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九文
李承乾道:“朕知道。”
“陛下应该为科举之事主持大局。”
“刘侍郎,科举之事由吏部,礼部,中书省在安排,朕难得落个清闲,想与你在这里钓鱼就不能不打扰朕的兴致吗?”
见他正要开口,李承乾道:“你是不是想说朕是皇帝,朕应该做好表率。”
刘仁轨低下头。
“有时候朕看你很像郑公,但有时候你又不像郑公,你知道若是朕在这里,郑公会说什么吗?”
“臣不知。”
“郑公会说朕喜钓鱼,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钓鱼,最后关中就会无鱼可吃,那么朕就不得放弃钓鱼这个爱好了,如果皇帝的爱好一旦危及了社稷,郑公就会为此抗争到底。”
卢照邻在卷宗上记录着陛下的话语。
而在后方的一众文官,纷纷点头,大家心中都有一个相同的想法,甚至已有不少人眼眶有了泪水。
无它,只因陛下又在想念郑公了。
足可见郑公对陛下的有多么地重要,对大唐社稷有多么重要。
李承乾对后方的卢照邻道:“你们都退下去吧。”
“喏。”
众人纷纷应声退下,李承乾面前就剩下刘仁轨与裴炎,将目光收回来,看着平静的河面道:“于志宁在朝中分不开身,有些事朕只想与你们两人说。”
裴炎不会扫陛下的兴致,只要陛下有吩咐,他一定尽忠尽职,随即行礼道:“臣莫敢不从。”
刘仁轨也跟着行礼。
李承乾从袖子拿出一张纸,先是递给裴炎。
两人凑在一起看着陛下递来的这张纸,这是从吐蕃送来的密信,说的正是如今吐蕃内部的矛盾,有越来越多的人希望吐蕃归入大唐,也有一部分人抗拒大唐。
抗拒大唐的人是与禄东赞同一代的人,他们现在都是吐蕃的牧场主,或者是一族的族长。
而那些一心想要归入大唐的青年,在那些族长眼中就像是一个个叛逆的孩子。
刘仁轨道:“陛下,臣愿亲赴吐蕃。”
李承乾揣着手摇头道:“你不用亲自去,你们两人要留在长安城,往后两年兵部会很忙。”
裴炎道:“臣听闻礼部已派人去吐蕃游说了。”
“游说?”李承乾轻笑道:“游说就要讲道理,在朕看来讲道理是一件效率很低的事,朕想要将吐蕃的牧场重新分配,让吐蕃的所有子民都能够得到吐蕃贵族的牧场。”
“将其重新分配之后,设置大唐的道州县,再之后那些再敢抗拒大唐的人,就可以一律以谋逆罪论处。”
一听到谋逆罪三个字,刘仁轨的眼角很明显地跳了一下。
裴炎的神色依旧平静,原来陛下不是要过问吐蕃贵族的意见,而是大唐单方面宣布将吐蕃归入大唐,再给吐蕃重新均分田地。
大唐单方面宣布吐蕃归入大唐,如此就有谋逆之罪。
也就不会游说了,先归并而后直接论罪,当真是快准狠。
那么礼部派出去的使者,就不是去游说的,而是去警告的。
这处事方式,还真是天可汗……呵呵,裴炎暗暗一笑,天可汗从来没有与任何人讲过条件,也从来不与人讲条件,也就无所谓游说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天可汗的旨意
裴炎以前就设想过,设想吐蕃并入大唐的很多种可能,其中还有各种官吏来往,官邸的建设,甚至兵马调度与支教,或者是户籍相关的一大堆繁杂事务。
先前朝中有议论过如何让吐蕃并入大唐,在讨论的过程中分成了好几派,有的人主张缓缓教化,或者要用数年或十数年之久。
还有的人认为就应该出兵直接铲除吐蕃的反对势力,直接铲平自然就没人抗争了。
甚至有人觉得将吐蕃的子民全部征发到天竺去,留下土地给大唐,不过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很多人反对了。
大抵上,还有一些更不着边际的想法。
裴炎回想起今年年初时发生的很多事,不过在陛下面前,还是躬身行礼,十分镇定的模样。
刘仁轨的神色则凝重了几分,他不是因为陛下的话语而神色凝重,而是因为吐蕃的一封密信。
这份密信所写的是,吐蕃地界内企图号召吐蕃人与大唐敌对的吐蕃旧贵族。
原本崇文馆与吐蕃的都护府对这些旧贵族还算是客客气气的,双方安然无事地过了十年。
大唐已经给了他们颜面,但现在他们却成了反对大唐的最大阻力。
刘仁轨道:“陛下,吐蕃归入大唐的社稷大计,若有人执意与大唐为敌,臣以为这些人死不足惜。”
裴炎也道:“陛下,臣以为若总要死一些人,不如就杀个干净。”
阳光照在河面上,照耀得渭河也是波光粼粼的,李承乾揣着手目光看着对岸,低声道:“吐蕃人心皆向大唐,那些贵族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已,若吐蕃并入大唐是大势所趋,这个大势不可阻挡,那些旧贵族执意与大唐为敌,无非是他们想要这个过程中得到更大的利益。”
说起利益,裴炎与刘仁轨的神色多了几分复杂。
李承乾在河边的一块干净石头上坐下来,低声道:“可朕什么都不想给他们,甚至还要将那些旧贵族的牧场再分配给底层的牧民。”
刘仁轨道:“臣听闻松赞干布给陛下写了一封信。”
李承乾道:“那封信也只是松赞干布给朕告一声平安,说他平安到了吐蕃。”
裴炎道:“陛下,臣愿奔赴吐蕃助陛下将吐蕃收来。”
“你不能去,让兵部的张说去一趟莱州。”
“喏。”
裴炎心中疑惑陛下不是要收吐蕃吗?怎么忽然又说起东海了。
李承乾又道:“刘侍郎,吐蕃的事,你让兵部的郎中郭待举走一趟。”
刘仁轨当即又行礼道:“臣领命。”
裴炎心中很疑惑,陛下为什么要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年轻人,其实他们也可以再出关的。
后方,卢照邻与一众文吏站在一起等着陛下与两位兵部侍郎谈完。
“也不知道陛下与他们说了什么。”一个稍稍年长一些的文吏,注意到卢照邻的目光,忙行礼自我介绍道:“在下高崇礼。”
卢照邻听着名字有些耳熟,“你是高侃大将军的儿子?”
