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幸运的苏丹
“那这很好。”
吉列尔莫部长低着头，咕噜两声，带着不高兴的脸色。
可索托没有理会他，而是径自开门，走了出去。
在寓所中，索托拨通他所认识的智利DINA情报站的号码，现在中情局有人去DINA的，DINA也有人留在中情局的，属于水乳交融了。
“萨尔瓦多这边松口了。”索托说。
“需要我们做到什么程度？”对面问。
索托轻微咳嗽下，拿起桌上一张照片，照片中是名黑发中年男子在举拳咆哮。
“指望萨尔瓦多革命军政府（JRG）是不济事的，能让多比松这种渣滓光天化日下刺杀大主教，本身就是JRG纵容包庇出来的，由你们动手。”
“好的。”
索托嘴里的“多比松”，就是照片里的男子，他是萨尔瓦多极右翼军事组织“敢死队”的头头，中情局在巴拿马创办的美洲学院毕业的高材生。
萨尔瓦多军政府已属右翼法西斯里的翘楚，可即便这样，还有很多人认为军政府过度心慈手软——在萨尔瓦多这样的国家环境里，极左的“马解阵线”和极右的“敢死队”是并存的，都有其壮大的肥沃土壤。
于是一群军官在多比松的带领下，组成了“敢死队”，是历届军政府的刽子手和白手套，他们走街串巷，公开或私下地肆意杀戮，恐吓选民、屠村或是暗杀进步人士，还喜欢将受害者惨不忍睹的遗体垒成“京观”拍照留念。
有确切情报，敢死队就是杀害罗梅罗大主教的凶手。
而幕后的指使者是谁？索托不是查不出来，而是这种调查毫无意义。
多比松的敢死队在萨尔瓦多的“民间”是很得到支持的，这个组织本身就代表着该国差不多一半的民意，如果索托没记错，《华盛顿邮报》采访过多比松本人，他直接对记者叫嚣：“萨瓦尔多现在人口是四百万，必须要杀死二十万到三十万的左翼分子才能迎来和平！”
这还不是最骇人的，有家西德的报社采访他，多比松说：“你们德国人很聪明，知道康米主义的病菌是犹太人传播开来的，所以你们在希特勒的领导下集体消灭了犹太人和他们身上的病菌，我们则要杀死每个耶稣会教士，他们在传播种叫解放神学的变异康米病菌。”
吓得那位西德记者面无人色，连连说希勒特在我们国家已无人追随。
“我们愿继续追随他。”言毕，多比松还做了个纳粹手势。
这场采访传出去，连美国国务院负责中美洲事务的助理国务卿詹姆斯.奇克都看不下去，猛烈批评萨尔瓦多军政府和敢死队胡说八道。
“你他妈给我等着，敢死队早晚去美国杀你全家！”多比松直接打电话给奇克，如此威胁道。
所以索托是根本不指望萨尔瓦多政府会处理掉多比松的，军政府和敢死队本就是同母的怪胎，他现在只需给萨尔瓦多的天主教会一个交待，以换来教会对苏姆普尔河大屠杀的缄默，这是个外交上的兑子。
“我要尸体的照片，搞得惨些。”这是索托对DINA行动队的最后要求。
智利的DINA也是极右翼的反康情报部门，但在反康阵营里也是有食物链存在的。
圣萨尔瓦多郊外的一所庄园别墅前，几辆汽车满载着便装的DINA干员，从两侧全是棕榈树的林荫道开了出去，朝着“教堂山”（一座死火山下的村镇）方向行驶。
“卡德纳议员先生，吉列尔莫部长已将你的提案交付给罗梅罗大主教遇害真相委员会，很快就投票表决啦。”电话里传来萨尔瓦多国防部办公室女助理秘书谄媚的声调。
索托夹着话筒，摆弄着面前一盒漂亮的雪茄烟，故意用轻浮语气应付说，这个委员会会下令逮捕凶手吗？
“会的，我们得到情报，是几名警察在国家宫开枪射杀悼念主教的平民的……卡德纳先生，如果寓所太热的话，您可以来办公室等，这里有空调，我还可以给您提供可口的果汁，如果您答应的话，我这就派车去接您。”
