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 第1628章

作者:白刃斩春风

  李含光收拢五指,掌中山峦河涧世界荡然无存。

  他的目光从掌心挪开,转而看向在场群道,笑着道:“不肖弟子王据,今伏法矣。”

  含光子直接出手,表明了自身对当下事的态度!

  群道相顾骇然,不敢声言!

  满场寂静!

  他们原本以为,天师道干系重大,今道门领袖含光子有意聚拢诸宗法脉,为镇诡之用,必然要平衡诸方利益,既不会令某一方太过得势,亦不至于令某一方受损过甚。

  正是基于这种认识,群道觉得,含光子最终必会干涉那不良帅与张天师斗法之事,令此事最终有个体面的收场,既不会叫不良帅失了里子,也不会令天师道失了面子。

  可他们却没有想到,含光子当下确已出手干涉此事,可他却是旗帜鲜明地对苏午表示了支持!

  这是要不惜折损天师道这么一大宗势力,也要结交不良帅张午?

  含光子何须如此?又何必如此?

  苏午目光从含光子身上挪开,扫过在场群道,他倒知道含光子为何如此。今下群道虽与他结为盟好,但其实仍旧各有异心,内部不能统谐如一,须要有个强横人物,彻底扫除异方,将诸道拧合于一处。

  含光子能将此事勉强做到六成。

  而苏午自问,可以完全做到。

  他与张大洲斗法,早不是因为私心好恶了,只是恰恰因为这位张天师撞到了枪口上而已。

  苏午垂目看着脸色煞白的张大洲,出声问道:“阁下思量得如何了?你若自觉不敌,当下仍可以认输。

  只是先前充作赌注的东西,却必须交出来。”

  张大洲今下如被架在烈火上烧灼一般,在这热火烧灼之下,他却心头冰凉,迎着苏午的目光,他垂下头去,良久以后,终于颤声说道:“天师道体统在此,贫道可以于斗法之中败落身死,却绝不可能俯首认输!

  阁下,你的邀请,贫道接下了!”

  “倒还有几分胆色。”苏午眼露赞许之色,“你既干脆,我也不会依仗修为压人,便以三招为限。

  三招以内,你能损我一根发丝,便是你胜。”

  这种胜利条件,于任何一个对手而言,本都可以称得上是莫大的轻视,但张大洲亲见苏午手段,却知道令他在三招之内,只是损伤苏午一根头发,也是千难万难!

  他战战兢兢,咬牙答应下苏午的提议。

  群道分散开来,画下场子。

  苏午朝张大洲递来眼神,张大洲一个机灵,瞬时手掐法决,引天地气脉于己身龙虎交泰,一道道符箓顿自其顶门喷薄而出,朝天顶接连而去,那一道道符箓神光湛湛,在天中接连成了登天之梯——

  那张大洲性意从头顶飘转而出,聚成一道模糊人形,沿着一道道符箓接连成的天梯,直往天顶攀爬!

  其性意爬上天顶,即飞快掐动指决,以性灵为引,降下磅礴天力,致使天顶乌云卷动,四野间狂风乍起!

  烈风呼号,神韵充盈。

  无形之风骤化有形之猛虎,从四面八方扑向了苏午!

  天意巍巍高而难越,张大洲失却肉壳加护,纯以自性接连天力,引降天力,固然在一时间取得了磅礴威能,自身也在天力化作的猛虎簇拥之下,受群虎啃咬,性意聚化的人形刹那变淡!

  “性意出窍,勾连天力,他不要命了!”

  “这是自绝生路之法!”

  “张大洲性命危矣!”

  群道身处烈风吹刮之中,眼见张大洲性灵自顶门贯冲而出,攀爬天梯,于天顶引摄天力降法,俱是大骇不已!

  他们看得张大洲性灵在狂风吹刮之下,变得破破烂烂,其立于地上的肉壳,也在风虎啃咬中,衣衫褴褛,眼看血肉也要被烈风吹刮而去,群道心中不免对张大洲更生同情,对于苏午的作为也渐生不满。

  而苏午置身于天风纠缠之中,自身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眯眼看着那直入云顶、性灵残破若风中烛火,随时都会熄灭的张大洲,心念刹那转动,一道烛火在他身后乍然燃亮——

  那烛火迎天风而骤然膨胀,眨眼间化作一轮大日!

  群龙如巨树升腾盘绕,举托着那轮大日,龙树根系之下,包裹着一团遍布沟壑、似真似幻的物什。

  ‘龙树大日元神’刹那显映于天地之间!

