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更两万五
似乎大人们总是习惯地把孩子的希望看做是那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冬马和纱从来就没放弃过对琴技的钻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一天都如此,雷打不动。
她的音乐天赋也得到了老天的眷顾,近乎完美地继承了冬马曜子的基因。
可即便是那么优秀,任谁见着都要竖起大拇指的冬马和纱,还是被自己的母亲抛弃了。
嗯,尽管冬马曜子的解释是暂时让自己留在这里,让自己一个人尝试着独立,让自己经历更丰富的人生。
她会回来接自己的,等她安顿好,处理好一切,她就会回来带自己一起过去。
一开始冬马和纱是相信的,尽管她充满愤怒跟不解,乃至于憎恨。
但在冬马曜子走后,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冬马和纱只能强迫让给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她怀揣着冬马曜子临走前许下的承诺,每天起床都会快速地跑到客厅,走到门口处,看鞋柜会不会多出一双她日思夜想的女式皮鞋。
无尽的希望,就是在这样一日接着一日的失望里最终被消耗殆尽。
加上冬马曜子的忽视,平日里连电话交流都是奢侈。
冬马和纱的想法也越发极端,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不是认为她是个累赘,所以故意抛弃她离开了日本。
强烈的爱得不到满足,便迅速成为根深蒂固的恨。
自此,冬马和纱与冬马曜子的关系越发恶劣,比起母女,更像是仇人。
可即便如此,冬马和纱始终也没有放弃钢琴。
在她的心底,她还是保留着这唯一与母亲的羁绊,也是唯一被自己母亲认可的羁绊。
但她的想法已经不再是最开始的:我会让你感到骄傲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而是演变成:我会让你后悔的,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不是累赘!我会变得比你更优秀!
与愛相比,似乎恨的力量会更强。
和纱变得比以前更努力,更用心,也更..孤僻。
她很期待每一次跟自己母亲交流的时刻,也极其抗拒这个时刻。
因为每次她都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每次都是失望的,每次得来的只有近乎强制的命令。
为什么她非要当自己还是小孩子呢?为什么她一定要那么可恶呢?
冬马和纱很讨厌一个将自己抛弃的人还用这种口吻来束缚她。
于是她变得更叛逆,变得抗拒接受任何来自冬马曜子的好意,她将所有的好意都理解成虚伪。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深深地爱着钢琴,梦想着成为一个伟大的钢琴家。
直到前晚,冬马曜子的那通电话。
就算她本人不在国内,她也还是有数不尽的人脉呢,这些人脉就像是臭虫一样讨厌,死死地缠着自己。
自己明明已经拒绝了,自己明明已经明确地说出了态度。
可她还是那么霸道,还是那么强势,还是用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来强迫自己接受。
这唯一的羁绊,到头来却成为死死锁住自己的锁链。
冬马和纱彻底失望了,她心灰意冷地想道:为什么我一定要按照她的安排去过我自己的人生呢?
钢琴..不过是一件死物,为什么自己要被它束缚着?
不,我不会让你的期待实现的,我要让你彻底的后悔!
冬马和纱,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她不要成为钢琴家了,那曾经被她视为梦想的未来,现在是她斩断羁绊的证明。
她想证明:我不是没了钢琴就不能存在,我不是没了你就不能活下去!
我已经够独立了!我已经能摆脱你的一切,自由自在的活。
我不需要藏在你的影子下,也不需要再期待你的任何关心。
既然你选择了抛弃我,我也一样可以选择抛弃你!
这就是冬马和纱的所有心路历程。
她觉得这是自己深思熟虑后的理智决定。
但神宫诚简单一句:逆反心理,戳破了她为自己准备好的千万个借口。
她可悲地发现,哪怕自己选择放弃,也还是挣脱不了冬马曜子。
自己这样做,真的是为了自己吗?还是说如他所言一样,只是为了引起她的关注呢?
最好让她从国外飞回来,低声下气地哀求自己,能承诺会好好地履行一个母亲的职责。
真的是...为了自己吗?