“谢谢你，善解人意的（那边的女秘书立刻报出自己的芳名）吉尔娜小姐，只不过我马上会在楼下酒廊里会个私客，这样吧，我明天来表示对你的谢意。”
这话说的吉列尔莫部长的秘书开心不已，赶紧掏出化妆镜来，又是描眉又是涂指甲的。
国家宫某房间里召开的“罗梅罗大使遇害真相委员会”裁决会议，坐着的十二位委员全穿着军服或警服，这群家伙就是萨尔瓦多的政府本身。
“多比松闯了祸，谁他妈的要杀死罗梅罗主教的，谁又他妈的叫警察开枪打悼念人群的？现在惹上了美国佬，事情变得棘手，总统说我们必须尽快处理，不然那个议员可能会推动对苏姆普尔河事件的调查。”吉列尔莫部长先是拍桌子，而后就泄气般的嘟囔个不停。
“我们给这个讨厌的美国议员汽车上安装个炸弹？”一位上校吸着烟。
吉列尔莫部长狠狠翻了他一眼，意思是你别扯淡成不。
“是警察部门做的，让他们出几个人来顶缸。”
“可我们还是要逮捕多比松的，不然美国议员不相信啊，谁叫多比松曾威胁过美国的助理国务卿呢！”下面，吉列尔莫要求委员会投票。
七对五，勉强通过对多比松的逮捕令。
“逮捕可以，做戏给美国人看嘛，可是等到美国人离开后就得把这孩子给放出来，不然谁来当我们的投票宣传员（物理宣传），谁又来当我们的行刑队呢？”
吉列尔莫部长说，这个也得投票。
投票结果，十比二，多比松还没被逮捕呢，就被提前赦免掉了。
“立刻让法院签署逮捕令，对多比松的。”等到驱车回办公室后，吉列尔莫部长脱下军帽递给还在化妆的女秘书。
女秘书把军帽挂在衣架上，接着踏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小跑回自己办公桌，从抽屉里找到一脸死相的多比松照片，按照格式填好表格，粘上，影印并且传真了出去。
此刻，教堂山农场的谷仓里，萨尔瓦多敢死队头目多比松仰面躺在地上，下巴和嘴唇都被大威力子弹穿透而搅得稀巴烂，他的四肢摊开，胸腹满是弹孔，一位蒙着滑雪面罩背着突击步枪的DINA干员举着照相机对着多比松的尸体：“来，别拘束，笑一个。”
第69章 多比松先生笑出来啦
可多比松半边脸都残缺了，两只眼珠也爆出了眼眶，对着相讥实在做不出微笑的表情。
他的敢死队骨干党羽也横七竖八，倒在旁边，尽数被射杀。
DINA的这次突击活动因得到中情局的情报支持，格外成功，干净漂亮。
上空就徘徊着架携带电子侦察设备的仙童战术运输机，它隶属于美国的“南方航空运输公司”。
“头，多比松先生笑不出来。”那给尸体拍照的干员抱怨道。
行动队的头儿还有闲暇，指挥两名手下在谷仓的墙上用白漆刷下两行字：
“这是人民的愤怒——法拉本多.马蒂解放阵线宣”
“为了大主教与苏姆普尔河的血债。”
干这种栽赃的事，DINA也是驾轻就熟。
听到部下的抱怨后，头靠过来，说多比松先生笑不出来的原因是还没吃饱。
“哦。”拍照的干员会意，把相讥套好，取下步枪，对着多比松的脸又来了一梭子。
“这下他笑了。”
很满意，咔嚓下，相片就拍好了。
接着大家又把敢死队的尸体给垒起来，又拍了张集体照，这是多比松生前最爱干的事。
“投球手，投球手，听到没有，我是传球手，现在萨尔瓦多的国民警卫队一支分队正在向教堂山靠近，你们完事可以离开啦。”空中监察的仙童运输机传来呼叫。
“收到。”
DINA行动队便开着车扬长离去。
前来“逮捕”多比松的国民警卫队赶到时，只看到一堆血肉溃烂的死尸，他们花了好大劲才辨认出谁是谁，但其中可以确信就有多比松。
“吉尔娜，希望你会喜欢我的小礼物。”次日下午，索托果然满身休闲打扮，来到国防部办公室。
可秘书吉尔娜却是胆战心惊的表情，机械式接下索托的礼物后，不断将眼色往那边使，意思是我们的老大暴怒。
