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佑明 第358章

作者:枫渡清江

  王成林忙把碗夺了过去,抱着黄酒进去了。

  任勇刚看着王成林的背影和他身上那件粗绸衣服,神色有些复杂。

  随即,他就回了家,把地窖打开,人钻了进去,没多久就拿出一包银子来,往清江浦驿站出售认购劵的地方走了去。

  同任勇刚一样的庶民还有不少,民间余钱的确在更多的通过认购劵的方式,流入到朝廷手里。

  但这对于一些因贪财而广有钱庄且靠放贷这类金融产业大获好处的权贵而言,可谓损失不轻。

  “钱庄的钱都被取走了,我们接下来还怎么给湖广官吏放贷取利?”

  楚王朱华奎就在这一天,对宗室朱蕴钤和长史王弼和说起此事来。

  王弼和道:“这就看殿下愿不愿让利于朝廷。”

  朱华奎道:“这利让不了!”

  “除非铁矿的认购劵尽归我楚王府所有,否则,根本抵不了王府钱庄的损失。”

  “那殿下还等什么,殿下在汉阳已经让人挖出了天降玉玺一枚,说明天命已归殿下!”

  “不然,殿下真要等府里不服您的宗室将您放贷行贿的事告知于今上,以今上对崇王的处理结果,只怕也会让殿下您没有好下场。”

  王弼和说道。

  朱华奎听后问着朱蕴钤:“你这边真联络到抚按支持我们这样做?”

  朱蕴钤点首:“还有好些个荆州地方的武官也愿意,如今至少能聚兵三万!”

  王弼和道:“殿下,天下人不满桀纣之君久矣!如今更是穷兵黩武,大兴兵于日本,乃至还在东澎府广征兵民,中土因而空虚,可谓起兵良机,故此时不奉天靖难,何时奉天靖难?”

  “这话倒是,理由也是现成的,征伐东瀛本就有违祖制,按祖制,日本乃不征之国,如今他朱翊钧不思清算权奸张居正,却还好大喜功,累民虐士,违犯祖制,正当奉天靖难!”

  朱蕴钤言道。

  朱华奎听后突然拍案而起:“那就奉天靖难!”

  “孤是真不能忍受他朱翊钧为所谓新礼里的国家与民族利益,而屈自己宗亲,乃至囚弟杀兄!”

  朱华奎做出决定后也说出了自己心声,且切齿起来:“这是违背祖宗成法的!”

  “殿下既已决定,那就当先再造一祥瑞,以再惑愚民!”

  王弼和则在离开楚王府后对同谋此事的朱蕴钤提了个新主意。

  朱蕴钤点首。

第492章 天子阳谋

  万历十五年的元夕过后,气温越发回暖,新绿已渐渐从消融的冰雪里流出来,蔓延到了勤政殿的窗前,而正立在窗前的朱翊钧刚正听着张敬修的急报。

  张敬修这时对他说:“陛下,湖广锦衣卫来报,武昌内有人在私造盔甲,另楚王府有在大量购买豆料,说是王府护卫马军豆料不足,但据我们的人说,楚王府所屯豆料数目已远超其王府护卫马军之需数倍。”

  朱翊钧听后沉声问张敬修:“你是说楚王欲反?”

  张敬修忙拱手道:“臣不敢擅自揣摩宗亲,但若湖广锦衣卫细作所言属实,则臣不能不将此奏于陛下知道。”

  “无妨。”

  “朕自不会因此责怪卿离间宗亲。”

  “只是若是真的,他楚王为什么要这样做,广通王、安化王、宁王这些藩王造反的结果,他不清楚吗?”

  朱翊钧摆手说了起来。

  张敬修道:“此事臣不敢置喙。”

  “去召申师傅和戚枢相来。”

  朱翊钧突然吩咐道。

  没多久,申时行和戚继光就来了朱翊钧这里。

  “如今改制到这个地步,有强藩与文武官僚因不愿忍受一些利益上的损失铤而走险,臣等倒是也想过会有这种情况,天下非完全是明事理明大势之人,哪怕知陛下乃远比尧舜的圣主仁君,而要求天下饶是宗室也不能祸国殃民,但人欲难制,让他们真的因为上之好而约束自己,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

  “不过,陛下放心,这类造反一般难以成事,何况如今藩王已非国初。”

  戚继光先说了起来,且又道:“只是这时楚王若起兵,那可真是会挑时候,眼下朝廷能抽调出的兵马多集中于对倭与开发东澎府,若这时再抽调兵马更难不说,还容易造成九边和京师空虚。”

  申时行这时则说道:“陛下,如枢相所言,改制到了今天,对于因清理佛寺、吸引民钱以开发外利而损失利息不少,又因海贸不能垄断而损失海利不少的强藩豪族而言,即便再怎么知道上意,也会有忍受不住要生乱的人,而不愿意等到外利彻底超过对内克削民众之利时,就要兴风作浪。”

  “不过,楚王若真想起兵,非有抚按官支持不可。”

  “不然的话,即便朝廷不抽调兵马去,就算以抚按官在湖广所掌控有的兵力,即便不能平叛,也能让他楚王难以成功出湖广界,若抚按有能为,甚至能迅速剪灭之人;武庙时,宁王谋乱,时任江西抚阳明先生便能迅速平定其乱。”

  “故以臣愚见,若楚王真敢谋乱,且有所智谋而非一时愚笨之举的话,则必须有抚按暗中支持才可,而朝廷现在即便不能立即抽调兵马,也当先阻止抚按与之勾结的可能。”

  朱翊钧问:“怎么阻止?”