  张大洲被烈风扯碎的一片片性灵,尽皆聚集于龙树大日元神四下,随龙树大日元神刹那转动,便归拢于天梯之上张大洲残破不堪的性灵本体之上,张大洲性灵一时间重新凝练,变得完整。

  苏午元神盘亘周天中央,那以一道道符箓接连成的天梯,跟着节节毁碎,带着张大洲的性灵不断下降,最终归于其已被天风吹刮得形销骨立的身躯之内——张大洲踉跄跌倒在地,肉壳生机衰颓,自身符箓修行更在那‘天梯’被节节摧破之时,尽被拔除了个干净!

  他现在就是个只剩一口气的寻常老者而已!

  天地间掀起的浩浩大风,在天中龙树大日元神覆映之下,化作了一场灿烂金风!

  世界迷离,五光十色。

  于此幻真幻假的金风中,苏午头顶龙树大日元神,走近躺倒在地的张大洲身前,开口说道:“今于生死恐怖中,可能见道心?”

  张大洲以手肘支撑地面,半撑起瘦削的身子。

  金风吹刮在他身上,那宽大的道袍便紧贴在他的胸膛上,他身上一身嶙峋骨骼甚至在紧贴的衣袍下浮凸出了痕迹。

  他面容苍老而干枯,深陷的眼窝里,一双老眼中满是遗憾与后悔,倒没有甚么对苏午的仇恨:“太晚了,太晚了……阁下修行高绝,境界精深,贫道不能及矣,贫道输了,贫道认输了……”

  伴随着张大洲心甘情愿认输,四下里盘旋的金风,独据天顶的龙树大日元神尽皆消去影踪。

  苏午从垂垂老矣的张大洲手中接过天师金印,环视四下沉默不语,眼神莫名的群道,开声说道:“我今为龙虎山大天师,我存身于世间时,龙虎山再无掌教尊!”

  群道看着地上消瘦得皮包骨头、眼看着就要死去的张大洲,眼神俱有些挣扎,不知该如何回应苏午这番似乎有些‘耀武扬威’的言辞。

  反倒是那努力支撑身体的旧天师张大洲,此时勉强翻过身去,趴在地上,向苏午行跪拜大礼,开口道:“末进弟子,拜见大天师!”

  “倘若是在此番比试之前便早早认输,如此心甘情愿地拜倒在地,称对手作‘大天师’的情景,却是见不到的。”李含光瞥了眼跪倒在地上的张大洲,言辞之间,语气莫名。

  他这番言语声音不大,但恰巧能叫在场群道听得清楚。

  群道只稍稍回味含光子这番不咸不淡的言语,顿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再看向苏午的目光,已然充满畏惧!

  众人终于跟在张大洲之后,向苏午稽首行礼,口称:“大天师!”

  “如今天下道门混成一统,谁当道门掌教尊?

  贫道自觉能持此正位,不知诸位道友,意下如何?”苏午点了点头,环视全场,再度出声!

  今道门最出名的二十四宗当中,除却‘化龙派’自今日以后,必将遭到抹除清算,门下弟子尽被迁转入‘不良人’之中外,其余二十三宗尽与苏午结盟——此二十三宗,就是整个道门!

  然而,苏午之所求,实不只是与道门诸派结盟。

  他要最大化运用道门的力量,为完成自己‘天下无诡’的构想,甚至要在今时直接借势推动道门‘混成一统’,他要做这道门掌教尊!

  二十三宗,只保留法脉,互相混合,不再具备完全的独立性!

  与苏午提出的‘道门混成一统’概念类似的‘正一道盟’,也得在宋元时期方才真正萌发,形成!

  他要将此事往前提几个朝代!

  群道听得苏午这番言论,内心掀起狂涛骇浪,再见那跪倒在苏午脚下,近乎五体投地的张大洲,见到苏午掌中托着的‘天师金印’,他们犹豫万分,一时不知该不该有意见,于是俱将目光投向了李含光。

  李含光目视苏午,眉头微皱。

  他也只想到了令天下道门法脉结为盟好,立下印契,相互联合罢了,苏午当下提出的令道门混成一统,亦超出了他的预料,此举过于朝前,牵连枝蔓太多,他不知这般举措,一旦施行于道门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而且,道门真若混成一统,张午作掌教尊,此中更有太多不妥。

