流云同几个身份相近的同僚，共四五十人，坐在第二条船上。

其他人挤在剩下两条船上。

初春的艳阳，虽然略有点刺眼，却不会带来燥热之感，反而让人觉得温暖。

流云迎着晨光从船上走下来，踩到松软的地面时，眼前是规模巨大的欢迎队列，估计有上千人。

双方的话事人已经迅速走上前，各自挂着虚伪的营业性笑容，操弄着晦涩拗口的古代京都腔调，用华丽冗长文采斐然的措辞，表达着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含义。

他们高谈阔论，滔滔不绝，引经据典，妙语连珠，然后谈了好久却没有讲出任何有意义的话题。

这倒是也是一种本事。

幸好，流云理论上是为了保护要员而跟来的，身份类似于“大使馆武官”，不用把心思花在嘴皮子上面。

他只需要站在一旁耐心看完这种“猴戏”，然后跟着走就行了。

身旁打扮成姬武士的井河阿莎姬同样在看着政客们的表演，毫无征兆地发出轻声的嗟叹：“我从前一直觉得，像他们这样有学问懂道理的人，就应该居于上位，成为百姓的领袖。后来才发现，很多饱读诗书的高僧大德，私下反而是比平常人更加邪恶，唉……”

对这句话，流云一时想不出应对。

他虽然是见识广博的穿越者，但也无法为井河小姐开解。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流云转过身想随便找两句话安慰一下，忽然注意到，身边不知何时飞来一只小虫。

时值春季，又是湿润温暖的河滩，有飞虫出没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流云从那飞虫之处，察觉到一丝十分诡异的气息。

确切说，是佩在身上装入刀鞘的“长船长光”，利用精神链接提出示警。

她觉得那飞虫有点眼熟，可能是某种高明手段掩饰了特异之处的式神，专门用于监视。

长船长光说，她在大约一百五十年前曾见识过类似的术法。

流云顿时警觉。

宁信其有，毋信其无！毕竟自己可是来执行秘密任务的，岂能轻易被人监视？

此时飞虫发出极轻的鸣叫声，盘桓了几圈，正好停在井河小姐的手背上。

井河小姐正有些没来由的低落，对此并无反应。

流云毫不犹豫出了手。

指如疾风，快如闪电，干劲利落地把飞虫捏死。

同时手掌贴在了井河小姐手背上。

流云一心只想除虫，完全没考虑太多。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搞得好像是想要牵手似的。

不妥啊！

两人只是雇主与佣兵之间的工作关系而已。

这么做不是成了职场骚扰了吗？

话说回来，对方的手完全不像是习武之人，没有任何粗糙起茧的迹象，甚至比伊织和冴子她们还要娇嫩柔软一些。好神奇呀，怎么做到的？

对魔忍的秘术么……

肌肤相贴近的一瞬间，井河小姐满面羞红，左顾右盼不知所措，眼神慌乱无比，双腿一下子并拢，身子颤抖似乎想要逃离，但手却老老实实地留在流云掌里，接着怯声呢喃道：“大人……现在不可以……”

至于她刚才所嗟叹的事情，似乎已经完全忘到九霄云外了。

这时，流云所佩戴的两柄刀，忽然都从鞘里响起一声外人听不到的低吟。

化作刀身的伊织在精神世界咳嗽了一声。

而长船长光似乎在“呵呵呵”的干笑。

流云正想要说点什么，正巧那边的贵人们已经完成了毫无意义的寒暄客套。

有大堆人正在靠近自己。

泷川一益领着一个孔武有力的中年和尚走了过来，并且介绍到：“这位是我家的佐佐木流云殿，出自近江，剑术通神。”

“哈哈，幸会。老僧是愿证寺证意。”

中年和尚露出友善的笑容，打了招呼。

泷川一益连忙补充道：“流云殿，证意大师就是长岛愿证寺的住持。”

“久仰大名，见过住持。”

流云平淡如常地打了招呼。

“不敢不敢。佐佐木流云殿的名声，才是令老僧如雷贯耳。”

双目交汇。

流云立刻发现，这个中年和尚，长岛愿证寺的住持证意大师，绝对实力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