“你让人干掉了多比松？还把遗体照片贴在医院的围墙上！”果然，当索托大摇大摆坐下来后，吉列尔莫部长暴跳如雷，用手指着索托骂道。
“我是美国国会议员，怎么会动手杀人呢？”索托很委屈地摊开手，意思是你可以拘捕我，或者可以向国会道德委员会申诉我。
“你们美国人全是王八蛋，来了就没好事发生！”
这下索托更是直接双手并拢伸出，他就是想试试会不会冲进来两个萨尔瓦多警察把自己拷走。
吉列尔莫部长就像是雨后的蛤蟆，没吼两下就瘪了肚子泄了气，然后他就问文件在哪里。
“什么文件？”索托装迷糊。
“多比松关于刺杀罗梅罗大主教的绝密文件。”
这些文件，多比松是随身带着的，本来是防范军政府杀人灭口的。
“没人送给我什么文件。”索托继续装迷糊，并且语气陡然严厉起来，“是不是你们干掉多比松，妄图嫁祸给我，嫁祸给美国？还说什么文件不文件的，文件绝对被你们给毁掉了。”
这下吉列尔莫部长是跳进丰塞卡湾也洗不清。
很快，他选择向索托道歉。
“那就给我行动麻利些。”索托反过来警告部长说。
当晚，萨尔瓦多数名警察被逮捕，在电视机镜头和麦克风前，他们承认自己被多比松的敢死队收买，加入个叫“小天使”的团伙，拿到酬金后，刺杀了罗梅罗大主教，并对无辜群众开枪，杀害了数十条人命。
“我们绝不容忍像敢死队这种无视法律和人权的极右翼组织继续存在下去，要以罗梅罗大主教的牺牲为契机，让以后这样的惨剧不再重演。”国家宫前，一群穿着军服的上校们，也即是真相委员会，是信誓旦旦，各个眼光阴冷。
一时间，整个圣萨尔瓦多城的敢死队残余骨干，开枪自杀的开枪自杀，被捕入狱的被捕入狱，匿名逃亡的匿名逃亡。
医院围墙大主教的涂鸦画像下，堆满了鲜花和蜡烛，还有跪地祈祷的群众。
隔着条街的酒廊里，索托喝着啤酒，对着窗户玻璃看着这幕。
“你不去献花嘛？”一位穿着花衬衫的白头发老头，坐在他的旁边。
“现在去献花的只有两种人，纯善的和伪善的。”索托回答说。
“也就是说，你既不是纯善也不是伪善。”
“我只负责为利益而行动。”
“他会被教廷封圣的。”这老头远望着大主教的画像，喟叹道。
“你觉得罗梅罗大主教会在乎这个吗？对了，你是谁？”索托这才对老头伸出手。
“哈哈，叫我罗曼，爱德华多.罗曼。”
“你是拳击手经纪人？”索托看了下这老头的名片。
“是，尼加拉瓜前世界羽量级拳王亚历克斯.阿奎罗就是我负责经纪的，阿奎罗你知道吧，绰号短火箭筒，连续击倒日本拳王柴田国明的那位。”说着罗曼兴致勃勃地来了几个拳击假动作。
哦，说到柴田国明，索托想起来，美枝子说自己当学生时就喜欢看这位的比赛——美枝子和大部分日本女生真的很不同。
“可现在阿奎罗不正在丛林里打游击嘛。”索托知道这位是反桑地诺政权的。
“出来啦。”罗曼笑眯眯地转着手里的玻璃杯，嗓音低沉下来，“他现在人在迈阿密，并且只要你把萨尔瓦多、危地马拉还有洪都拉斯三国关系调节好，他们就全从迈阿密飞回来，集结训练地点是洪都拉斯的首都。”
“都有哪些人会参加反桑地诺的军团呢？”
“多了，前索摩查政权的国民警卫队军官，还有对桑地诺政权失望的左翼分子，还有尼加拉瓜南部的游击队，他们本来和桑地诺联盟，现在也开始反桑地诺了，甚至连尼加拉瓜另外支康米游击队也入伙了。”
“康米反康米？”索托都有点儿吃惊。
“这支游击队是信奉霍查主义的，而现在的桑地诺阵线投靠了苏联。”罗曼的回答很有说服力。
“能把这些杂七杂八的食材一锅烩，也不容易。”
“大家希望你去洪都拉斯，并愿在你的指挥下做事。”罗曼意思是要索托当带头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