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望敬亭
真不知道以后余华的读者们知道了真相，会不会给自己寄刀片。
林为民思考后，给余华写了一封信鼓励他，现在有了比以前更好的创作条件，得多出作品才行。
至于余华在信中请教创作上的问题，林为民只字不提，这种事不能落于纸上，到时候被人翻出来了就是罪证，还是等以后有机会见面了当面教他比较好。
跟刚进编辑部相比，林为民如今的人性少了很多。
作家嘛，就是给刊物拉磨的驴，不能让他们过的太安逸了，要不然会出问题的。
当然了，他自己除外。
傍晚下班，林为民懒得做完饭，在外面吃完才回的四合院。
刚进屋还没等歇歇，就听到院门口响起了人声。
“为民，开门儿啊！”
林为民打开院门，王朔那张圆脸看起来更加富态了，有一种神采飞扬的得意。
“呦！稀客啊！”林为民笑着招呼道。
王朔身后还跟这个方脸儿，他介绍道：“这是我发小儿谢靖。这个，大作家，林为民同志。”
王朔介绍的时候语气很不正经，听的人牙根痒痒。
林为民和谢靖打了个招呼，把两人让进院内。
“还得是你这小院儿，素净又雅致，来了就不想走。”王朔大大咧咧的躺在树下的躺椅上。
他这份自来熟并不惹人讨厌，林为民笑着问道：“有日子没见你了，生意忙活的怎么样了？”
林为民的话戳到了王朔的心尖上，他兴奋的起身，“嘿！跟你说吧，哥们儿这回挣着了！”
林为民看向谢靖，“他跟别人也这么说？”
谢靖笑道：“哪能啊，也就是跟你。平时我们俩嘴可严了，一点儿口风都不漏。”
之前王朔说要跟朋友去南方做生意，那个朋友就是谢靖。
谢靖跟王朔年纪相仿，前年从部队退伍，去年考上了首都师范大学，结果上了不到一年学就退学了，现在他是北京某区政府的干部。
林为民点头道：“你们俩干的这可是正经的，嘴严点有好处。”
他知道谢靖是红三代，背景深厚，但这年头，别提他们了。
王朔道：“放心吧，我们就是闷声赚大钱。”
“吃饭了没？”林为民问道。
“没呢。这不是打算过来请你吃点饭嘛！”
“我刚吃完饭。”
王朔拉住林为民，“又没说让你吃饭。走，喝点去！”
可以看出来，赚了钱的王朔已经摆脱了前些日子那种郁郁不得志的状态，春风得意的同时还有点膨胀。
王朔死活要拉着林为民去老莫吃俄餐，林为民拒绝，“喝酒吃什么俄餐？”
几人就在街边找了个饭店，要了几个菜喝了起来。
谢靖说：“为民是个实在人。”
林为民笑着问道：“怎么这么说？”
“能拒绝上老莫吃饭的人有，但说老莫不适合喝酒的，你是第一个。”
他有瞥了一眼王朔，满眼不屑，“也就这种刚赚了仨瓜俩枣的夯货，才能想着去老莫嘚瑟喝酒。”
王朔被鄙视了也不生气，他和谢靖是从小在训总大院长大的，感情深厚。
“是是是，我眼皮子浅，比不了您二位。”王朔带着反讽的语气道。
玩笑了几句，几人的话题不自觉的就扯到“投机倒把”的话题上，几人说的很小声。
王朔和谢靖去的是羊城那边，花五块钱进的电子表，回来就卖八十五块。
两人为了销量，把货运到北京后并没有自己去散货，而是找了些朋友，只要能卖出一块手表就给他们提成三十块钱。
在利益的驱使下，王朔两人的生意进行的异常顺利，两个月时间已经赚了上万块钱。
王朔说起这事来眉飞色舞，听的林为民都心动了。
不过他也知道王朔他们这事的性质属于纯纯的投机倒把，被抓到了就是个蹲笆篱子。
王朔是大院子弟，又有谢靖这样的发小保驾护航，光看着人家谢靖现在挂着干部的身份不上班去做生意就知道人家的关系多硬了。
这样的生意，一般人做不来。
喝了一顿大酒，醉醺醺的从酒馆出来的时候，林为民还不忘叮嘱王朔，“做生意还是得小心点，别太招摇！”
“我懂！放心吧。”
王朔红着脸大大咧咧的说道。
第129章 第四代导演
临别前，王朔突然拽住林为民，塞给了他一小沓大团结。
林为民摸了摸，少说也有几百块钱。
“啥意思？”
王朔的脸色红的发光，嘴也有些瓢了，“这钱给铁生，他日子过的紧巴，我就不去看他了。”
“你自己给他呗！”林为民道。
