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学生 第224章

作者:随轻风去

秦德威左右推脱说:“先不要管在下什么动机,老前辈你就说这个办法可行不可行吧!”

王廷相义正词严的拒绝说:“可行是可行,但老夫身为刑部尚书,别人可以逃避,老夫不可以!

如果刑部尚书遇到案子就闭门不出,岂不成了笑柄!”

那秦德威就不明白了,如果不是为了寻求自保之法,那你王廷相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王廷相叹道:“作为刑部尚书,不能看着枉法冤狱产生啊。你可有什么办法,能让张延龄免死?”

秦德威便道:“不知道老前辈明白否?张延龄现在本来就不会死,你再判他一个死刑,反而是救他命。”

这意思就是,不判死刑,嘉靖皇帝就会一直喊杀,但若判了死刑,嘉靖皇帝反而可能就不喊了。等到年年秋决时,一直拖着不勾姓名就行了。

王廷相不是不理解,但仍然说:“皇上向来多变难测,杀与不杀只在一念之间,如何才能彻底打消杀意?”

秦德威叹口气,这些大臣们,还是没摸清楚与嘉靖皇帝打交道的经验套路。

近五六十年来,朝廷大臣经历了成化、弘治、正德祖孙三代皇帝。

这三代皇帝虽然性格各异,但都有个共同特征,没什么心眼,而嘉靖皇帝则属于基因突变。

大臣们一直适应了没什么心眼的皇帝,猛然遇到嘉靖这样的,老经验就不够用了。

一直到了嘉靖朝中后期,大臣们才渐渐适应了嘉靖皇帝的风格,并锤炼出了糊弄皇帝的套路。

但在嘉靖十二年,大臣们还都在艰难的摸索之中。

所以王廷相才会迷茫,作为一个刑部尚书应该怎么和嘉靖皇帝讨论张延龄案?

搞明白了王廷相纠结点,秦德威就指点说:“首先,老前辈最好别写明发奏疏,要写密疏。

如果没有写密疏的权限,就请求觐见,而且是单独觐见,私下里说话,不要有其他大臣在场!”

王廷相疑惑不解,他想问的是内容,而不是形式啊。“这些形式很重要?”

秦德威答道:“非常重要!皇上就喜欢私对私的交流!再说我下面要说的东西,也不适合公开讲!”

王廷相更感兴趣了:“那你要老夫说什么?”

秦德威近乎于大不敬的说:“别跟皇上扯什么律法之类的,那没用!皇上根本不讲理!

您就说,京师有流言,陛下想杀张延龄是为了图谋张家财产!

百姓还传言,大内今年要大兴土木,修两座太后宫殿,还要修大高玄殿等,皇上内库银子不够了,所以要拿京城首富张家来填补!”

“噗!”王廷相一口茶喷了出来。

第三百七十章 记一次春游(上)

春暖花开的时节,也是人们出游的高峰时节,皇帝也不例外,还没有修仙的嘉靖皇帝也要享受人间乐趣。

在嘉靖十二年,西苑还没有建成为地上仙国,嘉靖皇帝还没有隐居这里当老神仙。

此时西苑就是位于大内西部的一个水景大园子,具体用处全看皇帝心情。

这日嘉靖皇帝兴起游春,在西苑“海上”泛舟,召了一批宠臣跟随出游。

阁臣有大学士方献夫,外臣有吏部尚书夏言、礼部尚书顾鼎臣、京营总督汪鋐,左副都御史霍韬,礼部侍郎黄宗明。

至于首辅张孚敬,因为身体生病的原因没有出席。

在这种时候,才能看出大臣们的真实江湖地位,与官职、品级无关的江湖地位。

很多大臣比如王廷相,难求一次的近距离面君机会,对这些宠臣而言,随随便便就有了。

内臣大珰相对人数不多,都是几个文化水平比较高的太监,有司礼监掌印太监张佐,司礼监太监戴永,御马监太监秦福。

另外为示恩荣,新入的一批翰林也得以侍从皇帝出游,就是比较外围了,很难凑到皇帝近前。

御前诗歌大赛中,夏言夏师傅以一首《御舟歌》拔得头筹:

“御舟北,臣舟南。积翠堆云山似玉,金鳌玉蝀水如蓝。

臣舟南,御舟北。云龙会合良及时,鱼水君臣永相得。”

在场文臣中地位比夏言高的只有方献夫,但方献夫文学水平不及夏言。

其他地位比夏师傅低的,要么很懂事的不抢风头,如顾鼎臣;要么文学技术不如夏师傅无可奈何,如霍韬。

新翰林们,陈束和熊过同为嘉靖八才子,自然是走在一起的。

在原本历史时空上,代表嘉靖八才子入翰林的是陈束和唐顺之。

但在本时空,因为秦德威的蝴蝶效应,入翰林的变成了张学士的老乡熊过。

有张学士说情,秦德威对熊过嘴上积德,然后熊过就在八才子中凸显出来了。

陈束见状叹道:“若我们八人能齐入翰苑,然后泛舟西海,才是真正盛事啊。”

熊过略有感伤的同样叹口气,他有种悲观的预感,以后嘉靖八才子只怕要成为历史名词了。

曾几何时,他们意气风发,想要成为“建安七子”、“大历十才子”那样时代的符号。

但全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嘉靖八才子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心气仿佛立刻就散了。

没听说八对一还被打这么惨的组合,还能成为时代符号的,那搞这个组合还有什么意思?

