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幸运的苏丹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库克小姐。”
“道歉有用吗?”雪莉佯怒了下,然后笑起来,“得了索托,你到现在都没介绍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呢?”
于是索托只好把他和桃乐丝相识的过程,简洁地说出来,两人坐在酒店还没打烊的咖啡厅中,要了些简餐,边吃边聊。
这时索托忽然想起什么,就问雪莉道:“你以前在奥兰治法院做速记员,县监事委员会的几个小王多少有些了解吧。”
“问这个做什么呢?”
索托心想我和那利勒上校有仇,和斯蒂文森警长有怨啊!
但他没提,只是故作好奇地问,利勒家的产业很大吧。
雪莉皱起眉,靠在椅背上抱胸,回答说,利勒上校是战争英雄,利勒家是从戎世家,这个是没错的,他当选监事委员也是因在战场上的表率和领导风范,至于财富,倒没怎么听过——其实,奥兰治的各个委员会大多是中产。
美国原本城市的政治,如穆顿典狱长所说,很多是掌握在“政治大亨”手中的,这群大亨出身也许很贫寒,但凭借着勃勃野心和政客党棍的钻劲,及向选民门客大吹法螺的本领,当然也有不少确实是为选民做事的,比如某位大亨,社区里只要哪家死人他必去守灵,得了个“纽约首席吊唁官”的诨号,往往得以实现阶级跃升,进而掌握一整座城市的运转资源,呼风唤雨。这群大亨往往都很有钱,也很慷慨(守财奴是没有的),问题是他们的钱哪里来?无外乎两条路子,“善心钱”和“黑心钱”。
善心钱,就是大亨利用权力或对政治信息的便利,在支持者的社区搞些能赚大钱的工程,铺路、修公园、造体育场等等,然后和支持者们一起分肥;
黑心钱,顾名思义,就是大亨亲自下场,和黑帮混一起经营黄赌毒……
不过最迟二战后,美国各城镇大多不满这种大亨政治,纷纷运动起来,主张“无政党城市”,尽量把选举和行政给剥离开来,城市的事务交给由专业人士组成的大大小小委员会去打理,即“城市经理制”。
那也即是说,利勒上校在奥兰治虽有权力、威信,可想如旧时代大亨那般随心所欲摄取公众财富,可能性是很低的。
“哦,我知道了,只是随便问问,因为桃乐丝正在利勒家开的酒吧里工作。”索托便胡诌两句,应付过去。
加登格罗夫东区的一座平房,桃乐丝开车入库后,解开了发箍,用手梳理几下蓬散的金发,而后打开了家门。
“咕咚”,她走进去后,靠在门板,从里面把门给靠锁上,接着后脑勺也靠在上面,刚才的愉悦时光,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后顿时化为乌有:
满屋子全是散发着臭味的垃圾,水槽边沿渗着的水往下滴落,挤满了油污的碗碟……
第34章 模范住户
一会儿后,鼓起勇气,从懊丧里振作起来的桃乐丝,摁了客厅里的灯,“妈妈!”她脱下夹克,挽起袖子,一面擦拭着厨房餐台,一面收拾着各种各样的垃圾,并把夹克披在了躺椅上的母亲身上。
桃乐丝的母亲面色青灰,絮絮叨叨的,浑身弥漫着臭味,那是飞叶子的味道,在椅子上翻了个身,神智看起来很不清醒。
接着在水槽里洗碗的桃乐丝,又听到楼上房间里传来很大的声响,让她的心都在抖动,那是翻箱倒柜的声音,使得头顶上天花板的电灯都在晃。
“爸爸——说了多少遍,我没在衣柜里藏酒!”桃乐丝大喊起来。
差不多两分钟后,头发极长,仅穿着内衣的一名中年男子醉醺醺的,提着个酒瓶,跌跌撞撞地从楼梯上晃悠下来,眼神迷离地扫视了眼,觉得没有落脚的地方,便径自推开厨房通往院子里的门,往秋千上一坐,就继续开始喝起来。
桃乐丝的双手,插在水槽里不断涌起的白色清洁剂泡沫间,突然间种绝望的情绪也不可遏制地在心间涌起,泪珠不由自主地嘀嗒嘀嗒,坠在其中……
可她最后还是把各个房间给清扫干净了,因到了明天,社区委员会会来巡视各个房屋住家的情况,如果让他们看到刚才的模样,怕是租约直接会被废掉,那她可就真的没法找到更廉价的租房了。
好在她明天上午还有半天的假期,总算还能应付得来。
接下来的差不多三个小时里,桃乐丝把厨房、客厅、卧室内内外外给整理了番,沙发、地板、餐台、桌椅,然后她咬着牙,拖着一大袋的垃圾,包括父亲扔下的许多酒瓶,叮叮咚咚地,先是塞入车里,再驱车到两个街口外的垃圾场给扔掉,又转到社区的洗衣房里,把父母积攒下来的脏衣服给洗了,再带了回来。
最后,总算等到父母折腾完了睡了,桃乐丝点着台灯,还看了会书,再倚在窗台上,扭开了听啤酒,听了会能放松心情的音乐……
等到第二天门铃响的时,画了淡妆的桃乐丝,散着头发,穿着显得十分家居乖巧的薄毛衣,下身则是休闲长裤,笑容阳光地打开了房门。
社区委员会的几位老太太就站在台阶下,望着桃乐丝,看神情是很满意的:
“桃乐丝.斯威夫特小姐?”
