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魔法与东方帝国 第345章

作者:大英柱石梅中堂

另外商代的军事单位是三进制十进制共用的。旅下更低一级的基本单位是“行”,就是一排士兵。

按现代人推测,一行可能有百人左右,十个行组成一个大行。作战的时候三个大行组成旅,形成一个基本单位。

三进制对后世影响很大。一直到孙膑时代还在说“斗一守二”这种经验。

早中期商人军队基本全都是步兵,车和车马器之类是同时突然出现在这边的。按我看的论文,可能是当时发生了“大规模的剧烈的文化交流”,之后商人就会用战车了。

另外中亚地区的战车当时并不简陋,从发掘出来的车看,已经基本成熟了。所以打不过真不怨车不行……

有战车的文明打不过没战车的文明,可能也就这一个孤例。不知道商人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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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殷商之旅,其会如林。矢于牧野,维予侯兴。上帝临女,无贰尔心。

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騵彭彭。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朝清明。

——《大雅·大明》

这一段是讲牧野之战的。(其实是大雅里我个人最喜欢的一段,描写非常经典)

4.博望苑是汉武帝给卫太子修建的。(上为立博望苑,使通宾客,从其所好,故多以异端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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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节 第五十八章 理想者的结局(上)

大公主匆匆走到室内,发现钱程正在书架旁翻着那里的书籍。旁边,苏白芷面色平静地正襟危坐——她在宫中,就认得此人了。不远处的坐位上,还有个小姑娘正在打瞌睡。

“让钱夫子久等了。”她礼貌地说:“今日日程安排的太满,一时误了时间。”

“没关系,没关系。”钱程不以为意:“听闻殿下这里藏书众多,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能让在下阅览一番,就算心满意足了。”

“啊——您尽管看。”大公主顿了下,又急忙说道:“母亲让我向钱夫子请教,只是刚才,张先生和吴先生正讨论在兴头上……”

“河内张生,赵国吴生?”钱程问:“就是申韩之学那两位先生吧。”

“是的。”大公主有些意外,直接回答道。

“那就多和他们聊聊吧。”钱程说:“在下自己看书就行,殿下不比在意。”

说着,他又把书拿了起来。

“你们不是一个学派的吧。”大公主已经掩饰不住疑惑:“为何让我去和他们谈?”

“对您来说,他们的学说更有用。人各有所长,知识也是——就和墨家那群人守城的时候更靠得住一样,我在西洲就想过这个问题了。”钱程语气平常地答道:“和他们谈谈,对您帮助更大。”

大公主眨了眨眼。

“您平时学习儒家的经典,都学哪些?”钱程见状,主动问道。

“就那些。”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书案:“《春秋》原本,谷梁传,也看些其他五经的内容。不过我学得一般,江先生总觉得我知识不足,无法学透其中学问。”

“江公是宿儒,对这方面太苛求了。”钱程摇了摇头,笑着说:“您学这些干什么啊。”

大公主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

“为何我不能学?”

“不是不能,只是用处不大。”钱程解释道:“这些东西,您了解一下就行,没必要深究。”

“在下就直白说了吧。”他合上书:“这些知识,本来就不是给当今君王——还有储君准备的。”

“那是给谁的?”她问。

钱程思考了一会儿。

“我也不知道给谁合适。”他说:“既没有什么赚头,也带不来多好的结果。硬要找的话,也只有不怕失败,不怕绝望的人,才适合它吧。”

“儒家是显学,天下从事此道的学者为数众多,先生为何这么说?”大公主问。

“多归多,真当回事的人怕是不多的。大家都是拿它当敲门砖——但您又不需要这个。”钱程摇摇头:“因为一般的人根本受不了。哪怕孔子这样的人,都会绝望的。”

“孔子自己开创了这个学派,他绝望了么?”对方反问。

“他很清楚现实啊。”钱程回答:“临终那几年,先是独子孔鲤去世,之后他最欣赏的学生颜回也早逝了,正好就是鲁哀公猎获麒麟的那年。”

