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来浮生
“苏语，当我劝你一句。”
顾川抬眼望了望台上那个望着成熟知性，谈吐优雅的女人，犹豫闪烁在他的眼底，可最后还是牙一咬，“如果顾芝真的也不认识你的话，最好不要再和她有纠缠了，不，一定不要了。”
“为…为什么？顾芝以前对我真的挺好的。”苏语不解，锁着眉宇，“因为她姓顾？还是嫡系？”
“对，家里对这些管的很严，哪怕你们只是过去的普通朋友，如果以后顾芝要在家里争权，她对手的报复可能会波及到你的。”
顾川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牵强的笑来，他垂下了眼睫，掩盖住撒谎时略微加快的心跳，他不该多说这些的，可苏语只是个普通人，更不应该和顾芝那样的人扯上太多关系，对他而言，这样终究是不好的。
“那好，我听你的。”
苏语答应了，不止是顾川说的那样，如果前世他没有遇见过顾芝，那这一世也就当错过好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重生改变了太多以前认识的旧人的轨迹，哪怕这样的可能小的像是一粒尘沙。
“嗯，就当没认识过吧。”
顾川心底松了一口气，他回过视线继续望着台上的女人，脑海中的朦胧睡意…似乎一下子都散去了。
……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
顾芝刚好压着下课铃声响起的同时结束了课程，她把手里的粉笔放回盒子，轻轻碾了碾手指上的粉灰，脸上带着温煦的微笑。
“因为我的课时不多，所以能和大家在课堂上见面的机会很少，但是如果有同学需要的话，可以去学校设立的心理咨询室找我，只要有时间的话，老师一定会帮助你们的。”
“其他同学可以走了，各班的班长留一下吧，和我核查一下班上的名单，方便老师以后来查勤。”
陆思远就是他们班的班长，前两天选上的，他一下子起了身要出去，苏语他们几个只好都起来给坐在最里面的陆思远腾位置。
“你们不走吗？”，安栀愣愣地望着站在原地不肯动的苏语和顾川。
“走啊，就是不小心睡久了，把腿睡麻了。”
顾川咧嘴笑了笑，拉着苏语往前面的讲台走了过去，他低声和苏语说着，“就算酒吧那天见过，多半也不会当回事的，当时也没认出你，更别提现在了。”
他们在后面磨蹭了一会儿，快经过讲台的时候，前面几个班的班长也都核实完了名单准备离开了。
“老师，可以向你要个联系方式么？”一个男生忽的凑了上去，举止很大方。
低头收拾着教案的顾芝抬眼望了一眼男生，在他的脸上定格了片刻，男生被看的心慌，他觉着那明明很温和的眼神，却仿佛能直接望进他的心底里去，能看透他所有的小心思。
顾芝抿着唇笑了，狭长的眼线轻柔地弯下，“当然可以了，有事情需要老师帮忙的话，老师也是很乐意的。”
陆思远还站在一边核对着名单，苏语和顾川低着头从讲台前走了过去，苏语脸上的表情其实很自然，比顾川还要自然的多，毕竟前世他就和顾芝再没什么交集了，即使现在不能和曾经亲近过的老师打声招呼，也只是觉着有些遗憾罢了。
苏语经过台前，没有收到任何阻拦，顾芝果然没认出他，六年的时间足够让人忘掉很多东西了，哪怕…他们曾经的关系真的很不错。
他顿了顿步子，让开一条间隙，身后那个找顾芝要联系方式的男生端着手机，逃似的离开了，甚至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你叫顾川是么？”
苏语望着走在他前面的顾川肩头不自觉地抖了抖，像是听见了让他发自内心觉着害怕的声音，似乎无形之间有一股力场铺开，按压着他们的脊椎，寸步难移。
他跟着顾川一起停了步子，然后看着顾川缓缓转过身来。
“堂姐，你原来认得我啊。”
顾川脸上忽然堆出笑来，就在那个转身的瞬间。
“前两天家里的晚会上，我见过你的父亲，他说你有些顽劣，知道我要来青川大学任课，还托我多关照关照你。”
顾芝笑得温婉，即使眼神再刁钻的人也难以在她的身上找到瑕疵，她的作态一举一动都让人觉着如沐春风般和煦。
“可我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懂得道理的，你说呢。”
