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学生 第519章

作者:随轻风去

作为最近风头最盛的人物,秦德威不知道被京城官场里多少人关注。

虽说在廷议上礼部尚书张潮引用了“徐有贞”这个成例,在法理上解决了秦德威这个特殊人物的职业选择问题。

但这种例子终究实在太特殊了,法理只是法理,在实操中到底如何,其实也没有轨迹可循。

再说徐有贞本身也不是什么成功案例,他本人更不是人心里的榜样人物。

所以大家都很想看看,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或者说,有的人也想看看,秦德威能不能给文臣封爵树立一个真正的样本范例,成为“后世”的成例。

但是秦德威这个直接躺平摆烂的表现,着实让别人感到意外并且难以理解。

其实京城里并不缺混吃等死的公侯伯勋贵,甚至可以说比比皆是,多一个丰州伯似乎也没有什么。

但秦德威他终究不是普通的伯爵,他同时还是是半步入阁的状元文臣,这样学别人混吃等死还是有点诡异。

如果你秦德威就想当个无所作为的伯爵,那当初张潮张尚书费尽力气,连徐有贞这样不太正面人物都不惜搬出来,又图的什么?

面对这种状况,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继续观望。常言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即便是躺平摆烂的秦德威那也是秦德威啊!

当然也总会有不怕死的人,会勇敢的去摸摸老虎屁股。

比如说工部员外郎严世蕃,在家里洋洋洒洒写了几百个字的奏疏,主题为弹劾秦德威。

因为没有言官身份,严世蕃也不能风闻言事的胡乱弹劾,所以还是精选了议题的。

工部近期向内阁报送了一份功劳名册,需要在文渊阁功绩簿登记存档,但因为秦德威不上班,导致迟迟没有落实。

所以完全可以弹劾秦德威玩忽职守,总而言之,这是一份言之有物、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弹劾!

严嵩从宫中休假回到家里,看到儿子拟写的奏疏,吃惊的说:“你疯了?”

严世蕃毫不在意的说:“我家与秦德威之间的关系都已经如此恶化了,我就是不弹劾他,情况仍然不会好转!

那我又为什么不弹劾秦德威?在我看来,不弹劾白不弹劾!就是弹劾了秦德威,也不能更坏了。”

严嵩无可奈何,自家儿子总是能找到这种似是而非、听起来又有几分理的观点。但很可惜,朝中有个比他更擅长这个的。

想了想后,严阁老又对儿子质问道:“但你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益处?不能获利的事情,又何必去白费力气!”

严世蕃骄傲的说:“父亲可曾记得,朝中谁是第一个弹劾秦德威的人?”

严嵩无语,这个“第一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好像就是自家儿子。

严世蕃拍着胸脯说:“以后这就是我立朝的本钱!别人不敢弹劾秦德威,而我就敢!我还要成为弹劾秦德威最多的人!”

严阁老不禁有些悲哀,作为大学士的儿子,严世蕃居然混到这个靠蹭别人博名的地步,应该说是悲哀还是识时务?

告别了父亲,严世蕃拿着奏疏,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通政司。

他要光明正大的将自己奏疏投递给通政司,进行公开展示!

严世蕃相信,只要是弹劾秦德威的奏疏出现,一定就会立刻引爆公众眼球!这就叫舍我其谁,这就叫敢为人之所不敢为!

刚走进通政司大堂,就看到一堆官吏围在一起,中间又有个年轻官员昂首而立,慷慨激昂的对通政司官吏说着什么。

“我,监察御史陈春,弹劾秦德威尸位素餐,荒废政务,辜负国恩!”

站在大堂门口的严世蕃:“……”

忽然觉得手里的奏疏不香了,自己只敢摆事实讲道理、有理有据的说秦德威“在某些问题上玩忽职守”。

而再看看人家,已经直接喷开“尸位素餐辜负国恩”了!

有个老吏喝彩道:“这已经是陈大人第三次弹劾秦学士了吧?不愧是当朝弹劾秦学士最多的人!无以伦比!”

听到这个,严世蕃忽然有印象了,确实听说过这陈春故意弹劾过秦德威,但被皇帝批了个“无事生非”。

后来也打听过,这陈春是秦德威的同年……

想到这里,严世蕃出离愤怒了,这秦德威踏马的还给不给别人一点出路了?连“弹劾秦德威”这种名誉都要自己人包圆?

忽然有人看到了在门口徘徊的独眼官员,立刻认出了并招呼说:“严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严世蕃正陷入了愤怒情绪,心里也并没有预案,听到别人问话,下意识的就说:“本官前来弹劾秦德威!”

其实他说完就后悔了,或许不应该说出来的。

那前脚刚到的监察御史陈春闻言先是愣了愣,大概也是没想到,除了自己,居然还有人敢弹劾秦德威。

但又一想,这可是实权阁老的亲生独子,自然有作死的本钱,反正无论如何,好爸爸总能保住他的。

然后陈御史回过神来,又迅速排众而出,热情的对严世蕃招呼说:

“原来是同道中人!要不要我在你的弹章上联署,共襄盛举?可惜我的弹章已经投进通政司了,不能再拿出来请严大人同署了!”

严世蕃冷淡的说:“不必了!”

若请你联署,岂不连这点最后的荣光都被你抢走一半?

