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来浮生
顾芝从身后悄悄抱住了苏语，手臂环绕在苏语的胸前，她的脸颊也轻轻贴在了苏语的颈窝上，她身上有股让苏语很熟悉的味道，她抹了和以前一样的香水。
橙花的香味青涩柔和，让人沉溺在她的温柔里却不会觉着发腻。
“你…”
苏语从顾芝本就不太紧的禁锢中挣了出来，他退后了两步，似乎被顾芝的举动吓了一跳。
“对不起，吓着你了，我还以为是以前呢。”顾芝的眼底带着浓重的歉意，一个劲的道歉，“没想到小语已经长大了，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
“没事儿，只是有些突然，不过…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毕竟姐姐你还是女孩子，被别人看见了不好。”
“嗯嗯，不会有下次了。”顾芝垂着眼睫，点点头。
“那…我走了，还要赶着上课，再见。”
苏语转身离去，甚至忍不住加快了步子，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具体的感觉，是因为分别了太久么，他只能这样解释这份突然。
……
日光依旧灿烂耀眼。
面对苏语的离去，顾芝只是望着，直到苏语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她的嘴角还蜿蜒着没有散去的笑意，却让人觉着透骨的冰冷。
真是长大了呢…
（这周没双更，因为咧，周末这两章很长的，加起了顶得上以前三章的字数了，另外还要开始存稿了，现在存的多，上架那天也能爆的多一点。）
第四十六章 饲养 上
早春，万物复苏，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户上朦胧的磨砂带来了清晨的的第一缕光亮。
顾芝身上披了一件呢子大衣，坐在窗边，借着晨光一面面翻阅着手里的书籍。
书看久了，眼睛泛着酸涩。
顾芝索性放下了书，她轻轻推开窗扉，早春透着清冷的软风飘水传花而来，将青草和泥土的新鲜气息送进了房间。
林间的枝叶上，叽叽喳喳的鸟鸣一直响着，几只归春的燕子在寻找它们曾经的巢，顾芝隐约记得，她还喂过它们。
其实顾芝想养一只宠物的，可燕子并不适合做宠物的，它们总是冬去春来，她没法束缚住他们，牢笼也不行，她很讨厌…这样不听话的宠物，那违反了宠物该有的品性。
她也去看过宠物市场的小猫小狗，只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她不会一直留在这儿的，终归是要离开的，那它们就只能留在这里，可失去了主人的宠物，是没法独自存活的，擅自抛弃宠物的主人，也算不上什么好主人。
夹杂着灰尘的迎面风，吹来了园子里甜美纯洁的声音，顾芝的目光扫过，那是一群稚嫩的孩子在林间奔跑，他们奔跑在初春的薄雪上，笑脸辉映在绿叶之间。
他们在玩着鬼抓人的游戏，笑的孩子有很多，看着让人觉得千篇一律，他们簇拥着，绕着孩子群中央的那个小男孩转圈，那个男孩没笑，脸上写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抑郁，像是一根针刺进了顾芝的眼里，疼痛让她僵硬的心脏有了触动。
十一二岁正是孩子懵懂无知的时候，可以很善良…也可以恶意满满，几个个子稍大的男生脸上挂着狰狞的笑意，一些污秽不堪的词语从他们的嘴里吐了出来，落在了顾芝的耳边，让她有些厌恶。
那个小男生大概是个单亲家庭，顾芝能从那些辱骂里听出些许信息。
看起来纯良无害的男孩做了鬼，却站在一群肆意辱骂着肮脏词汇的人中间，男孩稍稍有了动作，那些人就嬉笑着后撤，嘴里还会不停地吐出污秽之语。
男孩大概是不想当鬼的，可他也抓不住其他的人来替换他的位置，因为男孩的身子太消瘦了，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那份错落在神情里的抑郁，沁入了似水般妩媚的眉眼中，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了性别颠倒的错觉。
弱小又可怜。
顾芝看着，僵硬的心脏不自觉地加快跳动，鲜热的血液被挤压迸射而出，顺着血管涌向全身，冰冷的身体一点点恢复了温度，脸上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红。
她同情于男孩的境遇，甚至产生了共鸣，可男孩看起来真的好弱小好无助，好像一只手就能掌控，永远也逃不出她的视线。
沉积的粘稠唾液被咽下，表情里透着病态，顾芝没有伸出援手的打算，即便她一开口，就能喝退那些顽劣的小孩，可这是一场好戏，还没有开始，又怎么能够就这样草草结束。
