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幸运的苏丹
“驾驶员大概是什么模样?”
“三四位年轻人。”
“什么肤色?”
“都是白人。”
“桃乐丝……”这时,索托辨认出女孩的身份。
“嗨,索托,这么巧。”桃乐丝回头,对着索托笑着问候。
圣安娜警局的增援人员迅速赶到,他们拿到了那张贴纸,从图案里很快就判断出这起爆炸的实施者,“激进的白人左翼组织,气象员。”
气象员,不是某个人,也不是职业,而是个志在用暴力推翻美国政府的青年组织,成员全是白人,他们认为:“在阶级压迫愈发分明的当下,白人青年必须要选择自己的立场,他们要么站在被压迫者一方战斗,要么站在压迫者一方战斗。”
“最早一批骨干是密歇根州的大学生,他们以前多在芝加哥和纽约行动,对好几起纵火、爆炸案负责,公开声援黑豹党,没想到气象员居然来到加州洛杉矶了。”爆炸专家还告诉警长说,这次的爆炸应该只是恐吓式的,威力是被提前控制的,并有意在一定距离外引爆的,“别小瞧这群年轻的疯子,不但会造莫洛托夫鸡尾酒,还会制造用无线电遥控的炸弹,这就是个典型范例。”专家指着那四分五裂的推车,“我害怕他们已经弄到雷管,和足以夷平法院一条街的炸药。”
“他们的诉求是要无罪释放安灼拉.戴维斯,还有克里斯马斯和安德鲁斯两个黑豹。”警长猜测道,而其他同伴也都赞同这个推断。
这会,他回头看到受到很大惊吓的莫妮卡,不由得摇摇头,叹口气。
莫妮卡觉得炸弹比绑架犯还要可怕,后者还能说说道理,而前者是绝不会给你留情面的。
“对不起索托,今晚我还在陪在莫妮卡的身边吧。”雪莉扶着可怜的姑娘,带着歉意。
“没关系没关系。”
可还没等索托说完话,警长就让同伴把他给围住,“你和这位斯威夫特小姐必须要去警局做完笔录才离开。”
至于萨拉查律师,他在看到现场没什么伤亡后就匆匆赶去马林县了。
接下来,桃乐丝.斯威夫特很吃惊,她跟在索托身后,察觉这位对县警局的房间位置简直是轻车熟路。
笔录室内,副警长威尔甚至还和索托打了招呼。索托还掏了钱,请各位点了啤酒、披萨和炸鸡送来,大家坐一起,写了笔录,用了饭,其后索托被告知,“气象员的爆炸案应该和你无关,但保险起见,你和斯威夫特小姐五日内不能离开奥兰治县。”
“没事,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索托还把查普曼大街的酒店地址写好交了上去。
“糟糕……我还得去上班呢。”警局前门大厅里,桃乐丝看到墙壁上的挂钟已指向七点二十,猛然想起她的晚班。
“你的车就停在警局外。”
桃乐丝披上外套,用手把头发扬了出来,披在肩上,对索托道:“没错——我就在加登格罗夫的查普曼大街的蓝峰酒吧当调酒师,刚才听到你的酒店地址,就差两个街口,我顺风车送你。”
“谢谢。”
晚霞的梦幻,照在淡绿色的菲亚特850前窗,索托最初想坐在后排,但又觉得这样显得生分,便硬着头皮坐在了桃乐丝的旁边,小车沿着公路,迎着橘黄色、红色、金色的黄昏云彩之海,带着轻微的颠簸,向西进发,“嘿,索托,要不是我在电视节目上看到你,我还被你蒙在鼓里。”
“不好意思,那时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呃……”
“嘿,我没有任何看不起你的想法,我听蕊秋谈到你,虽然她对你有些偏见,但我却了解到你是被冤屈的,这在美国太常见了。”
“蕊秋?”
“蕊秋.利勒,老板娘的名字。”
“蕊秋.利勒……”索托听到这名字,更是警觉,不过他很快就掩盖过去,“是啊,也许你的老板娘误解了我,今日奥兰治县法院无罪开释我便是确凿的证据,我不是个坏人。”
“我当然认为你是个好人,说来也许你不信,我有这方面的灵性。”桃乐丝咯咯地笑起来,“哦,对了,我来圣安娜市是替老板娘跑腿的,其实就是给她养在家里的宠物狗喂点吃的,并牵着它们去公园散会步。对了,索托,你家是在东区的具体哪里呢……那太巧了,我家也就和你隔了两个街口。”
第30章 芳邻
当车子开过司法桥后,两人的话题变得更加亲密起来,索托就问这位芳邻道,她为何要从洛杉矶搬迁到奥兰治来。
桃乐丝便把之前对胖子洛伦佐的话重复了遍,并补充道,她对现在的工作薪资是很满意的,在东区租的房子也挺宽敞,因老板娘蕊秋喜欢她的勤劳能干,所以替自己申请到了很优惠的租房合约。
“蕊秋.利勒,应该是县监事委员利勒上校的?”
