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来浮生
她处理好膝盖上的伤口，轻轻地抹上药水，男孩的四肢因为疼痛而颤抖着，可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变化。
唯有男孩的眼睛，他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俯下身子为他包扎伤口的顾芝，顺着女人秀美乌黑的长发滑下，一直蔓延至她雪白的项颈，呆呆地望着，甚至忘记了疼痛。
“姐姐，你好美。”
年幼的少年眼里对于世俗的美丑还没有太鲜明的认知，他只是觉得眼前的女人很漂亮，让人望着就挪不开眼，行走在初春冷风里逐渐僵硬的身体也慢慢回暖，不知不觉间，他清瘦的小脸开始发烫发热，懵懂地说出了心里的话。
顾芝低着头，正在伤口上缠绕纱布的手忍不住抖了抖，灼热的吐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朦胧的水雾，僵硬在胸腔中的心脏滞了一下后，开始疯狂地砸动。
“哎呀，姐姐不小心弄疼你了，真是对不起。”
顾芝满眼的心疼，她松开了手，抬眼望着男孩因为疼痛而皱起的淡细眼睫，一抹痛苦的神色噙在眉宇之间，晕在了水里化开。
一个男孩为何生了这样妩媚的眉眼，男孩的五官还未张开，所有的柔弱仿佛都揉在了那三寸之间的眉眼里，看得让人止不住心疼。
他真的好脆弱，给人一种只需要一只手就能轻松掌控的错觉，精致的皮相，澄澈的眸子，好懂的表情，真适合…适合做一只听话的宠物。
或许…她真的能够找到一个能承载她那份爱意的生命，他们会依偎在寒冷的冬夜，不会对彼此说谎，不会背叛，永远爱着对方。
这样的想法一点点攀附着她的脑神经，爆炸似的向着中枢蔓延增长，无数的激素在体内分泌，形成千万种不同的情绪，最后在脑海里缓缓成形。
“好了，已经差不多了，不过要记得常来换药，我每天都在这里的。”
顾芝把纱布彻底包扎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粒糖果，这是每次照顾完学生后她都会做的事情。
只是…这颗糖果有些不太一样，它不像是给其他孩子的糖果那样有着画满了精美图案的包装，只是被一层很单调的灰色糖纸裹着。
“谢谢。”
男孩呆呆地接过顾芝手里的糖果，他没有多想，莫名的，他很信任眼前这个笑起来温婉动人的姐姐，他太渴望一些东西了，那是他已经快要在记忆里消失的母亲所欠给他的东西。
他撕开糖纸，将乳白色的糖果放入口中，糖果化作酸酸甜甜的糖汁，舒缓着伤口的疼痛，他的眼眶变得有些湿润，泛着淡淡的粉色。
“你叫什么名字呀？”顾芝坐在了男孩身边，微微侧着身子，温柔的和男孩闲聊。
“苏…苏语。”
男孩怯生生地回答，女人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味，细嗅青涩柔和，温柔的想让人沉溺，可他知道，他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了。
“苏语？真好听的名字呢，姐姐的名字叫顾芝，叫我顾姐姐就好了，嗯…喊姐姐也行。”
“姐姐。”
男孩乖乖巧巧地喊着，稚嫩的童声听的人耳根发软，盛满一碗琼浆玉液饮下，仿佛要直直地甜到心坎里去。
“姐姐，为什么…我好困。”
男孩不停地揉着眼睛，可源源不断的睡意还是往脑海里汹涌着，上下眼皮止不住地合上又睁开，他单纯的觉得自己不能睡在这里，一定会给顾姐姐添麻烦的。
“姐姐，再见，谢谢你，我先走了。”
比同龄人晚发育许多的瘦小身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跌着步子想要离开医务室，可手臂却被冰冷的手掌握住了，那份冰冷甚至让脑袋里昏沉的睡意淡了许多。
男孩不解地回过头去，他不知道为什么那样温柔的姐姐，她的手会是这样的冰冷，好像寒冬里挂在屋檐上的冰棱，握上去透着刺骨的冰冷和拒人千里之外的锋利。
可他来不及反应，困顿的身体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动作，他的整个身体都被置于一片柔软之中，那份温暖几乎快让他喘不过气来，却又让他留恋，从没有人给他过这样的感受，他似搁浅的鱼儿，无法呼吸又留恋于阳光的温暖。
“困了…就睡吧，乖，姐姐在你身边呢。”
灼热的呼吸夹杂着香甜的气息顺着他脆弱的耳膜灌入，脑海里的睡意彻底占据了上风，他睡着了，沉溺于那份甜腻的温柔。
……
