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学生 第602章

作者:随轻风去

丁教谕这些年最大的一笔收入,可能就是当年秦德威花钱买月榜,所孝敬的那几十两银子,留下了秦状元连续一年月考第一,从三等生员直升一等生员的传说。

丁教谕这点要求,对秦中堂而言就是芝麻绿豆的问题,随意的挥了挥手说:“丁先生如果不嫌弃,可以去宣府。”

丁教谕脸色就有点不对,宣府就是北方九边之一,去宣府那苦寒边镇地方干什么?这不是发配吗?

但最后他还是苦着脸说:“秦中堂若想让我去,那我就去。”

张三站在秦德威背后,对丁教谕竖了个大拇指,老丁有觉悟,你路走宽了!

秦德威盯着丁教谕看了几眼,然后才笑道:“朝廷可能要在宣府开边市,更具体的说,是让你去边市。不过毕竟是边塞地方,情况复杂,也不是没有危险……”

“我去,我去!”丁教谕连忙说,是要与“市”挂钩,怎么也比在县学当说话没人听的教官强。

丁教谕还想说几句感谢话时,却见秦中堂大手一挥,对张三吩咐道:“你安排下去,今夜故人来访,就设家宴款待!你再派人秘密去西院胡同,叫几个美人悄悄过来,歌舞佐酒助兴!”

堂下侍立的仆役包括丁教谕在内,听到秦老爷的话后都惊呆了,这是啥待遇啊?丁教谕何德何能啊?

只有张三哭笑不得,老爷为了逃课也是拼了。

丁教谕急忙阻止说:“够了够了,不必再破费了!本来还受人所托,有几句话想传给秦中堂。”

秦德威纳闷的看着丁教谕,是谁这么不开眼,居然请你这小小的教谕来传话?正常情况下,你连能不能见到本中堂,都是两说吧?

丁教谕为难的说:“其实说出来,可能会让秦中堂难办。

按道理说,秦中堂对我如此厚爱,我不该再说有的没的,让秦中堂不安。

可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不得不开口了,还请秦中堂谅解。秦中堂听了后,但凭本心行事就是了。”

秦中堂大方的回应道:“丁先生尽管说,在这天底下,能让我难办的事情还真不多。”

丁教谕就试探着说:“秦中堂可曾还记得,大功坊社学的方锐方塾师?”

秦德威:“……”

官办社学都归本地县学指导工作,所以在江宁县学工作过的丁教谕,认识社学塾师也不稀奇。

但丁教谕所说的这个方塾师,就是前身梦中情人他爹,也就是当今方皇后他爹。

严格说起来,方塾师算是秦德威的蒙师,意思就是启蒙老师。

只是在当今社会风气下,连业师都不那么被重视了,跟别说蒙师。

在秦德威印象里,方皇后被册封后,父凭女贵,方锐也摇身一变,从塾师被封了个都指挥使兼后军都督府左都督。

秦德威忍不住好奇的问:“他让你来传什么话?”

丁教谕结结巴巴地说:“方皇后救驾有功,方锐是不是该因功封个爵位?当然我只是传达个意思,还请秦中堂自己拿捏就好!”

秦德威长叹一声:“丁先生听过一句诗没有?周公恐惧流言日!”

明天就是太子监国后的第一次朝会,果然到处都有不安分的人!

长随张三极其无语,周公周公又是周公,秦老爷今天是与周公过不去了?

要说嘉靖皇帝为什么总被大臣腹诽为“寡恩”,是因为他很多时候在赏赐问题上是挺抠门的。

可以对比下,孝宗朝张皇后家是一门两爵爷,一个公爵一个侯爵;而当今方皇后的父亲才是个都指挥使兼左都督。

如果单纯的看方皇后在宫变里的救驾之功,皇后他爹晋位封个爵位也正常。假如皇帝还醒着,当场就能办了,但现在形势并不单纯啊!

提议给皇后父亲封爵,会不会被解读成“为了皇后变太后而做准备”?万一皇帝哪天又醒了,会不会这样想?