“是的,是上校的儿媳,上校的儿子泰格在海军里服役,远在越南呢。”
“很羡慕你,上校是这个县里最有权势的大人物,他的儿媳喜欢你,对你太有便利了。”
“你的同伴不是说你是奥兰治的BIG先生吗?”桃乐丝转了下方向盘打趣说。
“我只是个老墨的后代,哪里能当上奥兰治县的五小王呢?可别开玩笑了。”
“可我觉得拉丁裔都挺重家庭和亲情的,这是很让我看重的优点。”
“对了你说你的薪资是三美元一小时?”但索托只对利勒家感兴趣。
“是啊……说实在的话,我觉得有些怪。”
“怪?什么怪,利勒家吗?”索托趁机打探说。
桃乐丝点点头。
然而可惜的是,查普曼大街索托下榻的“城际酒店”已到,车也停在酒店门前的街边。
索托便不好意思再探询下去,他下来,并轻轻关上车门,向桃乐丝告辞。
但桃乐丝却喊了声“索托……”
索托回身。
“我这个周四轮班休息,不知道你是否有时间……也许我们可以约一约,出去走走,奥兰治有趣的地方挺多的……我只是想在当地结识些好朋友,比如你。”桃乐丝的脸明显有些绯红,不过她的性格总体还是爽直的,所以并不避讳主动邀请索托,并给了对方个试一试相处的机会。
“啊,是的,嗯,下周一才再次开庭,所以周四,嗯啊,应该是没什么事的。”索托有点激动,也有点语无伦次,不由自主把双手插在裤兜里,肩膀抖动的频率有些快。
“那就这样说定了,到时我会打你酒店房间电话的,拜拜。”
“嗯,拜拜。”索托目送着这菲亚特850离开。
“冷静些,冷静些索托!现在你肩负的更重要使命,就是要向桃乐丝打听到更多利勒上校家的情报,别忘记父亲的仇,可不是单单杀掉佛朗哥就能雪恨的,对,索托,你绝不是见色起意,你还得在奥兰治站稳脚跟,还得向县监事委员会的那群人发动复仇战争。”走向自己房间时,索托的脸面有些发烧,脚步也很轻快,不断地在提醒自己。
不过到了房间里后,他就立即开始在步入式衣帽间挑选起衬衫来。
照了会镜子,还没找寻到约会打扮的最优解,电话响了。
索托跳到床上,抓起话机。
“你睡了吗?”那边是雪莉的声音,很轻细。
“还没有……你是在莫妮卡家留宿的,对吗?”
“没错,莫妮卡的母亲和弟弟很好客,可他父亲也就是斯蒂文森警长,似乎把我当作名间谍,我详细解释番他才允许我打电话,感觉我是个在二战时向东京发情报的。”
索托笑起来,就问莫妮卡情绪还稳定吗?
“她在我旁边,睡得像个婴儿,她是累了。刚才晚餐时,县里不少人物都来看望警长,据说警长已经申请了保护令,今晚一会儿后就有两名县警来,一名护送莫妮卡弟弟上学,还有一名待在她家防备气象员的偷袭,邻居们也许下守望条约,目击任何在莫妮卡家附近徘徊的可疑人物都会第一时间报告的……所以,你先前说的,穆顿典狱长要求你出庭作证指认黑人游击队暴行的事,你不再考虑考虑?”
看起来雪莉很担心自己。
索托确实有些迷茫。
要是他真的这样做了,保不齐气象员会给自己来颗炸弹尝尝滋味。
躺在床上,索托望着天花板,居然胡思乱想道:“其实还是索莱达监狱更安全些……咳!我在瞎说什么呢!”
次日有些忐忑的索托,拨通了典狱长办公室的号码。
“气象员?对的,我知道,他们是搞爆炸案的,组织名称来自于鲍勃.迪伦的歌曲。哈哈,你害怕了吗小伙子?”穆顿的语气带着点嘲讽,但他很快又说,“不过你知道不知道,在美国另外一侧的纽约,此刻也有二十一名黑豹党成员面临着司法审判,我们将他们称作‘纽约21人帮’好了,这里面的首谋也是个女人,名叫阿菲妮.图派克,她还是个孕妇,她和她的同党面临着156项指控,最主要的罪名是在去年企图使用炸弹,要炸毁布朗克斯四十四区、曼哈顿二十四区区警察局,外加皇后区的教育委员会办公室和布朗克斯植物园,如果指控成立,阿菲妮将会被判处三百年的监禁。索托,你认为对纽约21审判的成功性有多大呢?”
“我不知道。”索托实话实说。
“成功性很低,事实上埃德加.胡佛并不想让这场审判成功。”典狱长同样实话实说,“21人对四处目标的爆炸物埋设,都被FBI的卧底给破坏掉了,没有一颗成事的,事实上黑豹党早就被胡佛渗透得千疮百孔,所以在法庭上,21人帮最先要面对的,就是对他们中间存在的警方卧底的无尽猜疑,另外还有天价的保释金。”
“你的意思是,胡佛要借机削弱掉黑豹党的财力?”