傍晚，落日的余晖染着初春的冷凋落下，透过窗帘洒入房间，细长的睫羽微微地颤抖着，他睁开眼，望着干净的天花板，觉着熟悉，鼻翼轻耸，他又闻见了睡去时萦绕在感官四周的软香，中间还混杂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男孩忽然感受到身后的柔软，他转过了身子，迎面撞上了那份丰腴的柔软，他吓得急忙往一旁挪了挪身子，这让他想起了睡着前的那股窒息感。
他望着那深深的沟壑，澄澈的眸子里不染任何杂质，他小心的用被褥盖住那块春光，却也打扰了女人的睡梦。
“唔～小语？你醒了？”
顾芝嘤咛着睁开眼，她看见了男孩那副笨拙而可爱的小动作，她弯了弯狭长的眼尾，眼角眉梢尽是温婉的春色。
她纤细的手臂穿过男孩的细弱的脖颈，环绕住他的脑袋，把他揽在怀里，两人离得很近，她盯着男孩黑曜石般黝黑的眸子，轻轻抚过男孩的眼尾，温热的呼吸直直地扑打在他的脸上。
“和姐姐睡过一张床了，如果小语是男子汉的话，可要负责任哦。”
缩在怀里的身体抖了抖，男孩其实已经不小了，对男女之间的事情知道了不少，像现在这样缩在女人的怀里，已经让他羞红了脸，身上似火在烧般灼热滚烫。
“姐姐不要开玩笑了。”
“呵呵，姐姐没开玩笑哦，以后…被人欺负了就来找姐姐，我帮你揍他们，小语一直都不是一个人，你是有姐姐的”
苏语抬起头望着顾芝，小脸涨满了绯红，他心神俱颤，甚至从没有想过为什么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会对他倾尽这份温暖。
突然涌来的困意，柔软舒适的佣怀，温润贴心的关爱…这一切似乎都进展的太快了，给了男孩梦一般的感触，却也消融了那层两人之间陌生的隔阂。
他一直孤零零的，追寻已久的一份温暖，可现在，似乎…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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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一个大章哦，这一章比两章还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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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祝大家春节快乐哈，新年新气象。）
第四十八章 饲养 下
春天彻底赶走了寒冬的风雪，嫩绿的枝芽破开湿冷的泥土，冒出崭新的芽穗，春意盎然的绿幕铺天盖下，数不尽生命重新苏醒，开始了新一年的轮回。
苏语蹲在小学后山的小道边，他俯下身子，望着低矮枯黄的草丛间有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他轻轻剥开香肠的包装，在那只小猫面前晃了晃，试图引诱着小猫过来。
可小猫只是藏在草丛里幽幽地盯着苏语，它能闻见香肠散发出来的气味，但能够熬过一整个冬天的流浪猫又怎么会胡乱地接受陌生人的施舍，它瘦小的身体趴伏在地上，喉咙里发着低沉的嘶吼，对苏语满怀敌意。
苏语望着不肯过来的小猫，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他一直在有在喂养那些藏在学校各处角落里的流浪猫，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猫总让他有一种共鸣的情绪，好像他们是被归为一类的，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放寒假以前，他一直有在用零花钱买来的猫粮喂一只橘色的流浪猫，大橘和他很亲近，可是初春开学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只大橘了。
苏语大概知道这个冬天很冷，大橘也许没能在寒冬来临之际找到一个温暖的家，这让他有些自责，是他没有提前想到这一点，才会让大橘就这样…
“小语，在干什么呢？”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接踵而来的是一个温暖的拥抱，还有抵在背后的丰腴，这一下子又让苏语红了脸，一直顺着通红的耳垂蔓延到细长的脖颈。
苏语回过头，望见了从身后抱住他的顾芝，少年如羊脂白嫩的肌肤涨的通红，他稍稍挣扎，低着声想要反抗，“姐姐，不是说…不会再抱我了吗？我已经五年级了，不是小孩子了。”
“哦？是这样吗？”顾芝把脸颊紧紧地贴在苏语稚嫩的颈窝里，她闻着男孩身上干净好闻的气味，灼热的呼吸就那样扑打在粉嫩的肌肤上，敷衍着男孩的反抗，依旧不肯松手，“可能是姐姐老了，记性不好忘记了。”