你方塾师自己都不敢公然来请托,偷偷摸摸派个完全没人注意到的小教谕来传话,说明你也知道其中的敏感性啊!

当然让秦中堂这个穿越者最为难的地方在于,历史过场已经大变,完全不知道未来走向!

不知道方皇后在本时空,将来到底有没有机会摄政,不知道该不该去赌一个当周公的机会!

这时候,有个婢女来问话:“仙姑想问老爷,还去不去听讲?”

秦老爷苦恼的说:“把各房人都给老爷请过去,跟老爷一起听仙姑讲周公之礼的技术,啊不,长生大道!”

第八百二十九章 自求多福

此时正值暮春时节,晚风习习,夜晚非常舒适。秦德威送走了丁教谕后,又回到了陶修玄那里。

这让陶仙姑再次颇为意外,忍不住就说了句:“我还以为,要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秦德威傲然道:“本中堂行走庙堂,靠的就是信誉二字!言必行,行必果,说到做到,从来就不是爽约之人!”

陶修玄说:“传言秦学士说灭门就是灭门,说抄家就是抄家,说流放八千里就不会是六千里?”

秦老爷皱起眉头:“你这样超凡出尘的仙姑,怎么也听信这种的荒诞不经的市井流言?”

陶修玄叹道:“人间善恶,都是很浅薄的事情,你却为此执迷不悟。”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外面人声嘈杂,打破了院中的清静。

陶修玄所在院落,位于秦家祠堂旁边,本来一直是很冷清的地方,很少听到这样的杂音。

她透过窗户看去,却见秦老爷的几房姨娘,从南京老相好到北国佳丽,还有那双胞胎,各自带着婢女,说说笑笑的走了进来。

刚才秦老爷发了话出去,闲着无事的各房女人们便在这里齐聚一堂。

在院中也临时支上了桌子,摆着茶水吃食,一时间欢声笑语,充斥着这清修之所。

就连大腹便便、距离临盆日子没几天的正房徐妙璇,听说了后也过来凑热闹,秦老爷连忙亲自扶了进来。

其后秦德威站在月台上,先说了几句:“今天陶仙姑要开坛传道,讲解人生的真谛,老爷我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就请全家一起倾听妙法!”

站在窗户后的陶仙姑看着这一切,脸皮直抽抽,好端端的讲道,简直成了茶馆说书的样子!

忍无可忍的隔着窗户对秦德威低声道:“你这个言而无信的人!”

秦德威转头解释说:“我也在这里听讲啊,不算爽约吧?”

陶仙姑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德威唉声叹气的说:“就是想让仙姑亲眼看看,如此大一家子责任都在我肩上啊,更别说还有沉重的国事重担。每个晚上都要占用我时间来讲道,是多么奢侈的行为啊。”

陶仙姑咬牙道:“你大概料定我拉不下脸,当着众人面前大谈特谈男女双修?”

秦德威嘿嘿笑了几声:“这都是你臆想的。”

陶仙姑冷笑说:“既然你这些女人都在,那我就只讲如何滋阴,以后你就自求多福吧,一大家子都等着你呢!”

秦德威:“……”

秦府的今晚热闹先不提,却说丁教谕离开秦府后,就直接去了方国丈宅邸。

路上也没什么人注意丁教谕,一个不入流的青袍又是生脸,实在不起眼,这也是方国丈请丁教谕去传话的原因。

方国丈方锐和儿子方承裕就一直坐在家里等着,见到丁教谕从秦府回来后,连忙询问情况。

丁教谕叹口气,摇了摇头说:“那秦中堂只说了一句话,周公恐惧流言日。”

方家父子彼此看了一眼,两人都是读过书的,完全听得出来,这就是有点婉拒的意思了。

丁教谕起身对方家父子行了个礼说:“是在下有愧重托,开不了口硬劝。那秦中堂许了在下一个边市的职务,在下实在不好再说什么。”