故而如今嘉靖八才子已经没有了心气,心思各异,开始有分散迹象了。

天近午时,停舟上岸,又到了赐下御宴的时候。

此刻众人突然发现,东厂提督毕云跪在岸上迎候皇帝。

大臣们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宫里太监都知道,皇帝昨日下诏训斥毕云无能渎职,毕云请罪来了。

隐隐然嗅到一股太监内斗味道的大臣们,虽然很想近距离观摩一番,但还是颇为遗憾的远离了。

宫闱之事最为隐秘,他们这些外臣真不便在边上听八卦。

想想也挺不公平的,太监常常可以围观大臣内斗,大臣却没什么机会围观太监内斗。

毕云伏地不起,嘉靖皇帝似笑非笑的问左右:“是谁让毕云在这里等的?”

司礼监掌印张佐奏道:“毕云与臣纠缠不休,臣也无可奈何,看他真心想谢罪,就让他在这里等候。”

哟呵!不动声色的御马监秦太监诧异的看了眼张佐,原来还经常能看你和毕云吵架,这会儿你倒替毕云着想了?

嘉靖皇帝又问道:“你怎么看毕云?”

张佐斟酌着词句说:“办事不力或许有之,但并非不能办事。”

嘉靖皇帝貌似疑惑的说:“朕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

嘉靖皇帝这个人其实还是挺念旧的,张佐乃是兴王府旧人,从龙的太监,说话没那么多顾忌。

又进一步解释说:“就以张延龄之事为例,据臣所了解,对张延龄阴图不轨事,毕云已经暗中掌握了线索,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发起并公开。

所以毕云或许是稍有懈怠,但也并不算失职,毕竟情况都在东厂掌握之中,并没有失控。

再说东厂做的都是机密事,暗中行事的时候很多,也没必要什么都公开张扬。”

张佐虽然是帮毕云,但说的话很客观,很符合事实,让人挑不出毛病。

旁边另一个兴王府旧人,司礼监太监戴永也开口说:“据说张延龄阴图不轨案发当夜,毕云也派了人去找关键人证。

只是很不凑巧,这个关键人证被秦福请走了,毕云也真不能算失职。”

这话说的也很客观很符合事实,那晚毕云确实派人去找关键人物司聪。

只是毕云没想到还有别人打司聪的注意,就只让司旻以亲戚名义去请人。

结果东厂番子寡不敌众,居然被几个仆役随从打跑了。

雾草!秦太监又是诧异的看了眼戴永,你老戴跟咱平常有说有笑的,这时候居然也替毕云说话!

两个藩邸旧人一起帮毕云开解,说的还都很有道理,嘉靖皇帝沉吟不语。

司礼监掌印张佐又劝道:“故而臣以为,若以公平而论,这次张延龄之事,毕云只是争功没有争过秦福。有过失,但不必视为过错。”

还有一层潜台词意思就是,就算没有秦福出手,毕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样可以把事情办了。

只是毕云运气不好,被秦福抢先了一步而已。

再进一步往深里想,如果说毕云只是运气不好,哪谁又是只是运气好的那个?

跟随的小太监偷偷的看向秦福,带着耳朵的都能听出来,张佐暗示的到底是谁。

一个机敏干练、效率超高的功臣,变成了两个都要立功的人里,运气更好的那个人。

学到了学到了,张老祖看似没有贬低任何一方,但这几句连消带打,真的极力淡化了秦太监的功劳。

秦太监暗暗叹口气,职业生涯想转型怎么就这么难呢?

果然躺赢什么的都是假的,都是话本小说里的段子。在现实中,到最后还是要靠自己啊。

第三百七十一章 记一次春游(下)

情势已经非常明显了,两个兴邸旧人司礼监太监排斥看起来更有潜力的秦太监,甚至不惜帮前朝余孽毕云稳住。

至于理由,至少在此时此刻并不重要,就像你遇到犯罪行为,最优先的事情肯定不是深思对方的犯罪动机。

所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秦太监被打了个突然袭击,完全没有预料到春游里还藏着这样的机关。

嘉靖皇帝身边虽然还有不少人伺候,但这样级别的攻防,全皇宫都没几个够资格插嘴的。

这就导致秦太监身边连个说话的帮手都没有,仓促之下,只好自己出来迎战了。

幸运的是,刚才张佐和戴永为了阐述“道理”,解释了很多,结果让秦太监有了一点时间思考。

只听秦太监对嘉靖皇帝坦诚道:“张佐所言不错,臣的运气确实很好。但臣也在想,为何运气会好?

想来想去,大概是因为办事没有私心的缘故。

没有私心就没有杂念,没有杂念就不会拖泥带水,行动就能快人一步,所以这就是运气好的本质!”

司礼监掌印张佐又笑呵呵的说:“那我就想说说了,你秦福若没有私心,又为何要与东厂争功?

听说那晚,东厂番子还被人打跑了。把人交到东厂应该更合适吧?毕竟东厂才是专业的。”

其实张佐这句话,有点强词夺理道德绑架,又有点偷换概念。

秦太监所说的有没有私心,和争不争功是两回事,哪能混为一谈。

但司礼监掌印地位在这里摆着,他这么说别人也不敢随便驳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