“姐姐！会有人看见的。”
苏语急得满脸通红，他已经不小了，隐隐知道两人之间的举动有些过于亲密了，可他又害怕顾芝会因此不高兴，所以只能迁就，却越发有些不好意思。
顾芝给了他那份来之不易的温暖，这是苏语不舍得割舍的东西，更何况顾芝对他很好…虽然有时候会热情的有些过了头，把她身上那股橙花的香味染得他满身都是，还害的他被何慕青嘲笑喷了香水，是个娘娘腔。
“好了，不逗你了，在干嘛呢。”
顾芝松开了怀里的苏语，她和苏语一起蹲下，也望见了趴在草丛里的那只猫。
“喵呜～”
小猫抬起了头，橙黄色的眼瞳里映着顾芝的影子，敌意从瞳孔中消失，它犹豫了片刻，便慢慢从草丛里爬了出来，一边的苏语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顾芝微笑着向小猫招招手，小猫顿时加快了步子凑了上来，它趴在顾芝的脚边，享受着头顶被抚摸的舒适。
“姐姐，怎么会这样…”
“呵呵，我以前喂过它，也许它还记得我。”
顾芝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盒猫粮，放在了地面上，小猫立马把脸都埋了进去，看起来饿得不轻。
“可它也太听话了。”
苏语还是不敢相信，这只黑白相间的小猫在顾芝的面前太听话了，低眉顺眼，那股子藏在爪牙间的野性好像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觉得姐姐很厉害吗？”
“嗯嗯。”
“很简单的，猫这种动物可比人笨多了。”顾芝望着脚下那只低头进食的小猫，“只需要在它们最饥饿的时候给点吃的，它们就会趴在你的脚下摇尾乞怜，可时间久了，它们或许还是会把你忘了，你知道什么东西最能让这些动物记住吗？”
苏语歪着小脑袋，说出了他的想法，模样天真无邪，“好吃的，好玩的还是…温暖的家？”
“都不是哦，都不是。”
顾芝纤长的手掌轻轻落在小猫的背脊上，一点点把它的杂乱毛发抚的乖顺，她有一双好看的手，像是精雕细琢的玉石，透着粉嫩的指甲上涂着艳丽的大红色，她的手顺着小猫瘦小的脊椎上移，盈盈一握之间，恰好锁住了小猫的细弱脖颈。
小猫浑然不觉，它只知道舔舐着那些来之不易的食物，顾芝狭长的眼眉眯成一抹轻线，她能感受到掌心里的生命，能握到那瘦弱的皮肉下还未发育完全的颈骨，仿佛只需要轻轻一握，就能够…
她轻轻舔舐着略微有些干涩的唇瓣，上面是血的鲜红。
“痛苦…小语你知道吗？”顾芝的声音忽然变得嘶哑，过往温柔的声线里像是掺了泥沙，那沙哑的声音有一种别样的韵味，冷艳…威严，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有痛苦，最能让人记住。”
“好啦，我们回去吧，外面冷。”
顾芝眼底的冰冷只是惊鸿一瞬，她转过身望着苏语，满眼都蜿蜒着笑意，好似满园的春色，绽开粉嫩的桃李。
她牵住了苏语的手，拉着他离开了林子，苏语默默地跟在顾芝身后，他回过头望了两眼那只还在进食的小猫。
其实他觉得顾芝说的应该不对，他的大橘如果还在的话，肯定还会记得他的，他可从没有欺负过大橘呢。
不过姐姐一定是跟他开玩笑的吧？大人就是喜欢用吓人的东西骗小孩子，姐姐那么温柔的人，怎么会舍得伤害小动物。
……
“爷爷死了？”
“是的，小姐，家主昨晚忽然心梗，抢救失败，去世了。”
电话那边是个粗犷的男人声音，他毕恭毕敬地叙述着远在千里之外的消息，“他们封锁消息，可是失败了，现在整个顾家都知道了。”
“呵…我还以为他能多撑几年呢。”顾芝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消息。
“小姐，现在没了家主，顾家全乱了，您也该回来了。”
顾芝摩挲着淡粉的指节，纤长蜷曲的睫羽垂下深邃的阴影，遮挡住彻骨的冰寒，“他们这么快就藏不住了啊，我这边可还…”
“老爷没留遗书，只是临死之前拖给了我一封信，关于小姐您父母当年那场车祸的，老爷希望你自己选择，就算您不回来，也会留给了小姐一笔能够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钱。”
锋利的指甲划过屏幕，扯出一道明显的痕迹，顾芝并没有任何犹豫，“好的，我知道了，我很快就会回青川的。”
顾芝挂了电话，她回过头，望着医务室里坐在椅子上吃着午饭的苏语，漆黑的眸子里显不出任何情绪，没有不舍…也没有难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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