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偷来浮生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她的
夜里,苏语接了个很奇怪的电话,电话那边的女声很陌生,莫名的刻薄,给人不太好相与的印象,这更令他心底打鼓。
“怎么还是个男人,你谁啊你?”
“我…”
“这边是不是湖屿别苑啊?”,女人急促的声音里透着疑惑。
“你到底在说什么?”,苏语慎重地没有透露任何消息,“我挂了。”
他把手机放回桌上,皱眉看着屏幕上这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谁呀?”
女孩的声音冷不丁地撩过他的后颈,全身的神经末梢都下意识地绷紧,心脏的跳动兀自加速,下一秒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那是他熟悉的声音。
“哦,骚扰电话吧,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快过年了,骗子也得冲冲业绩了。”
苏语把手机拿起来递还给夏千歌,喉结轻不可察地滚了滚,“我看你在浴室不方便,又是个没备注的电话,我就替你接了。”
“没关系啊,反正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也没什么人会在这时候找我。”
夏千歌半眯着眼,眼尾深邃狭长,纤长睫毛下的目光看起来暧昧迷离,像是只没睡醒的小猫。
她笑着把手机接过来,又随手扔在沙发上,踮起脚尖搂住他的颈,湿漉漉的头发如瀑般散乱落下,沾湿了他的衣襟,湿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扑打他轻颤的眼睫,“头发还是湿的,帮我吹头发吧。”
“嗯,欸…上次把吹风机放哪儿?”
“在…好像在书房吧。”
“我去看看。”
夏千歌站在原地没动,盈盈的笑容始终挂在唇角,她眼睁睁看着他走进书房,忽然弯下腰从沙发垫子的缝隙里把手机捞了出来,不久前的通话记录还挂在上面。
她盯着那串号码看了一会儿,意味不明地轻啧了一声,指尖摁在开关上熄灭了屏幕,暗下去的屏幕里完整地呈现出她的脸。
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阴沉而乖戾,像是一只掉了漆的泥偶娃娃,五官被刮的模糊不清,失去了最外层的五彩斑斓然后暴露出了底层泥土的污黑。
“没找到啊,是不是你记错了。”
苏语的声音突然从书房里传出来,她撩开那些沉甸甸地压在头皮上的头发,露出一张轮廓精致柔和的面庞,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脸部肌肉,常年出现在唇角的笑容又被她习惯性戴了上去。
“不用找了,是我记错了,还放在老地方呢,我已经找到了。”
苏语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夏千歌已经把吹风机接好了电源,很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等他过来。
“头发比以前颜色更亮,也不容易打结了…”
苏语熟练地调控好出风口的温度,用手拨弄头发,从头梳理到发尾,把头发一点点弄干,女孩很听话地配合他,不过睡衣下的身子依旧单薄,消瘦的脊梁薄削的像是刀刃,稍稍用力就扎伤了他的手。
“是吧?我就说嘛,不用担心我的。”,夏千歌笑起来眸子弯成了嫩嫩的月牙儿,她脚不着地地悬在空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青涩的栀子花香从她的乌黑柔顺的长发深处飘来。
苏语笑了笑没搭话茬,他有些困了,眼皮沉重,眼底沉积着肉眼可见的疲惫。
“困啦?”,她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哪怕再微小的变化,像是视线落在他身上从来没有挪开过,眼眸里盛载的全是他。
“没有,打个哈欠而已。”
她忽然握住了他揉进发间的手,回过头看着他,眸子水盈盈地像是从水底打捞起来的宝石,“你骗我,你每次都是等我睡着你才睡的。”
“没事儿啊,我中午补觉就好了。”
苏语没太在意地笑笑,可他的手腕依旧被女孩固执地拉住,湿润的掌心泛着凉意。
她有时像块珍珠般耀眼,沐浴过后吸足了水分,暴露在外的肌肤透露着饱满的水润绵软,樱粉的唇瓣半咬着透出嫩白,漂亮的让他挪不开眼。
有时候却又脆弱的就像是块海绵,生活还是在逆来顺受的她身上留下无法复原的凹印,她的话里满是自怨自艾的情绪。
“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很麻烦,身体这么差,脾气也不好,还总要连累身边的人,难怪妈妈会离开我,爸爸也不要我了…”
“你说什么呢?夏叔叔他…”
他忽然止住了声,掐着指尖的软肉,他习惯性地代入上一世两人孤零零相处的氛围,现在才迟钝地意识到夏千歌的家庭关系在他消失的几年里比他想象中发展地还要恶劣,如果真的接纳了她,大过年的,怎么会一个电话也没有呢。
“我不知道,可能他不太喜欢我吧,嗯,大家都这样,我习惯了…”
一双好端端的眸子被泪水打湿了,灯光在眼底折射,像是揉碎了星光洒落在漆黑的夜幕上。
她忽然疏离他,在两人之间建立起这么多年来她和人相处时一直用来保护自己的罩子,不和人太靠近,她就不会伤害任何人,她那么聪明的一个小姑娘,某些方面却笨的出奇。
她没来由地咬着毛茸睡衣的领口,一双蒙着水雾的眼睛怯生生地打量四周一切,手也无所适从地抓着衣摆,把布料揉的皱巴巴的。
有那么一瞬,苏语觉得自己看见了真正的夏千歌,他欣喜又难过,她这么多年过的一点儿也不好,他却一直若无其事像个没事人似的劝她往前看。
“我在呢。”
动作很轻,声音细微,仿佛昙花一现。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夏千歌目光呆了呆,抿着唇间的湿润,心潮激荡。