“对,这才是釜底抽薪的办法,21人帮虽因证据不足被放走了8人,但剩下的13人每人都要10万美元的保释金和辩护费,想想吧,如果黑豹党交这笔钱,那它很快就不堪重负,即便有民间筹款,也烧不了几轮的;如果不交,那21人帮会认为组织拒绝给自己提供帮助。然后胡佛再干预,将他们全都释放,这样他们内部就会爆发殊死搏斗的。一旦黑豹党内讧扩大化,那他们的短板将在美国人民的眼里一览无余,就不会再有人相信他们的主张了。”
胡佛果然是胡佛,还是极其狠毒的,这种狠毒并不体现在刑侦上,而更多体现在政治上,索托不禁觉得握着话筒的手有些发冷。
“加州奥兰治的审判也不例外,气象员之前在纽约为声援21人帮也制造了一起恫吓主审法官的纵火案,现在他们的组织在加州冒头了,索托你就先等等随即到来的新闻吧。”言毕,典狱长挂了电话。
第31章 听我的话
结果到了周四早晨,在酒店里的索托双手颤抖着捧着报纸。
其上头版就是三名制造奥兰治法院爆炸案的气象员,所住寓所遭FBI突袭,全都落网被捕的消息。
看起来,FBI的能力还是有的。
而自己当初能和内森.菲利斯谈判,足见内森怕的根本不是自己,也不是萨拉查律师,可能更多的是遭到内部的压力,而这压力来自于何人,简直不言而喻啊。
所以前去萨克拉门托谈判的那晚,萨拉查律师为何要特意放低姿态购买礼物?他所说的“处世之道”,原来就是这个意味。
他也开始理解夏延说的处世之道,那就是黑帮就安心当白道大人物的腿子便好,在上岸前决不可以招惹国家的暴力机器,警察、FBI什么的,否则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如索莱达六兄弟那样。
只觉后背流汗的索托,又主动给典狱长打了个电话。
“如何,我说的没错吧?”
“是的……我想我应该听从你的要求,你让我出庭,我就出庭,你的意见是直接能传达到胡佛局长那里的嘛。”
“确实是这样。”典狱长直言不讳。
“……”索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怕什么啊索托?”典狱长接着问,你当初保护监狱总执勤室的勇气哪里去了,“安灼拉.戴维斯教授我们是准备无罪开释的,为了她和约翰.雅各.阿布特律师纠缠不值得,胡佛局长要美国康米党的斗争继续停在竞选和打官司的赛道上,不想逼着他们越道,对付安灼拉.戴维斯我们另有办法,你不用关心。而克里斯马斯还有安德鲁斯,我们虽不会把这两位送上电椅,但他们也得做好在监狱里待上二十年都不准假释的准备,至于那个卡曼,现在还在亡命古巴呢,你还认为他们会威胁到你?更别说,我们会承诺保护你的,因为你在我们的名单里已等于是FBI的一位外围情报员了。”
“你在我们的名单里已等于是FBI的一位外围情报员了……”
典狱长的这句话就像惊雷般,来回震荡在索托的耳膜间,通完电话后,他有些丧魂失魄地捂着脸,坐在房间窗边的沙发上。
索托不禁想起佛朗哥死前对自己说的:“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他们争来斗去的工具罢了索托,不过你的狗屎运要好点,但幸运不会始终如影随形的。”
看起来穆顿和内森的FBI,把他当作安插在各方内部,包括拉埃姆帮会,包括农联NFW,也包括墨西哥爆裂党、奇卡诺,还有民主党基层里的一枚有用的棋子。
至于其他各路人马,到底又是怎么样看待自己的呢?
一阵寒颤,传遍索托的全身。
垂下头的他有些丧气,就算是杀过人又怎么样?这并不能增强你真正的力量,只有能玩转命运的才是强者,而自身的命运,何时才能由自身掌控呢!
据说现在的加州州长、未来的美国总统罗纳德.里根年轻时也当过FBI的线人,隐藏在好莱坞里,专门破坏康米主义,如果属实,那他的行为确实可鄙,可里根不也凭借这样获得了政治资源,扶摇直上,谁会想到他最早只是个二线演员呢!所以,就算最初身为枚棋子又如何,那些强大的势力要利用我,我何不反其道行之,我也可以利用它们啊!
谍影重重,幕后交易,尔虞我诈,适者生存,这恐怕才是“美国梦”的真谛,任何独善其身的想法都是迂腐的。
想到这里,索托抬起手,悬在桌子上的电话机上,他的掌心在微微渗出汗珠来。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那天面向农联的演说里,专门提及要给被杀的黑人学生马蒂捐款,以求在公众里营造出他不分肤色只为民众谋权益的形象,这样他指证黑人游击队暴行便不会带有任何种族斗争的色彩,而单纯只是就事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