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佑明 第195章

作者:枫渡清江

  “这道家的话,还是可品位的地方的,也有通经的地方!也难怪世庙信之崇之。”

  朱翊钧说到这里,方逢时等张党骨干心里不由得一紧。

  “紧张什么!”

  “朕又不会真的因为一群利欲熏心之辈而厌倦朝政,且就不再信圣人道理,而弃天下,借崇道行无为之名,而不去问社稷苍生。”

  朱翊钧见此先说了一句。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朱翊钧继续说道:“但朕也受先生点拨,事事未敢妄为,而擅违人言!也未敢在众生之前,先满己欲,也是愿意退让的。”

  说到这里,朱翊钧就加重了语气:“但有人让朕退无可退,欺朕欲仁。”

  朱翊钧说着就身子前倾,看向了方逢时等人,笑道:“你们说,朕该怎么办?”

  接着,朱翊钧就道:“戴了这皇冠,就得承天下之重,因天下之重,就不得不杀人!除非,朕不戴了这皇冠,真的进山做一道士去,或者剃了三千烦恼丝,也去念经去!”

  “此皆臣等之罪,未能尽谋,才使君父陷入如此之地!”

  申时行这时先匍匐在地,哽咽着说了一句。

  “起来说话。”

  朱翊钧瞅了申时行一眼。

  “是!”

  “没错,岂止是未能尽谋,还心存苟安之心,只知明哲保身,忘了君臣大义!”

  王国光这时也起身说了起来,且瞅向方逢时:“饶是位列三公的,也是只有封还之胆,没有守志之心!”

  “难道太师故去后,就不改制了吗?!”

  “难道陛下亲政后,就从私不从公了吗?!”

  “难道就因为天子仁德,百官不仁,就敢欺天子不敢逆百官吗?!”

  王国光连声三问后,方逢时不由得脸红了起来。

  “陛下!”

  这时,张学颜站起身来,拱手道:

  “王公的话实在是太伤人!至少臣没有苟安退缩之意,别说如今知道了有贪利者欲借清算太师之机会而欲大搞党争,而抄尽臣等家财,乃至可能要臣等性命,就算不知道这些,臣也没有要弃君!”

  “太师虽已故,但天下之主是陛下,何况陛下已上秉祖宗之礼,下举太师遗志,又存皇天后土养民之心,此时,臣就更当在陛下亲政后为陛下鞠躬尽瘁,毕竟臣并非张党,实为陛下之臣党!”

  朱翊钧点了点头。

  这时,张宏已抱了许多章奏来。

  朱翊钧则对张宏道:“把弹劾户部尚书张爱卿的先拿出来。”

  张宏称了一声是。

  而朱翊钧趁着张宏在找的空档说道:“先生去后,诸卿出现欲退或者待罪的心态都属正常,自古求全则毁,朕岂能因一小过而不宥?何况,尔等也是因为未明圣意,才不知当作何为。但现在你们应该已清楚,朕承先生之教,习圣人之礼,欲达天下大同之志,非嘴上说说,励精图治之心,日月可鉴!”

  说到这里,朱翊钧就指着那些弹章道:“这些弹章里,不仅仅是弹劾了你们知道的,也有很多你们不知道的,比如说你王纂欲谋加龙袍于太师,还说你梁梦龙有通过冯保私买皇家禁物之事等等,不一枚举。”

  王纂和梁梦龙这时皆面露震惊之色。

  朱翊钧则道:“这些弹章内阁不敢擅拟,朕也还没处置,但朕让锦衣卫查了,乃子虚乌有的事,子虚乌有的弹章,朕会留着处置,但证据确凿的,朕看了看,大多也如张学颜所言,是时局人心所致,也能宽宥或薄惩。”

  “但是!”

  “朕得在这时告诉你们,在朕眼里,没有什么张党,皆是朕的臣子,诸卿不能因为先生老了,就真的没了锐气,虽然先生不能再为诸卿扫尾善后之人,但朕已可亲自为诸卿扫尾善后!”

  “皇爷,大司农的弹章拿来了。”

  张宏这时走了过来回道。

  “有实证的和属于风闻而已朱批的,皆丢进炉子里烧了!包括六科或都察院的副本,不仅仅是朱本。属于栽赃而没朱批留着处置该言官!”

  朱翊钧言道。

  张学颜一时两眼热热的起来。

  这时,历史上主张开通海运的梁梦龙站起身来:

  “启奏陛下,臣有罪!臣其实非太师之党,乃陛下之臣,岂能因太师故而丧胆,而欲置君王天下事于不顾?臣乞宥之,而定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把梁卿的也烧了,不必存档!”

  朱翊钧见此直接说道。

  曾省吾也在这时起身道:“陛下厚恩,今日不惜召臣等观刑,使臣得知所谓如今内政路线之争如两军对垒,根本无可退之路!幸而陛下是千古难得的圣君,才不顾天下人言而护臣等周全,臣等岂能再感佩帝心?”

  “故臣亦不敢有偷生之意,陛下若要臣死,臣必不敢活;陛下若要改制,臣必不循旧!”

  “高举太师遗志,为陛下护宗庙社稷!”

  “把曾卿的也烧了!”

  接着,王纂也起身道:“幸得陛下圣明仁德如天,臣方得活,自当披肝沥胆以事君!”