“是的,请进!”桃乐丝很热情。
房间里很是整洁,还散着淡淡的肥皂味道,桃乐丝的父母穿着整齐,一个坐在沙发上看着小尺寸电视,一个坐在椅子上翻着本书,并起身向委员们打招呼。
最终社区委员们在簿子上,当着桃乐丝的面,用红笔打了个大大的“A”,并和桃乐丝握手说,斯威夫特家可谓整个社区的模范住户了。
“谢谢。”桃乐丝露出洁白的牙齿,虽疲累但却满足地说道。
奥兰治的法庭角力也在一刻不停。
这阶段的攻防战,主要集中在安灼拉教授身上。
艾亨检察长起诉了安灼拉教授多项罪名,其中最重要的是她参与了黑利法官绑架案,必须要用刑事犯罪来审判。
安灼拉教授的辩护律师阿布特则提出反驳,坚决否认当事人参与到绑架案中。
而绑架案里唯一幸存的黑豹克里斯马斯,也说自己和安灼拉教授根本不认得。
于是检察长提供了证物:安灼拉.戴维斯教授和索莱达六兄弟之首的杰克.彼得森的私人信件复印件。
“你是否承认,你和彼得森间的关系,如这封信件所展示的,是恋人的关系?”检察长询问说。
对此,安灼拉大大方方地承认。
“杰克.彼得森的弟弟,绑架案的主犯乔纳森.彼得森,又是使用你的证件在旧金山的武器店里购买了那把置黑利法官于死地的猎枪的,我想安灼拉.戴维斯小姐应该将其间的来龙去脉给解释清楚。”检察长咄咄逼人。
阿布特提出抗议。
但史密斯法官却表示,兹事体大,戴维斯小姐确实也必须要解释清楚,辨明他与本案并无关涉。
另外史密斯法官还要求:“当我签署对您的逮捕令后,戴维斯女士您为何要潜逃,是否属于畏罪潜逃?这点也请您和您的辩护律师辨清。”
暂且休庭的时间,在外面走廊上踱来踱去的阿布特,又得到女助理玛格丽特的情报:
“坏消息,法院和检方私下底正和克里斯马斯本人的家属接触。”
“情况开始变糟了。”阿布特律师说。
不出意外的话,大约艾亨检察长要诱导克里斯马斯的家属和自己达成控辩交易。
“也许是让克里斯马斯先认几项较轻的罪,比如说绑架罪,再以此为突破口,牵扯出黑人游击队的罪行,陆续攻破了外围后,在一鼓作气来定安灼拉教授的罪。”
“那怎么办?”