“正是,在下原本在咸阳县任职县令,最近才调任秘书监。”
卢照邻又稍稍点头,抬眼又见到了刘仁轨脚步匆匆行礼,而裴炎还站在陛下的身边,讲述着话语。
大抵是说到了什么为难的事,裴炎一直在行礼。
之后,裴炎也快步离开了。
又见陛下在河边独坐了半晌,才有内侍脚步匆匆而来,让众人可以上前记录陛下今天出游的言行。
重新回到陛下身后,卢照邻袖子里还藏着一本辞官的奏章,可见陛下正对关中现状滔滔不绝地说着,也就只能一直记录,根本没有递奏章的时机。
今天,陛下的话语要记录下来,而后张贴在朱雀门前,直到黄昏时陛下都回宫了,卢照邻都没能把自己手中的辞官奏章递上去。
回了长安之后,卢照邻身为礼部侍郎还要为科举的事忙碌,这份辞官奏章他只能留到以后再递交给陛下,看着朝中为科举忙碌的众人,卢照邻心中的责任感再一次升起,将精力投入到了科举的准备中。
回到家中,卢照邻看着自己的辞官奏章不语,如今的朝堂变化很多,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职责在做事,忙碌一直是朝堂的现状。
这与卢照邻起初预想的朝堂生活不同,结交名仕,与人交谈……在这里这些都没有,唯一有的只有一心为社稷的朝臣。
而当初所想的生活,对卢照邻来说也只能憧憬。
“卢侍郎。”
门外传来了呼唤声,卢照邻寻声看去,是一个礼部的文吏,询问道:“怎么了?”
“许尚书今天说了要弘文馆的学子名册。”
卢照邻不动声色将辞官奏章放到了一旁的书架上,藏了起来,颔首道:“我会安排的。”
“多谢。”
这个文吏又脚步匆匆地离开。
卢照邻暂且不打算辞官了,继续忙碌着礼部的事,为今年的科举奔波。
闲暇之余,他才听说郭待举去了吐蕃,而张说去了莱州处置东海的事宜。
郭待举去吐蕃倒也说得过去,吐蕃是如今的社稷大事。
可让张说去东海,又是为了什么?的确是令人费解。
也没有明确的旨意,多半是兵部的调令,传闻当年太上皇东征时在莱州建了不少海船,兵部此行多半也只有与这件事有关。
乾庆十三年五月的下旬,关中就要入夏了,郭待举带着一队兵马从长安城一路来到了青海。
郭待举见到了如今的吐蕃都护府的都护李安期。
“原本这一次刘侍郎是要亲自来的,不过陛下好似对兵部另有嘱托,就让下官来了一趟。”
李安期牵着战马走着,又道:“你们来了就好,你们再不来某家就要大开杀戒了。”
郭待举这一次来带着兵部的调令,可以调动都护府兵马,此番前来他势在必得,定要为当今陛下办好这件事。
从青海一路来到吐蕃,郭待举适应着吐蕃的环境与气候,也会喝一些吐蕃人的奶茶,吃一些糌粑。
李安期一直陪同着郭待举,与他讲述着如今的吐蕃情形。
“其实在以前,吐蕃的那些旧贵族还是好收买的,甚至只要我们唐军给予一些好处,他们也会为唐军做事。”
郭待举反问道:“为何又不能收买了?”
“安宁地久了,他们觉得大唐与吐蕃不会再开战了。”李安期双手背负,望着宁静的藏布江道:“只要大唐与吐蕃不开战,他们就可以一直向唐军要好处。”
郭待举有些疑惑,他落后半步跟着,“难道他们就不觉得,唐军有朝一日不会再给他们好处吗?”
李安期道:“正是因他们这么想过,才会一直想要与大唐为敌。”
闻言,郭待举的神色多了几分肯定,道:“果然是一帮虫豸。”
如今的吐蕃崇文馆有越来越多的吐蕃孩子,而这十余年间,学成的孩子正在不断前往大唐。
去过大唐的孩子又回来了,那些在长安学成的吐蕃学子回来之后,就会带着更多的吐蕃孩子前往大唐。
周而复始持续了很多年,如今崇文馆的吐蕃学子,从五岁到十五岁有六百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