  朱翊钧便让人把王纂的也烧了。

  “陛下怎能自结私党,如此臣等将来,将何以自处,是陛下家奴还是士大夫?”

  这时,工部右侍郎舒靖突然起身问了一句。

  朱翊钧看向他,突然吩咐道:“把舒侍郎漂没工程款的弹章即刻朱批,定为绞立决!”

  接着,副都御史闵新道起身道:“陛下岂能不经三法司而擅定,如此岂不有失持正公允?且陛下现在这样做有党庇之嫌。何况太师已故后,没必要再动祖宗根本。”

  “把闵副宪受贿巡抚李江的也弹章也即刻朱批,定为绞立决!”

  闵新道见此忙在被拖下去后喊道:“陛下!您这是排挤异己,您怎么能自失分寸?”

  舒靖也在被拖下去后喊道:“陛下,您不能因为臣等不附于您,而直接报复,难道就因为臣等不肯如此,就要讲事实讲王法了吗?!陛下,这非公也!”

  朱翊钧未理会舒靖,只看向张学颜等人:“朕乃天下之主,朕没有私,朕所为者,皆是公,所谓看上去非公之事,实则大公也!”

  “陛下说的是!”

  “臣近来奉旨在翰林院研讨太师学问,认识到行政当务实,即‘修学好古,实事求是’!”

  “而为国家民族之大公,要遵循实际,如今,陛下这样做是为公而宽宥一些人的罪,也是为公而寻治一些人的罪,而所谓党,有党便有忠,有忠便有党,臣等既选择忠于陛下,践行天下至公之道,即便结党,也结的是公党!”

  沈鲤这时站出来说了起来。

  “善哉!”

  朱翊钧称道了一声,就道:“《礼记》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以朕看,当设一党为公党,乃朕承认之党,也是帝党,天下不循此道者,皆非吾党!”

  “陛下既如此说,以臣愚见,礼即为公也,而如今既然旧礼难为公,便当建新礼!”

  “若欲设公党,就得设天下为公之新礼!”

  “而如沈学士言,既然要循太师之言,从实际出发,商业大兴和开海以及出征于外后,像对外番驻军教化,就需要一套新礼来立纲常!”

  “而旧礼已不足够解析,何以不居中央待其来朝,偏偏还要派王师主动出去宣教,甚至订立契约,建立新的秩序;”

  “如同眼下,因难以禁止民意故先帝朝便所开之贸易,也当需要新礼来定秩序,因为若用旧礼,只是待其来朝,并没有准其是否来我中国贸易之议。”

  “何况,旧礼甚至不少已是本朝行大公之道为仁政爱民事的阻碍,如父母溺婴,岂能因旧礼不惩父母乎?”

  余有丁这时也跟着说了起来。

  “旧礼,新礼,当下需要建立新秩序!”

  朱翊钧笑了起来:“很好,果然朕是没白护着你们,诸卿到底是社稷之臣!”

第271章 血腥屠杀!

  朱翊钧这么说后,余有丁便拱手作揖,对朱翊钧行了一礼。

  而其他张居正所留改革骨干大臣,大多也在这时,纷纷开始进言,大谈起自己对当下时局关于兴利除弊的看法。

  有在表态不再退缩之余,而提到加强教育的。

  也有说到当示恩缓和肉食者内部矛盾的。

  更有对官衙更改和律法改制提出建言的。

  连一直沉默着的方逢时,也起身开始继续阐述自己之前提出的军事战略构想,如在西南改土归流,在东北对女真进行分而教化之。

  殿外,月照堆雪宫墙,而在温暖如春的大殿内。

  许多奏疏则在火炉里烧的噼啪作响。

  朱翊钧和他大臣们也皆是红光满面,滔滔不绝起来。

  君臣之间,大谈着各类国策。

  有的还争吵起来。

  但到底气氛很好,乃至到后面,笑声也开始出现。

  本来都是跟着张居正改革过的官员,不少甚至比朱翊钧本人还更有抱负,不过是因为自身阶层的属性,而使得大部分改革派官员决定妥协才突然表现得想要急流勇退而已。

  朱翊钧也看得出来,这些作为张居正余党的改革派官员,明显也是憋了许久,早就想畅所欲言地阐述一下自己还想做的事。

  所以,此时在他这个皇帝不惜以夷三族方式,乃至不从者皆杀的态度,表示要做他们名为君父实为党魁的人,且在看见反对者已经没打算因为他们及时妥协与退缩,就轻易饶过他们后,这些人也就都一个个如打开了话匣子一般。

  “陛下!”

  而在该烧的奏疏都烧的差不多时,锦衣卫堂官翟如敬走了来,且道:“徐、宋二人已被杖毙!”

  朱翊钧瞥了一眼,就见两人也被跟着翟如敬一起的锦衣卫抬了来,且都已经耷拉着手,满身是血。

  朱翊钧也就吩咐道:“抬出去吧。”

  “是!”

  接着,朱翊钧就看向方逢时等改革派官员:“你们也都散了吧!”

  方逢时等改革派官员便皆拱手称是:“臣等告退。”

  朱翊钧则看向麻贵:“叛军现在是哪里?”

  麻贵拱手回道:“已被马指挥他们骗人东直门瓮城中封锁起来,包括被通虏官将引入关的三千骑胡虏,皆系夷妇大嬖只部落鞑子!但这些鞑子扬言,若杀他们,则其部必掠我边防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