他显然还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可她不想听了。
夏千歌揪着苏语的领口吻了回去,比起他轻柔而缓慢的吻而言,她的吻急促紊乱,透着强硬的掠夺感,仿佛穷途末路、病入膏肓…
苏语,我真的好喜欢你。
那么温暖的一束光,点亮她贫瘠苦难的人生,像是阳光穿过海底,而她是一缕终日不见光亮的海草,真的好温暖,美好的完全不想把他让给任何人。
他的一切。都完完全全是她的。
为此,她会扫清一切障碍的。
第一百三十章 孩子
“哎呦,我那孙子今天百日宴,给你们送点儿红蛋,添添喜气啊。”
苏语站在门口愣了几秒,下意识地接过房东特意送过来的宴席手礼,红彤彤的礼品袋里装着几颗添喜气的红鸡蛋。
“谢谢啊,我们明明都没准备什么…”
“不谢不谢,欸…那个小夏那姑娘还在上班呐?这一天天的,平常就看她总是早出晚归的,怎么快过年了也看不见人影?”,房东往屋子里瞄了两眼,看见客厅里空荡荡的,眼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叹。
“这小夏我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就知道是个苦命的姑娘,文文弱弱的,阿姨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不过你可得顾着点儿她,那姑娘…心里闷着不少事情呢,好好对她。”
“我…”
苏语咽了咽嗓子,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背在身后的手忽然被人握住,掌心泛起丝丝温凉。
“是阿姨来了啊。”,夏千歌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埋怨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不怪小苏的,阿姨就是来送个东西。”
房东笑着摆摆手,眼角的纹路密集起来,“我这前脚还刚说要苏语多照顾你呢,这看来确实养起来了呀,脸上都有肉了,真是越来越漂亮了…阿姨当初就是可惜没生个女儿。”
“呵呵,阿姨说什么呢,苏语对我一直很好,他很爱我的。”
夏千歌唇角挂着笑,侧过的目光直生生撞进苏语的眼底,漆黑的幽深海底涌动着无声的洋流,他莫名地生出窒息感。
“阿姨知道,看得出来你俩感情深。”,房东连连点头,眼角笑纹更深,“你俩这都不小了,已经结婚了吧?”
“定在年后了…”,苏语抢了一句说道。
“年后啊,那也成,稳稳当当组了家庭才算是圆满了,对…也得有个孩子。"”
掌心仿佛被刀子扎了一下,他因为疼痛而眼角猛然抽动,女孩的手缩在他的掌心里忽然不安分起来。
话刚出口,房东就捂着嘴赔笑,“是我啰嗦了,这个不该提的,我念叨我家老二习惯了,你们还年轻,有时间折腾呢,得了,我先回去照顾孙子去咯,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
房东转身离去,夏千歌垂下眼睫,定在玄关口闭口沉默,还是苏语反应过来往外送了两步,回了句新年祝福。
他眼睁睁看着房东走进电梯,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对方笑着提出的关心,到了他这儿,怎么就成了沉甸甸的担子。"
结婚生子…遥远到像是梦一样。
他转身准备回去,一条笔直的走廊通向家门玄关,透进来的光线白惨黯淡,她依旧立在原地没动,幽森乌发披散垂落,掩映苍白柔美的脸。
光与影切割开灰白的墙壁与地板,她好像一尊脆弱敏感的瓷器,似笑…又像是在哭,她的一切都成了冷冰冰的刻意雕琢。
头顶的声控灯忽然被楼上的关门声闹醒,光线如同碎玻璃般落尽他眼底,他眯着眼揉了揉太阳穴,下一秒异样顿散,光影倒转,支离破碎的世界扭转拼合,他半个身子没入幽暗的阴影。
似乎都是错觉。
“怎么呆呆的,不认识我了?”
她的眉眼忽然在视野里放大,柔和的声音近在耳边。
“哦,没什么,我刚刚在想房东阿姨提到的事情…”
“不愿意了?”,她语气平淡地问道,“可以再往后推的,就像阿姨说的,反正我们还年轻。”
苏语摇了摇头,俯首轻嗅她发间的幽香,没来由的心悸不知何时平息,突兀地像是错觉。
“想什么呢,我都答应你了。”
“快进来吧,外面凉。”
回了屋,他摸索开关,她把门砰地一声关紧。
灯霍地亮起,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自认为疲倦的身体,可衣角被死死地拉住,封锁住他的行动。
“怎么了?”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的声音忽然低沉,眸子雾霭霭的,深处有东西在浮动。
“你说。”
“阿语…你喜欢孩子吗?”
苏语愣了一下,下意识跟着回答,“没怎么接触过,不过小孩子应该都…挺可爱的吧。”
“我也很喜欢孩子的。”,她蹭在地板上的脚尖顿住,惊喜地抬起头看着他,“等我们结婚了,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吧。”
没有听到拒绝,夏千歌一颗心都快要从胸腔里挣脱出来。
她直勾勾地盯着苏语,指腹轻柔地描摹他的眉眼,鼻梁、脸廓…只要是他的,她都无条件地喜欢。
她这一辈子没得到太多的幸福,荒芜之地生长出的果实一定是甜美的,他们骨与血交融在一起而诞生的产物,是生命的奇迹,是她残缺人生的补全…
“他肯定很好看,长的像你,像你的眼睛、眉毛、嘴巴…他会咿咿呀呀地说话,喊我妈妈,欸…阿语你说生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
他半张着嘴,一切的推脱好像一下子变得罪恶起来,他被女孩眼底的热切折服,就连呼吸都被她绞索,他曾经没来得及给她的,现在又重新给了他机会做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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