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渡清江
“唯一颇自得的是,仆自觉这样自己到底非只知高高在上而空谈不知谦卑不能折节下交的人。”
“与陛下让我等同坐论证时的感受完全不同!”
“天子赐坐,只觉如饮甘露,精神振奋,有记之于文章诗词之欲;但赐坐下民,如饮苦药,如克己欲。”
说到这里,申时行就道:“可见,真的要如何夫山说的那样,要人人为友还是很难的,公这样的豁达者尚难,何况要求天下贵者呢?”
“我们自己可以强迫自己接受。”
“但天下贵者呢,靠强迫能行吗?”
“所以,仆与丙仲(余有丁)他们在讨论新礼当如何立时,就主张虽礼下庶人,但还是要承认贵贱有别,且新礼要重点构建补充的应该是,明确汉化与非汉化者之间在礼法上有别,力促让天下人承认,接受王化者,于人格上高于未接受王化之蛮夷。”
申时行说着就阐述起自己的观点来。
王锡爵点首:“这样的确要易为天下人接受一些。”
申时行点头:“是啊,君父可以尊师重教,而示之以礼,以师傅称昔日讲官;但大臣不能就这样忘记臣礼,不知君父贵于臣。”
“有人就因利忘了礼,以至于有今日之失。”
王锡爵瞅了一眼内阁首辅的值房言道。
申时行则未再说什么。
……
啪!
“你说的幕后主使是元辅,你又拿不出实证,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在大明门外的风波结束后不久,御史丁此吕就被从锦衣卫狱里提了出来,并接受三法司会审。
但无论刑部尚书严清怎么问,丁此吕依旧一口咬定,内阁首辅张四维才是他的幕后主使。
故而。
严清等三法司堂官只能结案,只将丁此吕的供状呈上,且也备注了其供之事无旁证可查。
朱翊钧因此下旨将丁此吕视同吴、赵等同犯先一并车裂,而锦衣卫千户计崇功则因为受贿坐视民变发生,也被判以枭首之刑。
于是。
没多久,吴中行、赵用贤、丁此吕等皆被押去了刑场。
眼下已是万历十一年四月。
在吴中行、赵用贤、丁此吕等受刑这天,正是阴雨绵绵天,泠泠春雨先将整个刑场冲洗得干干净净。
而吴中行、赵用贤、丁此吕等人,这天上午就被摁在了湿漉漉的地上,各自四肢与头颅被套在了牵引在五辆马车上的绳套里。
吴中行砸吧了一下干涸的嘴,双眼无神地看着长空,眼角处出现的也不只是雨珠还是泪珠,只悲痛欲绝道:
“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早知道,当初就不反他张居正夺情了,也强如今日下场啊!”
赵用贤这里则高声喊道:“陛下!臣知错了,臣真的知错了啊!”
“呜呜!”
赵用贤喊着喊着就哭了起来。
丁此吕倒是一言不发。
只在监斩官刑部左侍郎舒化出现后,他才对舒化喊道:“请公告知张四维,他这样的人,贪生怕死,不代表谁都贪生怕死!”
“但他别以为这样苟且,上不敢谏君,下不敢斥奸,就能全身而退!”
“在一个强势者主导的世道,懦弱苟且的人只配被欺负,饶是主动选择懦弱的人,也是一样!”
“君父虽仁,也不会对他这样无用的人仁!我在九泉之下等着他!”
“等着他!”
丁此吕喊着喊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行刑!”
舒化没有说什么,只沉着脸,在时辰到后大喝一声。
而顿时,马车就加速起来,吴中行、赵用贤、丁此吕被车裂处置。
与此同时,沈焘和覃鸿志等因罢考还阻止别人罢考的士子也被枭首。
“为何不开恩,为何不宽刑,我们是名宦之后,士族子弟啊!”
“这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张蒲州、申吴县!你们怎么连张江陵、方嘉鱼都不如,江陵当国,尚不至于如此轻贱士子性命;方嘉鱼也还敢为御史封还抗上,唯独尔等纸糊泥塑一般!”
“呜呜!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而在被枭首前,沈焘等也在绵绵细雨中撕心裂肺地吼了起来,明显是心里极为不甘。
唰!
唰!
当一刀刀落下时,沈焘和覃鸿志等只是全身颤抖,挣扎个不停,直到脖颈处断裂飙血后才停止了动弹。
锦衣卫千户计崇功倒是在被枭首时,颇为委屈地喊着说:“娘的,早知道要这样,就不贪那笔银子了!”
唰!
后悔也没用,计崇功也最终被枭首。
一时,西市牌楼外,地面尽是红色。
而张四维在这不久之后,就知道了丁此吕在刑场上骂他的话。
一时,他气得直接把手里正在挥动的笔掷在了白色的宣纸上,骂道:“难道就该无君无父?!”
第297章 白刃不相饶
昏暗的屋子里。
张四维这么说后,就又喃喃自语起丁此吕的话来:“懦弱的人只配被强者欺负。”
然后,张四维就坐回到椅子上,干搓洗起了脸,而面露难色,接着叹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屋顶,自言自语说:
“叔大,难道,我就不该想着上了你的船还能再下船?”
“不然,也不至于现在什么都一场空!”
张四维说后就浮现出一脸的悲愤来。
而就在张四维长吁短叹时,成九疾步走了来,痛声道:“老爷,家里传来消息,太爷他,他老了!”
“什么?!”
张四维听后当即站起身来,如耳边起了一记焦雷,当即,就身子猛晃了一下,而瘫倒回了椅子里。
“家里急递回来的消息,说是月底就病重了,还没来得及报于老爷知道,且刚准备下棺椁准备冲喜,结果就老了!以致于,报疾直接成了报请老爷回乡守孝的事!呜呜!”
成九干哭着回道。
“父亲!”
接着,张四维就干嚎了一声。
“老爷请节哀!”
成九跪在地上忙安抚起张四维来。
张四维沉吟了良久后才喃喃道:“陛下也会夺情吗?”
“老爷在说什么?”
成九问道。
“准备笔墨!”
张四维突然起身回到书案后,且吩咐了一声。
“是!”
……
“元辅的高堂老了?”
朱翊钧当天也从张鲸这里知道了张四维父亲去世的消息,也就很是淡然地询问了一句。
张鲸道:“回皇爷,是确切的消息,蒲州张府已经挂白幔了。”
朱翊钧听后没有说什么,只露出一脸狠厉之色,在心里腹诽着说:“还真是巧,不过,朕给过他机会!”
次日。
正是春光和绚天,满城尽缀新芽。
侍御司。
朱翊钧早早地来了这里。
张四维也早早地等在了这里。
张四维一见朱翊钧出现,就立即朝朱翊钧跪了下来,将一份章奏举过头顶,哽咽道:“臣请陛下赐臣守制!”
“朕已知晓。”
“元辅不必过于悲痛,当节哀顺变。”
朱翊钧说着就接过了张四维的章奏,递给了申时行:“申师傅票拟,令礼部议一下赐祭之封赏。”
申时行拱手称是,且接过了章奏。
而张四维也跪在地上斜眼朝朱翊钧瞥了过来,注意着朱翊钧的神色。
“朕初掌国柄,而先生又撒手未久,正宜多留老臣以稳朝局。”
朱翊钧说到这里时,张四维有些目光炯炯起来,只抽泣得更为厉害。
“然!元辅守孝之心,朕岂能擅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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