顾川垂下脖颈，那模样…像极了浮华宫廷里向着王室卑躬屈膝的贵族，他们也是衣着华丽，只不过在真正的血统面前，透着骨子里的卑微。
“堂姐说的是，顾川明白的。”
他的喉结分外不自然地涌动着，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病态，别人听不懂，可他知道…这是警告，是藏在黑暗下的匕刃，闪着骇人的锋茫，见血封喉。
“堂姐还有其他的事情么？如果没有的话…”
“嗯，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没事了。”
顾芝随意地应着，她低下头望着陆思远递到她手里的名单，视线极快地扫过上面的名字，然后定格在某处，纤细的指腹轻抹着字迹，嘴角勾勒出笑意。
“小语，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要走了？还是…”
背后的声音渐起，宛若春风拂过青翠的绿叶，可苏语那刚刚刚化开封冻的身体，又一下子坠入了万丈冰窟。
“时间太久，把我给忘了呢。”
第四十五章 橙花
“我们多久没见过了。”
“六年了，老师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两杯烫热的清咖啡横在桌面上，白色的雾气氤氲在两人之间，视线变得朦胧不清，模糊了彼此的轮廓。
“是么？还和以前以前一样漂亮啊。”
狭长的眼尾勾勒出柔和的弧度，顾芝抿着艳红的唇瓣，笑意化在眸中，美的惊心动魄。
顾芝谈吐间总给人温煦如春风般的感触，但她生了一双吊梢眼，狭长的眼尾微微上翘，犹若魅惑人心的白狐，顾盼回眸间勾魂夺魄，却也显出几分违和的凉薄。
“可姐姐都快到被人喊阿姨的年纪了，不像小语，六年了，身子长得这样高，模样也越生得来越…漂亮了。”
顾芝微微眯起眼眉，似是在打量苏语的模样，纤细的指腹轻轻划过眼尾下那一点透着媚意的泪痣，一滴晶莹在指肚上晕开点点水迹。
“丢人了，姐姐都不小心流眼泪了，以前在小学里给你们上课的日子，我一直都很怀念，转眼都这么久了。”
顾芝看起来很高兴，眉眼里一直晕着笑意，只是不知是因为见到了苏语，又或是想起了过往，她侧着修长的项颈，如瀑的长发垂了下来，微微卷曲的发梢落在了桌沿上，“小语…有没有想过姐姐呢？”
“我…”
苏语迟疑了，他望着眼前的顾芝，咖啡馆中颇具情调的暗黄灯光晕染在墙壁上，顾芝坐在窗帘后的阴影里，温润的笑意下显出几分宁静，太像了…和当初第一次遇见顾芝时一样，这份雍容华贵的素雅，足以让任何人放下心头所有的戒备。
“是顾川和你说过什么了？”
顾芝微微蹙起了眉，语气起了些冷调，“他是不是说…让你让你少与我往来。”
“不是，顾川只是担心我而已，他说你们家里在争权，怕我被波及了，他没有其他意思的。”
苏语摇了摇头，还是说出了理由，见到顾芝他是高兴的，发自内心的高兴，女人当初待他很好，真的很好，如果他前世死前是有遗憾的，那没能遇见顾芝，和她说一声谢谢，算是其中一个。
“这样么…”顾芝轻声念着，似乎是在自语，“小语你觉得，当初我为什么会离开？”
“因为家里的事情吗？”
“呵…是啊，家里的事。”细密翘卷的长睫垂下，几分戾气被她小心的藏匿在眼底，“他们明面上想让我回去当权，却逼着我结婚，当做赌桌上的筹码。”
“老师你…”
“不要喊我老师了，和以前一样可以吗？叫我姐姐，我喜欢你这样叫我，听着亲近。”
“嗯，姐姐。”
“呵呵，真乖。”
顾芝笑的灿烂，可她望着苏语神情里些许的拘谨，心里涌起的那股子高兴又淡了许多，“小语，放心吧，姐姐还没嫁出去呢，现在的顾家也没人敢管我的事情，不必躲着姐姐的。”
苏语脸上起了些不自然的绯红，他急忙摇了摇头，解释着，“我没有那个意思的，只是觉得姐姐这些年想必不容易，当初也是背井离乡一个人在学校里。”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抱怨姐姐走的匆忙，都没和你好好说声再见。”
“怎么会，我那时候还小，而且…初中以后一切都好起来了，我还交了不少朋友。”
“那姐姐真替你高兴，难怪小语现在这样受欢迎，身边尽是些漂亮的女孩子。"”