她会帮那个男孩的…
在他因为奔跑追赶而摔的遍体鳞伤的时候，在他因为不堪同学们难听的辱骂而啜泣流泪的时候，在他不堪重负而选择死亡的时候…
就像驯养宠物那样，在它们最需要你的时候给它们一点食物，它们就会永远记住你，匍匐在你的脚边，在你的面前摇尾乞怜。
她要等到那个时候再站出来，轻轻抚摸男孩的脑袋，替他换上治疗伤口的药水，一点点抚平他的伤口，再喂他几颗甜腻的糖果，最后任由他蜷缩在自己的怀里，让那双黑曜石般澄澈的眸子里只装的下他的主人，就这样夺得男孩的信任，慢慢侵占…最后禁锢于她的掌心。
阴暗的想法如白马过隙在思维里停留了片刻，顾芝依旧笑的温润柔和，她知道许多事情总不会让人称心如意的，有人的出现打破了她的计划。
“喂，你们这群坏家伙，干什么呢？”
一声好听的娇叱让那群男生停下了他们的游戏，他们望着那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女孩，一双大大的杏眼清澈剔透，女孩可爱地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样子。"
好看的鞋子就那样踩在了泥泞的土地里，弄脏了洁白的鞋面，女孩叉着腰，身后的双马尾随着动作甩动着，她大声地喊着，“滚远点，别欺负我家小语，不然我见一个就揍一个。”
女孩一个人的气势瞬间酒吓退了那群凶狠恶煞的男生，男生们当然不是惧怕女孩的武力，虽然单打独斗或许他们真的不会是女孩的对手，可他们有这么多的人呢，以多欺少不正是他们擅长的事情吗？
但他们可不敢对一个女孩出手，眼前的女孩可不是可以随便欺辱的，他们只能一点点败退，这就也露出了身后的男孩。
女孩气冲冲地跑了过去，一把牵住了男孩的手，眸子里又气又爱，还一边检查着男孩有没有受伤，看着男孩完好无损，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你真是的，怎么又被欺负了，还不会还手，真是笨死了，别天天听我妈说的那些打架不好，有人欺负你，就要狠狠地揍他们，这样他们才不会再来惹你了。”
“慕青，我…我没事儿的。”
男孩一点点挣脱出了女孩的手掌，并没有因为得救而觉着高兴。
“呦呦哟，苏语你是不是就会躲在女生后面啊，是不是个男人？”
“就是就是，胆小鬼。”
“还有何慕青，你就是个男人婆，凶巴巴的，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一句句嘲讽让男孩握紧了拳头，即使不久前被那样欺负，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可现在他的眸子却有了波动，烧着愤怒的火焰，他因为那些人的嘲讽而觉着羞愧，也因为他们跟着骂了女孩而生气。
“慕青，我们走。”
男孩又牵住了女孩的手，拉着她离开，他不想让女孩听见接下来那些难听的脏话，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
“呵…”
冷冷的嗤笑透过已经被拉上的窗帘混入了初春的寒风里，锋利的冰锥从房沿上坠落，砸在地上摔得稀碎，温度似乎又降了不少。
第四十七章 饲养 中
“你是几年级的呀，小朋友。”
“二年级了。”
“二年级呀，那已经是大孩子了，要忍住哦，姐姐要按下去了哦。”
顾芝撕开一张崭新的创可贴，对着男生膝盖上的伤口轻轻按了下去，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创可贴的边角，让伤口能够和膏药完全接触。
“真棒呢。”顾芝拍了拍手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果，“这是姐姐奖励给你的哦。”
顾芝弯着眼角，笑意盈盈地把手里的糖果递给了男生，摸了摸他的脑袋，送着小男生离开了医务室。
她看着小男生一点点消失在视野的尽头，脸上的笑容如同初春时消融而逝的积雪般散去。
顾芝转身回了医务室，瞥了眼搁置在桌面还没合上的书，忽然没兴趣再继续端起了。
离开青川来到这里的生活很无趣，从早晨在床卧上睁开眼望见雪白的天花板的瞬间，几乎就已经写定了一整天的轨迹，没有波澜…千篇一律。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这样无趣的生活甘之如饴，他们就像是永远生活在低维层面的蚂蚁，永远理解不了超出自己维度以外的东西，他们只知道顺从生命的需求而活着…却不明白存活的意义在哪里。