即便都有人开始弹劾了,但秦德威依然在闭门造车。

或者说,这时候闭门造车才是正常,毕竟大臣被弹劾后谢罪不出是政治常态。

这日秦德威正坐在堂中,与徐妙璇一起喝药的时候,忽有婢女在门外禀报:“前面传了话进来,中书舍人方佑带着公事来了,正在前院书房等候。”

心里有数的秦德威放下汤药碗,站起来就向前院书房而去。

方佑见到秦德威就迅速公事公办的禀报道:“有人上疏弹劾中堂,御批送到阁中,令中堂自辩!”

秦中堂淡定的说:“知道了!”

方佑也明白陈春和秦中堂之间的关系,对秦中堂无动于衷的态度毫不奇怪。

但是……方佑赶紧又提醒了一句说:“弹劾中堂的奏疏是两本!”

哪个官员这么虎?秦德威诧异的问道:“还有谁?”

方佑答道:“是严阁老之子、工部员外郎严世蕃!”

秦德威闻言也很意外,“严世蕃不是去年南巡后才到工部当主事吗?什么时候当上了员外郎?”

方佑苦笑几声没答话,有个阁老爹,一年多时间升个半品奇怪吗?

秦德威挥了挥手:“若无他事就下去吧,我这就写奏疏自辩!”

回到内院,秦老爷又对徐贤妻说:“今晚歇歇!我要写奏本!”

弹劾有两份,自辩当然也要写两份。秦德威懒得再往书房跑了,就在堂屋开始执笔写草稿。

针对陈春那份,秦德威写道:“臣自知如今中外惊疑,必遭弹劾也。

故而意欲奏请将爵位传于子孙,而臣本人仍然以纯文臣身份为国效力。

如此可避免文职冒武号之尴尬,也免去朝中大臣猜疑文武混杂,或可为后世之垂范也。

但臣本房尚未有嫡子,爵位无人可继承,故而心中急切……”

这几天徐贤妻习惯了与夫君夜夜缠绵,今晚独守空闺,忽然有点坐不住,又出了卧房看夫君写奏疏。

看到这几句后,徐妙璇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夫君真正得了爵位后,忽然就开始积极造小人!

原来是真需要一个嫡子名正言顺的把爵位拿走,以化解外界的猜疑!

毕竟传统观念根深蒂固,一个武勋体制伯爵值守文渊阁还是太奇怪了,跟别说以后可能还要完全体入阁。

找别人弹劾自己,只怕也是为了顺理成章的引出这些话!

这人真是个政治动物!徐妙璇忽然感觉自己成了工具人,还是不太合格的那种。

而且未来的嫡子也成了分化猜疑、让父亲轻装上阵继续勇攀高峰的工具人!

有人为了自己权势,连儿子都可以利用!

想通了这些后,一时间徐贤妻气得牙痒痒,忍不住就在夫君后背狠狠拧了一把。

秦德威不满的扭头喝道:“你干什么?别捣乱!”

徐贤妻难得不讲理一次,小小的撒泼说:“这劳什子伯爵没意思,将来我儿子也要考状元!”

如果按照秦德威那种设计,这个嫡子将来注定是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不会有半点实权!

秦德威执笔叹道:“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国家社稷,总要有人做出牺牲,就让他去当伯爵吧!”

还有另一份自辩要写,安抚好了徐妙璇后,亲德威就换了本札子,再次执笔开始写。

“臣风闻朝廷要增补大学士,是以严世蕃又开始跳梁!臣疑心此乃背后有人挑哄也!

臣委实不明白,以臣之功勋,不计出塞之事,文臣官职才是四品。

而严世蕃何德何能,一年骤升为部院从五品,与臣只相差一品半?”

与第一份自辩不同,这份口气就很不一样了,充满着攻击性,甚至还直接把是否要增补大学士的问题挑了出来。

两份自辩疏明传后,朝中立刻意识到,秦德威还是那个秦德威!

虽然秦中堂一直不上班,但仍然能掌握住节奏!

第七百四十三章 学习实践

秦德威的自辩奏疏被送进宫里后,朝堂暂时又恢复了平静,大臣们都想先看看嘉靖皇帝的反应。

内阁并不愿搭理秦德威,直接把两本自辩疏都呈给皇帝了,一切交由圣裁。

嘉靖皇帝到了夜深人静的半夜三更时,才开始看奏疏,最近开始了这样的作息节奏,而这时候在旁边侍候的是大伴黄锦。

看完秦德威第一份自辩后,嘉靖皇帝直接批道:“朝廷以爵位酬功,本不欲虚置,待嫡子成年之后,可再转袭。”

按照制度,让儿子袭爵有两个前提,第一是武勋本人必须年满六十;第二,儿子必须成年,也就是年满十六岁。

秦德威两个条件都不满足,嘉靖皇帝不能完全照顾和纵容,又不能完全不照顾。

所以就定了个嫡子成年之规矩,两个条件里只需满足后一条即可。

又看完第二份自辩奏疏,嘉靖皇帝便叹道:“朝廷可用之人何其少也。”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乍然听到让人难以理解,朝廷里不说人才荟萃吧,但怎么也不至于到无人可用的地步。

但默不作声的黄太监脑中转了几转后,才稍稍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前些年,皇帝起居一直比较正常,接触面很广,时常能选拔出比较顺眼的大臣,到了需要用人时,就可以直接补位。

而最近这一两年,皇帝潜心修仙,虽然阅览奏疏没落下,但直接接触的大臣很少,来来回回就是夏言、严嵩、秦德威等那几个。

所以在当今需要增补大学士时,皇帝发现,没有候补的宠臣可用了,所以才会生出“可用之人”太少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