  “君欲为道门掌教尊,君师承何派,所宗何法?”李含光直言相问。

  “吾曾于茅山宗中学法,亦修‘魔身种道大法’,也成‘两道半’的劫身。”苏午说话之间,天地间劫运翻沸,那半道劫身引致天地间的劫运密结成层层劫鳞,覆盖于苏午周围。

  而一道灿白雷霆同时自天顶直落而下,雷霆撕扯开的白光裂缝之中,脚踩厉诡京观的背阴大帝身影若隐若现;

  劫海激荡中,伦珠身影在劫海下游动翩转。

  “今有茅山宗开山大宗师‘陶调元’祖师,可以为贫道作证。”苏午向李含光身侧那道健硕身影稽首行礼。

  一身宽大道袍也掩不住满身肌肉的陶祖挤开李含光的身形,背着手走到苏午身侧,他一手指天,天中瞬时落下一道紫金符箓,符箓之上,诸古朴精简的云芨文字环绕其上,‘祖师神韵’如瀑布一般,自紫金符箓之上直坠而下,骤落九天!

  李含光、叶法善两个茅山宗弟子,感应着那汹涌若海的祖师神韵,在第一时间领悟出了那道紫金古朴符箓的涵义,那就是‘茅山开山祖师’的尊号!

  “弟子拜见开山祖师!”

  “弟子惶恐,不知祖师当面,请祖师责罚!”

  茅山宗的两道身影跪倒了下去。

  “也曾师法‘北阴圣母雷祖大帝’,学贯诸科。”苏午再伸手一指,北阴圣母敕下诸般秘科符箓罗列身周,煌煌赫赫!

  此神灵尊号,在今时已然名声不显。

  但那行云布雨,以皇雷布大地,令谷稼生长的法门,在今时各宗之中,皆有流传,他们一眼就认出了自家此类推云布雨法门的源头,皆在苏午所摄北阴圣母诸科符箓之上!

  群道之中,又有大片拜倒!

  “得真武大帝授法剑,于神霄道中掌雷霆……”苏午指尖飞出一缕缕大道神韵,聚化作诸般符箓,他的种种道门修行,示于在场群道眼前,群道相顾骇然,在那一道道恐怖神符遍布周天,如星罗棋布之时,在场群道也俱跪倒了下去——苏午所修道法,几乎无所不包,在场群道各宗法门,在他的道门修行之中,皆有迹可循,能见其踪!

  他们至于此时,已然心悦诚服,已经实心要将苏午共推为‘道门掌教尊’!

  苏午手掐指决,以诸般大道神韵拟化的种种道门符箓俱归合为一,化作一道昏黄符箓,高悬天上,一瞬间压过陶祖那道祖师真箓一头:“今于诸法之中,另开新路,受‘黄天法旨’所宗。”

  黄天法旨垂下昏黄道韵!

  法旨正面,‘授命于天’四字,绽放神光!

  法旨一下,昏黄道韵压得在场所有人俱抬不起头,那独属于新天的道韵,自是‘虎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

  这下子,群道再无疑虑。

  若这样人物,都不是道门正统,不能于道中称尊,谁又是道门正统,谁又能于道中称尊?!

  李含光当先向苏午行叩拜稽首之大礼,呼曰‘掌教尊’!

  群道无不跟从,尽拜苏午为道门掌教尊!

  苏午将那‘黄天法旨’收摄了回去,目视向那形销骨立的张大洲,道:“我于龙虎山上正位,你回转山中,便令山门设三醮正位,向天奏表,将此事祭高于天地二祖。”

  张大洲今下这般模样,能不能活得过今日还是两说,又如何能够将苏午的要求传回龙虎山去?

  然而,道门掌教尊,今于龙虎山‘正位’,龙虎山之昌盛,已然指日可见,张大洲亦绝不可能放弃此事,他颤颤巍巍地向苏午行礼,道:“弟子老迈,虽心有余,实力不足,请掌教准弟子请托他人,代为传信……”

  “无妨。”

  苏午摇了摇头。

  他一指点在张大洲眉心,一圈圈猩红螺纹自张大洲眉心扩张开来,瞬间弥漫其周身,又与刹那隐遁而去!

  张大洲从前修行诸般符箓,在这场斗法中耗损的寿元精气,尽皆被‘轮转’了回来!

  旧天师一瞬间又变作那神完气足的中年道人模样!

  他惊喜不尽,正要向苏午道谢,苏午便向其摆了摆手:“且去,且去,只须奏告天地二祖,如今道门已有掌教尊,而掌教名姓、尊号,俱不得向外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