顾芝离开了家大业大的顾家，离开了挥金如土的生活，选择到这样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做一名边缘到没有学生记得的保健老师，她一周只有零星的几节课，多数时候还会被其他的老师用各种借口挤占，然后在医务室里端着书度过这一天。
家里那些人以为用金钱就能把她禁锢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以免她留在青川分了一杯羹。
家族的产业是一块很大的蛋糕，大到一个人怎么也吃不下，可他们又不想分给旁人，每个人都想争多大的那一块，一群血脉相连的人却在用最残酷的手段争夺着利益，哪怕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多可悲…
一点点利益就能轻而易举地将这世上所有的羁绊碾的撕碎，他们会对着你笑意盈盈，然后在你放下戒备转身之际，毫不犹豫地将白闪闪的刀刃刺入你的身体，抽带出淋漓的鲜血，那些人可以你的朋友、亲人，乃至爱人…
这些该是多么脆弱的爱意，比这世上最微弱的尘埃还要低贱的爱意，那不是她追求的，也不是让她还要继续活着这个世上所需要的东西。
她需要更深沉的爱意，牢固…永不背叛，那是从上而下的关系，不拘泥于肤浅的世俗羁绊，唯有挚诚的爱意，鲜血淋漓的，深入骨髓的，血肉被灼烧成灰依旧还会刻入灵魂的爱意。
……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医务室的幽静，顾芝抬着狭长的眼眸望了一眼门口，放下了手里的书。
“门没关，进来吧。”
生锈的铁门被推开，摩擦出让人牙酸的噪音，却送来了一汪干净的清泉，温润了顾芝因为看书太久变得有些酸涩的眼角。
“来医务室有什么事情吗？”
顾芝脸色不变，摆着温润的笑意，每一个进入医务室的人都会看见同样的一张笑脸，恍若冬日的暖阳，一直能照进心底。
男孩呆呆地望着顾芝脸上的笑，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异性，他的发小也很漂亮…可和眼前的女人是截然不同的，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人如沐春风，身上无时无刻都不在散发着成熟的风韵。
“我…”
男孩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却也露出了膝盖上那一大块受伤的皮肉，鲜血已经将近凝固，结成薄薄的一层血痂，随着微弱的动作，偶尔会往外渗着点点的鲜血。
“嘘！我知道了。”顾芝望着男孩的伤口，脸上的笑容淡去了，她的眸子里闪烁着怜惜与心疼，好像那伤口也落在了她的身上，“乖，忍一小会儿就好，姐姐替你包扎一下，好吗？”
“谢…谢谢你。”
伤口依旧隐隐作痛，男孩望着那个正背对着他准备着药物的女人，心里某种缺失已久的情绪开始滋生，敏感的他看见了女人闪烁在眼底的心疼，那让他觉得温暖，旁人都觉得他是个可怜的小孩，常常会怜悯地安慰他。
可少年时往往是自尊心最为强烈的，他不需要那些东西，他一直在找寻的，是某些不需要用言语掩饰的情感，那是他成长路上所缺失的东西。
少年的倔强是有限度的，他可以忍受那些同龄的男生对他的辱骂，不吭一声。
可他们却指着自己的眉骨，叫嚣着大骂他是没人管的孤儿，他想反驳来着，可惜他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因为他们说的没错。
他想说其实他不是孤儿，他有一个整日外出工作的父亲的，和他那个早就不知所踪的母亲，不是孤儿…却也差不了多少。
他常常因为这样的谩骂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偷偷地哭泣，他很少哭的，即使像今天这样膝盖上擦掉了整块皮肉，他也没有哭。
没有父母注意的小孩…哭的再大声，也是没有意义的。
他常常看到学校门口，很多母亲会在路边等着自己的孩子放学，母亲有时候会关心自己的孩子…有时候也会教训他们，可这落在男孩的眼里，都成了艳羡。
他不哭，不代表他不渴求，可他找不到一个能够让他觉得温暖的怀抱，哭的再伤心，也找不到。
……
稚嫩的童声落在了顾芝的耳边，她垂下了眼眉，一圈圈卷着纱布，洁白的纱布落在她的眼底，被染成漆黑的颜色，仿佛浓滚的黑雾能吞噬掉目光所及的一切。
“好了，要忍住哦，会有点疼的。”
顾芝微笑着安抚男孩的情绪，眼神里透着温柔宠溺，好像把男孩当作是她的孩子，一点点展露着她无微不至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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