冬马和纱咬着红唇,本就白皙的小脸变得更加苍白。
神宫诚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地观察着冬马和纱脸上的表情。
他知道她跟冬马曜子的关系有多复杂,也知道这是冬马和纱最大的心病。
但从客观的角度来说,他比冬马和纱更了解冬马曜子的想法,也更清楚冬马曜子到底是为了谁。
他知道,冬马曜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冬马家很富裕,冬马和纱从小到大都不愁吃穿,衣食无忧。
但这些丰裕的物质条件是冬马家天生就有的吗?
不是的,这些都是靠冬马曜子后天努力才给与冬马和纱的。
冬马曜子离过两次婚,爱情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值得期待的了。
她剩下的,只有亲情。
所以她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能过得更好,能不需要为柴米油盐而焦虑,能自由自在地过和纱想要的日子。
这是一个近乎无解的题。
一边是精神基础,一边是物质基础,同时满足精神与物资的优越条件对于一个单亲母亲来说太难了。
所以冬马曜子只能选择一样。
当然,这也跟两人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冬马和纱不仅继承了冬马曜子优秀的音乐天赋,也继承了她早年的沉默内向性格。
她不管有什么都喜欢憋着,她完全是被动的性格,极其不擅长主动。
而曜子也有自己的苦衷,她并非狠心抛弃和纱,而是觉得和纱应该选择不一样的艺术道路。
她太了解和纱了,知道和纱从小到大就是以她为榜样。
但如果继续沿着这条路发展,冬马和纱最多只能成为第二个冬马曜子。
所以她决心让和纱经历更多的东西,经历一些跟她不一样的东西,这样和纱才能成为跟她不一样的钢琴家。
她想要的,不是第二个冬马曜子,而是比冬马曜子更优秀的伟大钢琴家。
作为母亲,她不是优秀的,也不是做得最好的。
她只是一个平凡又普通的母亲。
也跟所有平凡又普通的母亲一样,她也努力将自己能给的都给予她的女儿。
第一百五十六章:自己跟自己和解!
自己戳破自己的臆想,短暂得到的满足感最终还是消失殆尽。
冬马和纱沉浸在自我否定的怪圈中,脸色的苍白令人怜惜。
神宫诚小心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小脸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顿时便开口道:“冬马学姐?”
他“惊扰”了冬马和纱的思考,也算是把她从胡思乱想的泥潭里稍微拉扯回来一些。
她微微抬头,看向神宫诚,但呆滞的目光足以证明她真的是下意识的举动而已。
有人喊你名字,就回头看是谁,仅仅是这种下意识。
神宫诚关心道:“我想每个人在小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过这种失望的时刻。”
“但这些都已经随着时间渐渐流逝,不需要太过纠结于过去,越是固执地想着,得到的反而越痛苦。”
“向前看才是最重要的,过去都已经过去了。”
“而且很多时候,有些事情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复杂,说不定是我们自己想的太多而已。”
他知道冬马和纱跟冬马曜子之间的复杂关系。
但他不能表露出来他知道。
所以他的安慰方式也是尽量采取模糊的说法。
冬马和纱闻言,嘴角紧紧地抿着,试图掩盖自己的情绪。
她也回过神来,连忙否认道:“是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在想曲子。”
神宫诚笑了笑,也不点破,轻声道:“那就好。”
冬马和纱抬头再看他一眼,心情有些复杂。
她知道她拙劣的演技..应该是瞒不过他的,要不然他也不必故意说这些安慰的话。
在心底诧异他观察灵敏的同时,冬马和纱也涌起些许温和。
能从一些字眼中捕捉到关键讯息并不难,但捕捉到关键讯息后还小心翼翼地仔细处理,尽量不触碰话题的禁忌。
既不让当事人难堪,也不追问,同时还试图委婉的安慰他人。
能掌握了这项技能的人应该不算很多。
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不识好歹,不通情商,没脑子的蠢货。
“你..那你现在呢?”
冬马和纱低声问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