“同年还有件事,就是田氏弑齐简公。今人把这和三家分晋一起,当做标志性的事件。孔子本人,当时恐怕也是明白其中意义的。听说之后,他就找到鲁哀公,之后又去找三桓,请求出兵讨伐田氏。”

“田氏根深蒂固,已经是齐国实际上的主人了。鲁国不可能取胜的。”大公主说。

“是啊,不可能的。”钱程感慨了一句:“也是这一年,孔子就停止编写《春秋》了。”

“猎获麒麟是个征兆,但征兆背后,时代已经变了。以孔子的学识,不可能看不出来,这恐怕才是停笔的真正原因吧。”

“《春秋》对孔子的意义,诸位经师都说的很明白了。孔子知道自己的言论不被采纳,大道不能施行,于是希望用这本书阐述王道,教育后人。此时,却直言‘吾道穷矣’,自此辍笔。”

“他还说自己很久没有梦见周公了——周公是他精神上的导师,见不到周公,实则是说他终生追求的礼义大道,已经和周公一样微渺难寻了。他说是因为自己太衰老了,但衰败下去的,并不止是他本人。那是何种心情,今人也是可以想象出来的。”

“后来子路死于卫国,几个月后,孔子唱歌说‘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过了几天,自己也病没了。”

“孟子当年说,五百年就有王者兴起。但孔子临终时,却感慨说,天下没有明君出现,不会有人把自己当作宗主祭祀了。”

“子嗣早逝,学生零落,理想失败,这就是他奔波一生的结局。说得难听些,就是孤苦伶仃,绝望而终的。”钱程叹了口气:“如今,天下诸生还没有比得上孔子的。他都不行,我们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西洲有人喜欢把故事整理成戏剧,戏剧又分为悲喜。真正有理想的儒生,有一个算一个,恐怕都是悲剧。”他说:“我们这种人无所谓。但在您这个位置,还是尽量避免吧——这对您自己和天下,都是好事。”

“为什么你说的这么严重?”大公主笑了笑:“我看你对策的时候,说的也挺好的啊。我觉得,有些策略,是很可行的。”

“都是细枝末节而已。”钱程摇摇头:“再说那些办法,都是一时之计。我自己都能找出一堆空子可以去钻。”

“有更好的办法么?”大公主问:“我们认真讨论下,或许……”

“不可能的。”钱程毫不犹豫地答道:“任何方法,也应付不了这么多人几十年如一日地寻找漏洞、暗中破坏。或者说,这世间,就没有不坏的制度。”

大公主沉思了一会儿。

“那按你的理解,应该怎么办?”她又问。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这就是办法。”钱程说:“不断出问题,就不断替换、修补。与其纠结哪种办法更好,能维持更长时间,不如想想如何保持创造新办法的能力。”

“公羊学最喜欢说这些,因为现在大道遥遥无期,最保险的办法,真的就只有这个了。”他诚恳地说:“新的战胜旧的,是万物演变的常态。只要自己是那个‘新’的,就能避免大部分问题。”

大公主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是疑虑。

“您也不必担忧,这其实都是已经在进行的。”钱程宽慰道:“本朝高祖、高后的制度,文帝的制度,景帝的制度,陛下的制度——这就变了多少回了。”

“只是平日里大家不提,我把它总结了一下而已。”他说:“既然已经证明好用了,那还有什么错呢?”