顾芝弯了弯嘴角，语气像是在挑逗总容易害羞的小弟弟，只是说话的尾音不自觉地加重，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森冷。
“哪有，都是大学新认识的朋友。”
苏语笑着回答，自然的把这当做顾芝的玩笑，他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却忽然想起了好友的事情，他几乎已经能确信了酒吧里的女人就是顾芝，只是那天酒吧里灯光暗浊，顾芝还化了与平日里风格截然不同的妆容，生疏别离了那样久的时光，他没有认出来。
“开学那几天，姐姐你去过学校附近的那家酒吧吗？”
“当然去了，那天我心情不太好，喝了一点酒。”
顾芝的回答几乎没有犹豫，她轻轻划开桌面上的手机，在联系人里找到了苏语，眼底的笑意颤了颤。
“小语和以前变化太大了，那天我都没认出来呢，之后本来想先联系你的，可后来又担心小语会不会完全把姐姐给忘了，就想着还是直接来找你的好。”
“我从没见过姐姐那个样子，总觉得…”苏语在脑海里却没找着合适的措辞，片刻停顿，才接着说道，“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冷冰冰的…好像换了一个人。”
“这样啊，也就是说…小语没认出我，那就是在找其他的女孩子要联系方式咯，真是的…学坏了。”
顾芝语气没有多少生气的意思，倒是责备里透着长辈常有的溺爱，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只是虚浮于眼底，如同水中浮萍那样脆弱。
“哪有，姐姐那天是不开心吗？”苏语没理会顾芝的玩笑，继续问着。
“是呀，可能真的是心情不好吧，那天我去相亲了，家里给介绍的，那些人天天盼着我嫁出去，只为了能少个人和他们争蛋糕呢。”
“不喜欢那个人吗？还是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当然不喜欢，而且姐姐现在还不想结婚呢，至于喜欢的人…”
顾芝端着渐凉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她舔着炙热的红唇，挑了挑舌尖，呼出带着咖啡香味的白雾，缀着泪痣的眸子扫过男孩那副从未变过的眉眼，点在眉宇间的那份柔媚稍稍淡了些许，但还和以前那样，沁软了她僵硬的心脏。
“还不知道呢…或许快了，又或许永远也找不到。”
“我不懂你和顾川的世界，可难道不能像那样吗？找个人少点的城市，重新开始生活。”
“我当然想过，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做个普通人，在一所小学里教教书，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好。”
顾芝依旧把男孩装在她漆黑的眸子里，她按耐住心里那股子想要轻抚男孩眼尾的冲动，以至于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可是回不去，小语，已经回不去了。”
“……”
苏语抱着咖啡尝了一口，很苦…是顾芝点的清咖，他以前工作的时候也常喝咖啡提神，也还算能够接受。
“看吧，小语都长大了，以前偷喝姐姐咖啡的时候，可是被苦的流眼泪呢，现在却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了。”
顾芝脸上的笑意缓缓荡开，冰冷的刀刃朝着她自己，被深深地藏了起来，不向他人展露半分。
“那个…时间不早了，我下午还有课，有时间了我们再聊吧。”
“好～姐姐等着你，下次请你吃好吃的。”顾芝点头答应，那模样真的像是极其宠溺着弟弟的大姐姐。
从灯光昏暗的咖啡厅里出来，中午耀眼的阳光让苏语有些不太适应的眯起了眼睛。
可身上的香馥的咖啡气味刚刚淡去，另一种香味却又从身后扑了上来。
“再见呀，小语，今天姐姐很开心。”
下一篇：这到底是不是封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