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坐望敬亭
韩壮壮不敢说话了，他再傻也看出来老舅心情不爽快了。
林为民看着他的样子，无奈道：“我说你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那《尤拉之死》里面男的角色就三个，戏份最多的就是反派局长，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你演的了吗？”
韩壮壮压根就没看过《尤拉之死》，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气愤道：“这个田壮壮，他骗我！”
林为民摇头，“也不算骗你。这小子精的很，他让你来请我，只要我答应了，那你这个男主角还不是想怎么演就怎么演？”
“诶，这么一想也对。老舅，你就帮帮忙嘛！”
“对你个锤子！”林为民骂了一句，“你小子真是来讨债的鬼！”
韩壮壮满脸委屈，跟他雄壮的体型有一种强烈的反差感，“不帮忙就不帮忙嘛，骂我干啥？”
林为民思忖片刻，决定这个忙还是得帮。
他穿越前是个影视发烧友，对于各种影视作品和幕后故事都如数家珍。
别看后世老谋子、吟诗小达人偌大的名声，但真论起第五代导演当中的灵魂人物，绕不开田壮壮这个名字。
燕影78级学生们的毕业联合作品《小院》集齐了燕影最精华的一批人才。
导演田壮壮，编剧谢小晶、崔小芹，演员蔡建新、孙海虹、朱琳、张建亚，摄影侯咏、章会军、张艺谋、吕乐……
随便提起一个名字，都是后世响当当的人物。
大外甥如果能跟这批人混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再说了，自己要是当了编剧，跟朱琳这个女主演接触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想到这里，林为民长叹一口气，撸了撸韩壮壮的头。
“胖儿啊，老舅这可都是为了你！”
韩壮壮脸上写满了感动，“老舅，你放心，你对我这么好，我肯定给你养老送终！”
“滚！”
第127章 选角的难题
周一上班，林为民又收到了满满一袋子的信件，都是从全国各地邮到国文社的读者来信。
之前的来信林为民都是放在《当代》编辑部处理的，但眼见着来信与日俱增，林为民每天回信却没见着减少，放到办公室占的地方太多了。
“为民啊，我看你这些信还是找个地方好好归拢归拢吧，总放在编辑部不是个事儿啊！”蒙伟宰提醒道。
领导发话了，林为民不敢磨蹭，说道：“您放心，我下班就拿走。”
下了班，林为民的自行车后座上驮了满满一大麻袋的信件，荣世辉和姚淑芝的自行车上同样如此。
信实在太多，林为民只能求人帮忙。
回到家中，林为民把读者来信先塞进了倒座房内，来信散落一地。
“为民，信光这么放着不行，过几天地上返潮就废了，你得找东西垫上一点。”荣世辉叮嘱道。
“我知道，回头我找人打个两个书架，到时候把信都放到书架上。”
姚淑芝道：“你可真奢侈，放信还要专门打书架啊？”
“那咋办？总得有个地方放吧？”
林为民心说我这算啥，人家都有专门买房子放信的呢。
姚淑芝一想也是，这些信中绝大多数是不可能回信的，要是不舍得扔，那就得保存好，都是全国各地读者的一片心意。
又过了两天，林为民到石铁生家串门。
最近他着实有点忙，好长时间没过来了。
入夏了，石铁生家的屋里有些闷热，两人便跑到院子里的树下聊天。
石铁生说曲小伟也好一阵子没来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他还能忙什么？上班清闲的要命，文章也不写了，浪费生命呗！”
背后说人坏话，林为民丝毫没有愧疚，反而有些高兴，“也不知道他那个小对象处的怎么样了？金陵啊，想想都觉得不太现实，眼看这会儿那小姑娘也应该毕业了。”
石铁生笑道：“说人家小姑娘，人家好像比你大才对。”
“那不一样。我经历得多，心理年龄比她大。”林为民胡乱侃着。
“对了。那天晓剑还来了，说你现在都跑到燕影去讲课了。”
石铁生的语气中带着惊叹。
林为民便把跟韩壮壮相认的经过说了一遍，听闻林为民和姐姐的儿子相认，石铁生表现的很高兴。
“你得把你这个大外甥叫过来让我见见。”
“没问题，等这周末的，这小子净会给我找事情。”
石铁生向来是开朗大方的人，他说道：“给燕影的学生帮忙，也是一次难得的经历，而且对你外甥的发展也有利。”
“这个我倒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同意。”
院子里，隔壁邻居家的孩子们跑来跑去，林为民给石铁生换了个位置，“那天在燕影碰到晓剑，还跟他说有时间到你家来聚聚。可这段时间有点忙，我跑到陕西去抓路遥回北京改稿子，折腾了一个星期。”
路遥写作起来的疯魔，之前聊天的时候林为民已经说过，石铁生摇头道：“他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以后可是要吃苦头的。”