王朔的目光闪烁，犹豫着说道：“还是你给他吧，这些日子我忒忙，抽不出时间。”
林为民望着王朔的眼神，似乎想明白了些东西，点头道：“成，回头我给他，不过他可不见得能要。”
“没事，要不要是他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王朔说完，洒脱的挥挥手，“走了！”
王朔和谢靖走了，骑的是自行车。
林为民手里攥着那一沓大团结，心中情绪复杂。
王朔这人缺点有很多，胆小、碎嘴，成功时得意洋洋，失败时畏畏缩缩。
但他有一样好处，就是似乎永远有着那么一份赤子之心。
他胆子小，却可以在遇见不平事时挺身而出，哪怕只是出了一张嘴。
他碎嘴，但话说的再硬，心却是软的。
没有干大事的城府和深沉，那就真情流露，哪怕俗了一点，可总好过装腔作势。
他认识石铁生是通过林为民，之前去铁生家的时候，他每次总说铁生过的太困难了，有机会了一定要帮帮他。
现在，他兑现诺言了。
几百块钱，对于林为民来说不算多。
但对还未成名的石铁生来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铁生今年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去街道工厂上班，家里的经济来源又少了一大截。
好在他现在在创作上有了起色，一年总有那么一两篇作品发表，坐在家里收入也还可以，再加上史父上班，家里的收入还是不错的。
但问题在于，铁生之前患病欠了几千块钱的外债，以及他身体持续患病带来的家庭支出。
所以，哪怕这两年石铁生开始赚稿费了，他们家的生活水平依旧不算好。
林为民没少帮石铁生，但他选择的方式是在生活上潜移默化的帮助。
跟他的方式相比，王朔的方式要简单粗暴多了。
林为民不知道石铁生是否会接受，即便接受了，心里是不是会舒服。
但他想到了王朔临走时的眼神，那是一种充满了愧疚、矛盾的眼神。
朋友们在一起谈论起文学时，王朔口才最好，总是最喜欢高谈阔论的那一个，提起那些名家，他惯会嗤之以鼻，没几个瞧得上的。
大家都明白，他在文学创作上的心气很高。
可就是这样一个在文学创作上心比天高的人，如今却向现实低了头，成了靠投机倒把发家致富的俗人。
不需要别人评判，王朔就是最鄙视他自己的那个人。
为了几两碎银，放弃了心中的那个文学梦，王朔背叛的，是曾经的自己。
而石铁生，恰好就像是一面镜子。
哪怕身体带着残疾，哪怕条件窘迫，但他创作的热情从未消减。
他递出去的那沓大团结，不仅是钱，更是他对被自己背叛的文学女神的忏悔。
望着王朔远去的背影，林为民总会想到刚进文研所的自己，何其相似啊！
他不由得对自己这一路走来充满了庆幸，同时也为王朔感到可惜。
好在，他嘚瑟的好日子不多了。
眼下都81年了，就让他先享受几天。
等到了83年，林为民会扥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到在他背叛的文学女神的裙下。
孙贼，这辈子你就死你女神的裤裆下吧。
到了周末，林为民去了一趟燕影。
他先找到了韩壮壮，韩壮壮带着他去找田壮壮。
见到林为民，田壮壮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他耍的那点小心眼儿，只有韩壮壮这个夯货看不出来。
田壮壮主动提起这件事，跟林为民道歉，倒是让林为民心里舒服了不少。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田壮壮见他没有生气，心下欢喜。他将林为民领到教师办公室，在这里，林为民见到了田壮壮他们78级学生们毕业作品的指导老师谢飞。
后世人们经常说第五代导演，广义上是指嗡嗡嗡过后成长起来的导演，狭义上更多的是指燕影78级导演系的这一批学生们。
而谢飞，则是那一群被遗忘了的第四代导演中的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