方国丈长连忙扶起丁教谕,叹一声说:“我们父子岂是贪图富贵之人?只是我那女儿从宫里传话出来,定要我们试试看罢了。不成就不成,明早给宫里回个话就行了。”

丁教谕便道:“在我看来,朝中惟有国丈父子乃真淡泊之人。”

方国丈答话说:“我家本是南京小门小户,在社学为孩童启蒙糊口,有幸蒙受天恩,有如今富贵已然知足,再多都是得陇望蜀罢了。

我那女儿让我寻求封爵时,我想来想去还是怕女儿在宫里孤立无援,如果能以外戚封爵,也算是给女儿增加几分支持。”

说到这里,方国丈脸上的忧愁挥之不去,“宫里那地方,实在一言难尽,我这做父亲的,又没什么本事,终日里为女儿担惊受怕。

如今宫里暗流涌动,若稍有差错就是封禁冷宫的结果,实在生不如死苦不堪言,反不如为市井百姓了。

就是以张太后之尊,前几年失势后,在宫里都是吃残羹剩饭,用瓦器草席,简直惨不忍睹。”

丁教谕一个小小的不入流,官僚体系的最底层,对宫里的事情更说不上话,只能陪着方国丈一起唏嘘。

认识这些年了,他也知道方国丈并不是刻意卖惨,而是真情流露,说的也都是大实话。

又有几个女人,能在皇宫里过的“幸福”?对于宫里的女人来说,皇宫就是一个超大号的牢笼而已。

更何况最近宫里形势复杂,只怕一念之差,就能导致天上地下的结果,又怎能不让老国丈担忧?

方国丈的儿子方承裕也跟着唉声叹气的说:“那秦中堂也是一些乡亲情面也不讲,姐姐在宫里实在可怜,连个明面支持的大臣都没有。”

方国丈反而说了句公道话:“也怨不得秦德威,他们这些身居高位者,哪有感情用事的人?

若非如此不近人情,他们又如何能在庙堂坐稳?”

方承裕却反驳道:“父亲你这就错了,他们那些人并不是不近人情,归根结底还是我们方家自己没本事,不然何愁没有人情?”

方国丈就呵斥儿子道:“你说的都对,但也都是无用的废话!”

丁教谕又别有感慨的说了句:“如国丈父子这般富有亲情和人味的,才能叫我们这样的小吏心感亲近啊。”

刚才与秦德威谈话时,他当时就感觉自己面对的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而且还是不停的扫描自己的机器。

方承裕有点鲁莽的说:“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把姐姐许了秦德威!”

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当个秦夫人比当嘉靖朝的皇后,那幸福指数可高多了。

丁教谕起身苦笑道:“这些话我听不得,要不先告辞了?”

方国丈先是叹口气,才对儿子喝道:“慎言!”

但回想起来,那时候秦德威叔父是衙役,母亲是婢女,自己读书又不行,将来多半就是继承叔父衙役或者卖身给大户的命。

这家境根本就不在正常人家的考虑范畴内,傻子才会把漂亮女儿嫁给除了单相思之外一无所有的秦德威!

再后来,还没等给女儿选好人家,朝廷突然下诏选秀,女儿就中选了并封为妃子。

那时秦德威已经被清理出社学,原本以为从此就天各一方,谁能想到还会再产生交集?

丁教谕宽慰道:“再怎么说也是皇后之尊,境遇差不到哪去的。”

但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在宫里皇后身份其实也就是个安慰剂,完全不是保障。

远的不说,方皇后乃是嘉靖皇帝的第三任皇后,那前两个皇后是什么下场?张太后当年还号称大明最幸福皇后,前几年又是什么处境?

而且还有个巨大隐忧,方皇后不是皇太子的亲生母亲,而且皇太后的亲生母亲王贵妃还健在。

方国丈喃喃自语道:“还是我家没本事,难道真只能自求多福了?”

“自求多福”几个字,次日清晨就传进了皇后方氏的耳朵里。

今日太子监国第一次朝会,皇宫东部文华殿那边,正在热火朝天的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