“是啊，我去把他弄到北京来，也是担心他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林为民想到路遥现在被关在小黑屋里的惨状，拍拍石铁生的轮椅把手，笑着说道：“这回好了，保证他有个健健康康的身体。不光小说写好了，出来一看，还胖了十斤。”
“哈哈，你小子太坏了！”
在石铁生家蹭了一顿晚饭，林为民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翌日下班，林为民骑车来到人艺，今天有剧本讨论会。
林为民版《霸王别姬》话剧剧本的由来是电影版，电影全长接近三个小时，时间很长，但剧本的创作基本还是严格执行的经典三幕剧作结构。
为了尽可能符合话剧舞台的要求，林为民在最开始就把小说当中呈现的所有内容做了必要的删减和排布，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人艺的老同志们说要改剧本时，他坚决反对的原因之一。
能改的地方已经都改了，再改就是大动筋骨，本子都得改废了。
剧本交到蓝荫海手上已经有段时间了，他也进行了优化。当然了，这种优化更多的是为了更加符合话剧演出的习惯。
林为民当初说“一字不改”，是体现自己的立场。
蓝荫海坐在林为民的身边，一手握着钢笔在剧本上划着，“就这样。剧本还是三幕，但要把场的概念加大。三幕分别是结义、恩怨和背叛，对应了九个发展阶段，入班、立志、化蝶；赠剑、救霸王、救虞姬；希望、绝望和幻灭。
按照这样的规划，时长大概要两个半小时。”
蓝荫海是演员半路转行编剧，但专业能力毋庸置疑，他和欧阳山尊商量着对《霸王别姬》的规划，林为民挑不出一点毛病。
“行，就照您说的来，我没有意见。”
聊完了剧本的事，欧阳山尊又说起了角色问题。
《霸王别姬》和人艺以往的剧本最大的不同就是它的人物的突出程度几乎超过了矛盾冲突的的重要程度，这样一来造就的结果就是演员的选角成了大问题。
谁能扛起程蝶衣这个不疯魔、不成活的人物？
现在剧院里报名遴选的演员很多，但能让欧阳山尊和蓝荫海觉得和角色匹配度高的，却没有几个。
两人把觉得差不多的演员叫了过来让林为民看了一眼，林为民对《霸王别姬》的印象全部来自于电影，如果按照电影的感觉来，林为民觉得段小楼和菊仙这两个角色交给人艺的演员演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在程蝶衣选角上，他尤为重视，眼下看到的两个演员，仅从外表上就让林为民无法代入他们饰演程蝶衣这个角色。
将自己的意见和欧阳山尊交流之后，他和蓝荫海也有些发愁。
程蝶衣这个角色的经典程度不言而喻，两人这些天来在人艺的演员里选来选去，游移不定的大部分原因也在于此。
讨论了半天，没有头绪，林为民欲言又止。
欧阳山尊见他的表情，说道：“林老师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嘛！”
林为民摇摇头，没有说话。刚才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个念头，让张国荣来演话剧，可随即他就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
讨论了半天没有头绪，会议结束，林为民离开了人艺。
第128章 大院子弟
周四上午，林为民收到了一封来自之江的来信。
是余华寄来的。
在信里，余华告诉了林为民一个好消息，他已经从武原镇卫生院调到了县文化馆，而这次工作上的调动完全得益于《星星》在《当代》上的发表。
林为民算了一下时间，《星星》是发表在今年第三期《当代》上，上市时间是五月份。
眼下还没到七月份，也就是说作品发表才短短一个多月，余华就凭借着《星星》这篇短篇小说完成了人生当中的一次跨越，由一个非专业的牙医成为了半专业的文学工作者。
余华的这种经历也是这个年代大部分作家或者是文学爱好者的必由之路。
他们曾经都是农民、工人、医生、军人，作品得到了发表，当地政府看到他们在文学创作上的天赋和成绩，便会给他们在文化部门挂职，这种基本就属于业余作家。
等到作品发表的多了，或者是影响力更上层楼，进入了中文协，他们就会顺理成章的成为专职作家，不仅有公职在身，稿费收入同样不低。
余华在信里表现的很激动，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不上班，以前在大街上看到有人在闲逛，他还问人家怎么不上班。
人家说逛街就是工作，余华兴奋坏了，问人家在什么单位工作，人家说是文化馆。
从此以后，文化馆就成了余华魂牵梦萦的地方。
现在，梦想实现了！
除了说工作调动的事，余华在信里还说了一件事，就是他看完《霸王别姬》的感受。
林为民看着信，蹙起了眉头。
啥意思？这小子是打算现在就开启“致郁”模式了？
最关键的是，居然还是自己写的《霸王别姬》给他的启发。
林为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把悲伤留给读者，把快乐留给自己。
还得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