“我现在可不得不需要钱了。”这是阿布特律师的回答。
玛格丽特低声说,奥克兰黑豹党的会计已悄悄来见过我,他们说光是给黑人游击队的安德鲁斯保释就已花了许多钱,更别说在纽约审理“21人帮”爆破案也正在进行当中,光是保释金就高达一百几十万美金,靠黑豹党的金库,或是左翼、名流和教会捐赠,也是捉襟见肘。
“难道黑豹党要放弃黑人游击队吗?”可很快阿布特也不得不表示理解。
也许里根和胡佛他们正是要把官司拖入到泥淖之中。
烧钱,烧更多的钱,正中里根们的下怀。
“也许……我们只能优先营救安灼拉.戴维斯教授。”这时,玛格丽特说道。
“可现在安灼拉的处境很不利,玛格丽特啊,我真的需要钱。”
“康米党总部是有钱的,可胡佛不是善类,他们的特工还有税警正在监控着总部,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反过来能成为他们的把柄。”同样富有斗争经验的玛格丽特面带忧郁。
“启动G线。”阿布特律师当机立断。
听到这话,玛格丽特不由得颤抖了下,不过很快她还是点点头,应承下来,虽然这很冒险。
第35章 兰特警员
加登格罗夫城际酒店房间里,索托也被动地被奥兰治县警局给“人身保护”了。
每到早晨七点半,年轻的警员兰特准时出现在酒店门口,他告诉索托说,除去到法院开庭,其余你在奥兰治的所有时间都将置于我的保护下。
头发蓬乱的索托手扶着门把手,睡眼惺忪地望着兰特警员,嘴里还含着牙刷……
他晓得这是斯蒂文森警长的意思,毕竟先前他打电话给警长,故意透露出要约莫妮卡出来的风声,已完全让警长破防了。
最初,索托是在房间书桌边温书,兰特警员笔直地站在门口,盯着他。
然后,是索托躺在床上,翻着杂志,兰特警员则坐在沙发上,翻着另外本杂志。
再往后,房间的电视机开着,直播着棒球比赛,兰特和索托一人捧着一桶鸡块,喝着可乐,警员边看边指点江山,还顺带把规则和诀窍都告诉索托。
索托还顺带问起兰特做县警的薪水收入。
兰特苦恼地说很低,财政全掌握在监事委员会手里,他们这些年轻人根本拿不到太多钱。
“买房的钱有吗?”
兰特摇摇头,说整个奥兰治的房价他都承担不起,只能在圣安娜市租公寓,将来想住进郊外社区可太难了。
“结婚的钱存下来了吗?”
兰特同样摇头。
于是索托很豪爽取来纸条,在上面写了个电话号码,询问兰特说愿不愿去做狱警,“新人每年五千五百美元起,三年就能在蒙特雷县郊区买大平房,一年可以换辆好车,并且还有充足的休假,你要是有想法,打这个电话给汤姆.穆顿典狱长,他现在亟需人手尤其是年轻仔,记得提我的名字。”说完,他还模仿夏延大佬,拍了拍兰特的后背。
兰特捧着纸条,瞠目结舌,他抬眼望着去盥洗室里洗手刮胡子的索托侧影,有些生气地说,嘿,AMIGO,你是不是在耍我?我没有什么种族歧视,可还轮不到墨裔来为我介绍工作。
“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我可不是你们嘴里的AMIGO,不信的话打个电话,嘿,AMIGO,听着,我有能力给你安排工作,我说话也是算话的。”索托听到这,很生气地走出来,指着兰特警员道,而后抱着赌一赌的心态,来到电话机旁,啪啪啪摁了几下号码按键。
短短一分钟后,索托带着得意的微笑,对着兰特警员晃晃话筒,像是在摇动胜利的旗帜。
兰特警员将信将疑,可他接过电话后脸色就变了,里面传来的果然是索莱达典狱长,不,现在已统一执掌圣昆廷.索莱达大监狱的穆顿的声音。
穆顿典狱长语气很温和,他问了兰特警员一些基本情况后,表示很欢迎他来监狱工作,圣昆廷也好,索莱达也行,只不过“圣昆廷监狱因安全防卫级别不高,所以薪水是每年四千美金起步,如果你愿去更有挑战的索莱达工作,确实能给五千五百快的薪水。”
并且典狱长还说,索托交待的事,我会十分上心的。
一番话直把兰特警员说得肃然起敬。
去圣昆廷的年薪比自己现在的要多百分之二十五,而去索莱达的话就更厉害了。
谁还甘心在奥兰治当个狗屁县警啊!
县警,洛杉矶的县警还有些奔头,装备好,待遇好。
再往上是直属于里根的州际巡警,最顶层的还得属休.波克斯的洛杉矶市警局,这个局的雇主就是洛城富豪集团,还有市财政的特别津贴,现在每年预算足足有三亿美金……
这下,等到兰特警员挂了电话后,再看索托的眼神,便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而索托则把双手抱在胸前,端坐在沙发上,他这会体会到穆顿典狱长所言的事:那些圣坦慕尼协会的大亨们,面对自己的选民,永远不能说“这件事我做不到”,而应该说“为了你,我怎么都要试一试”。
果然,兰特警员几乎是弯着腰来到沙发茶几前。
茶几上有包万宝路,兰特立刻抽出根来,对着索托,几乎是用恭敬的语气清清楚楚问了句:“CIGARETTE?”
差点索托就笑出来,他还以为在美国没啥敬烟的传统呢,原来也有啊!
“哦,当然。”索托回答。
兰特不但递来了烟,还拿出火机,给索托点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