大公主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第316节 第五十九章 理想者的结局(中)

“还有其他可以指教的么?”大公主犹豫了下:“母亲让你来教导我……”

“不用这么认真,我也不是来当教书先生的。”钱程笑道:“陛下最多就是让我帮你开眼界,补充下冷门知识的。”

“说实在话。”他语气轻松起来:“你要是真信了我这些,她反而得赶紧把我轰走,免得我误人子弟。”

“你说的这些也不是歪理邪说啊。”大公主本能地追问道:“我见到的百家之人,都是抬高自家学问,唯恐不得重用。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因为我们这套,真不适合乱世。”钱程说。

“现在也不是乱世啊。”大公主指出。

“我说的乱世,不是战火连绵那种乱世。”钱程解释道:“公羊学有三世之说,认为各个时代,可以划分成三类,就是乱世、升平世、太平世。社会从乱到治发展,大体就是这三步的过程。”

“详细的区分和定义,看《礼记》就行了。礼记说的小康,就是升平世;大同,就是太平世。”他说完,反问道:“读过五经的话,对这些说法,多少都该有印象。我们实话实说——你觉得,现在天下这个样子,真称得上‘小康’么?”

大公主想了想,也无从反驳。

“只是这名字太不好听了。”她嘀咕道。

“只是名字而已。”钱程倒觉得无所谓:“每一世,就不知道需要多少代人的努力,事情都是慢慢来的。现实情况如此,没必要讳疾忌医,也不用太耿耿于怀。”

“不过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我为什么说,我们这套不适合现在了吧。”他继续道。

大公主沉默下来。

“我们被陛下选中,拿来当招牌,看起来名声大了不少,其实不见得是好事。”钱程自顾自地发起牢骚:“不过黄老之学被朝廷放弃,法家那套因为秦朝的缘故,又不好直接用,结果,稀里糊涂就选中我们了。”

“现在天下儒生众多,真有心想要实现理想的,也有不少。可惜公羊学太过刚硬了。”他摇摇头:“道家的说法,是至刚者易折,我觉得颇有道理。这样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招来祸患。”

“我听说你当初,也是在太学跟董先生进学的。你自己也是公羊学者吧。”大公主想了想,问道。

“不全是。”钱程回答。

“哦?”对方有些好奇。

“我的启蒙导师是孟子一系的。”他说。

“当今经师,主要都是荀子后学吧。”大公主沉吟道。

“是啊。”钱程点点头:“秦朝的大难之后,传授经典的学者们,已经不像以往那样认真区分了。放在战国时,这两派还是大敌来着。”

“能详细说说么?”大公主很好奇。

“你听说过孔子诛少正卯么?就是荀子提的那个故事。”钱程问。

“不是假的么?先生说那是荀子编的寓言。”大公主说:“少正氏是郑国的亚卿。孔子再有声望,鲁国的大夫也没法诛杀郑国的世卿吧。”

“是这样的。”钱程点点头:“但荀子也不会无缘无故编故事玩。他说这些,是意有所指的。”

“荀子是第一个在著作里专门区分出一部分儒生,严厉抨击的。”钱程说:“‘陋儒’、‘腐儒’、‘贱儒’这些词,如今其他人都在用,但它们其实都是荀子创造出来,形容那些儒生的。”

“荀子写了《非十二子》,批评其他学派。”钱程列举起来:“它嚣、魏牟、陈仲、史?,这几位是偏向于杨朱学说的;墨翟、宋钘,是墨家一系的;慎到、田骈,是道家中偏向法制的;惠施、邓析,是名家的学者;最后的,就是子思、孟子。荀子对思孟一派什么态度,就很明显了。”

“儒生们都不怎么说这些。”大公主摇摇头:“能给我解释一下,荀子为何这么想么?”

“这两派差距其实不小。”钱程说:“孟子重仁义,荀子重礼乐;孟子坚持性善论,荀子坚持性恶论;孟子法先王,荀子法后王……这种差别,还有很多。”

“他认为,孟子一派的儒生才华和志向宏大,见识繁杂广博,但只大致了解古代圣王,而不得要领。喜欢借着古代的名义创造新观点,行为乖僻背理不合礼法,幽深隐微而难以讲明,晦涩缠结而无法解释,却粉饰自己的言论,说是古代君子的观点。荀子认为这是严重的错误。”钱程回答。

大公主闻言,认真看了看钱程。

“确实很形象。”她说:“你之前说的那些,感觉就很晦涩,我也没太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