  申时行不由得拧眉:“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骤然换抚按的,以免新的抚按不知就里,而要阻止,以臣之见,当请堂议,以求群策。”

  朱翊钧则道:“这也可以,政事堂堂议之前,朕倒是有个主意,诸卿堂议时可以议议,若觉得不妥可以驳斥,军国大事,可不能因是朕之言就不敢驳。”

  申时行拱手称是。

  接着,朱翊钧就道:“先生教朕,治国当循正道!”

  “如今改制也是一直顺应着天下人心在改制的,无论是权贵官绅还是普通百姓,多数还是站在朝廷这边的,没有多少人想反,也没有多少人想换了朕,乃至多数还力主天意即圣意,故从大势来看,他楚王即便要谋乱也是必败的!”

  “但只是,目前朝廷因戎政之主要精力主要集中在对外,故一时难以兼顾,会使其因为谋乱对内造成很大的破坏,而为避免这种破坏,需将阴谋变成阳谋,以势压之!”

  朱翊钧说着站起身来:“而要这样做,不妨先以一言官参劾湖广抚按官与勾结楚王谋反,以阳谋破其阴谋!”

  “朝廷这边,自然不因言官平白诬告抚按官而处置抚按官,只会让抚按官调查楚王谋反事,且以明旨表示对其信任,而抚按官则自然不敢再在暗地里支持楚王谋乱,使其更容易拿下周边城池。”

  “否则的话,抚按官必会成为众矢之的,一旦稍有挫败,就必有更多官员怀疑他们与楚王勾结,而他们为避免因此被朝廷怪罪以至于连累家小,只能尽全力镇压以洗清自己清白。”

  朱翊钧说后,申时行和戚继光两眼一亮,不禁对视一眼。

  “陛下圣明!”

  申时行先含笑回了一句,就道:“正所谓邪不干正,抚按即士林也,先使抚按官不能虚与委蛇,则士林必然不能虚与委蛇!如此楚王之势孤也!”

  “没错。”

  “抚按官作为流官,若支持楚王谋乱,必只敢暗中支持,如刻意在楚王起兵时率标营离开武昌,刻意把已同楚王媾和的内应安排在一些要隘,把钱粮火器工匠暗中置于楚王可劫掠之地,而这样他最多是得一不察不知兵之罪,最多也就革职为民,不连累家小。”

  “且陛下素来不愿重责因做事而失误的大臣,故他们也就更加不用担心,因为一些失察不知兵的罪责被严办。”

  “而若朝廷真的先有人透露出风声说他们失察不知兵是故意装的,是故意要让楚王造反成功,只怕他们就不得不认真平叛了,毕竟这涉及到九族之安危。”

  “藩王中或有不聪不敏者,但抚按官非不聪不敏者也,可不会真的要铁了心明着帮助藩王作乱,在明面上,他们肯定宁自杀殉节也不谋乱。”

  戚继光跟着附和了几句,就道:“臣认为,此为良策!”

  “那就以此去堂议,言官就由师傅去找,到时候内阁自当薄惩那言官,但要记得过后将其升转回来。”

  朱翊钧说道。

  申时行口称遵旨,且在回侍御司后,将楚王可能会谋反的事告知给了刘应节、王锡爵、张学颜等。

  王锡爵等听后不由得大为震惊:“何以这些藩王胆大至此。”

  “非藩王胆大,是天下官绅豪右中有人太坏!”

  申时行说了一句,就问着一干公卿:“科道官中,可有敢弹劾湖广巡抚雒遵与楚王合谋作乱者?”

  刘应节等听后沉思起来。

  王锡爵则在这时突然言道:“此计高明!”

  王锡爵说后就先朝申时行拱手:“元辅可为吾之师也!”

  “阁老误会了,此计为天子出。”

  申时行这时笑着说了一句。

第493章 被迫尽忠

  王锡爵听后与刘应节、张学颜等不禁面面相觑。

  而接下来,礼科右给事中胡汝宁便上疏弹劾湖广巡抚雒遵与巡按严敬祖勾结楚王欲谋大逆。

  此奏一上,满朝震动。

  不久便有御史饶伸为雒遵与严敬祖申辩,言说这不可能,大致意思就是这二人没这么傻。

  随即,就有大理寺右丞王遥、给事中杨纪、鸿胪寺少卿程宗仪等上疏为雒遵和严敬祖申辩。

  内阁首辅申时行果断按照圣意从了这些上疏文官的意,责胡汝宁污蔑宗亲、擅诬封疆,而将其降调外任。

  而此时的湖广府。

  雒遵正倒是于王府私园内秘见了楚王长史王弼和。

  “阳逻镇囤有即将运来作为我标营使用的三千杆追风大铳,殿下可在起事后速去那里取用,看管大铳的人,我已安排成了你们的人。”

  雒遵对王弼和言道。

  王弼和听后颔首。

  “你们起事时,本院会提前离开武昌。”

  雒遵再次说道。

  王弼和再次颔首,且笑道:“有抚院暗中襄助,大事可期也。”

  雒遵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说起自己对接下来的计划说:“起兵后,当劝殿下迅速拿下荆州与襄樊,最后据岳阳、九江,然后东进去攻怀宁,切勿攻江西,而自入险地!另外,当让殿下尽快封锁漕运,据江南而自立,不可急于称帝,当先练强兵,广蓄粮秣,同时大废新政以争人心,如此或可成事。”

  “公所言甚是。”

  “我已劝得殿下每得一处地方,就开始行收人心之政。”

  “首先就是复祖制,废考成,废枢密院,废政事堂,废侍御司,还权于六部,并复士绅优免之例。”

  “其次是息兵戈,裁兵额,撤东瀛布政司、大宁布政司等官衙,重新禁海禁边贸,使天下不起纷争。”

  “然后就是与士大夫共天下,非与百姓共天下,撤厂卫,撤密告制度,宽刑狱,以士为四民之首,使礼归于正途。”

  王弼和这时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