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靄沉沉
紧接着他悄悄瞄了一下同时坐直起来的师祖师叔，犹豫不决:
“师尊，这两位……两位……”
到底是叫通缉犯？
还是叫长辈啊？
彦卿想不明白，干脆含糊道:
“师尊你们慢聊，彦卿先下去做饭！”
程凌霜眼见着他快步走向厨房，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本来想着让小雀儿尝一尝自己厨神的手艺，不过弟子服其劳也是应该的，程凌霜不纠结，反正睡了一次就会有无数次，总有机会的。
……
十五分钟后，程凌霜的庭院，三位看起来就是大佬的剑客同坐一桌。
而刚刚走出来的青雀，很自觉地做起了端茶倒水的活计——就像符玄大人，景元将军和驭空大人坐一起时一样。这活青雀很熟，仿佛是回到了太卜司。
“那一战的信息，景元在监牢里已经告知于我。我没想到那自以为是的提醒，险些害了您。先生能这么快恢复理智，实在万幸。”
镜流长叹一声，旁边的刃则是冷冷一哼。
魔阴身，仙舟人人避之不及却又终将抵达的梦魇。
鬼知道程凌霜会为了那个建议而主动去染上？
景元看得出程凌霜是追求精进而主动为之，但他对外的说法，则是外来剑客仗义相助嚁，于混战中沐浴了融合建木之力的幻胧之血，误打误撞得了长生——谁要是不信，就亲自去体验一下把幻胧全程压着打的剑法吧。
【仙舟大人物们其实根本没心思关注细节，他们只要确定凌霜是友方就行。】
【想想也是，那边有位持明祖脉的天才还在方壶逗留，这边罗浮又出现了一尊得帝弓认可的丰饶令使，哪边搞不好，都可能导致联盟倾覆。这种情况下，仙舟高层怎敢再招惹一尊可以力压令使的剑神？】
【按照阿蒙探听到的情报，对凌霜获得长生一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正面评价。】
【大概率，最终定性是建木之役的功臣和受害者，予以大力的赏赐与补偿。尽最大努力，交好你这个破格级的战力。】
【只要有脑子都会这么干吧？都已经收了神策将军的徒弟为弟子了，本就半只脚踩在自己人的圈子里，没有非得把人推到对立面的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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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第145章打工人刃，堂堂上线。
听着噽来自安琪网络的情报，程凌霜亦是早有预料，心中平静，脸上更是淡然。
她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对镜流的歉意表示无所谓。
镜流则对程凌霜的不计较，以及程凌霜染上建木之血后能恢复平静，感到十分庆幸。然后，她迟疑道:
“我知道先生已然更进一步，那最后一剑的神异我亦远远感受到了，不知可否……”
“没兴趣。”
“也是，我空有剑首之名，却无法让日前的先生尽兴，又何况今日的先生呢？”
镜流略感遗憾。
不过她在这庭院里久坐，主要还是确认程凌霜的状况。
如果因为自己的建议，而让一位剑道走得比自己更远的高人就此魔阴缠身，而只怕罗浮要承受巨大伤亡。镜流绝不愿意看到那种局面。
至于那完美的剑法，老实说，镜流没有见过之后依然活下来的底气，而她还有必须完成的使命。
所以，见不到就见不到吧。
起码她知道了前方确实还有路，那么在奔赴自己预定好的死亡之前，她至少不会无聊。在继续承受魔阴身之苦的同时，还有别的目标可以追寻了。
“既然如此，在下就告辞了。先前妄言，实在抱歉，魔阴身绝不是值得主动追寻的东西，下次我会寻一份歉礼以作补偿。也希望先生能尽快适应长生种的生活，仙舟是个好地方，愿您能在这里安然度过接下来的漫长时光。镜流，告辞！”
黑布蒙眼的镜流拱手道。
她自认是一个不祥之人。比方说这一次，就因为失言而差点害程凌霜堕入魔阴的深渊。
所以是真的很愧疚。
既然事情结束，镜流也不想再在市井逗留，还是找个地方一个人待着比较合适。
程凌霜看着她的背影，手伸进袖子里。
咻——
金光一闪，而镜流抬手，接住了飞射而来的簪子。
“这是？”
“我不管你怎么想，你的建议确实帮到了我。这是谢礼，我注入了剑意，带在身上可略微压制魔阴身的发作。不过剑意是会消耗的，有效时间得看你的情绪波动程度，剑意耗尽之后，若是有需要，可以再来找我。”
“……不了，我已经习惯，便不白费先生的发簪。”
“你也可以用来感受我的境界。若是能从中领悟些什么，有所提升，也许下次我会有兴趣对你出剑。”
程凌霜喝了口茶。
而镜流当即握紧了金簪。
“谢先生赏赐！”
“走好，不送。”
程凌霜漫不经心地说。
疯美人很有意思，但她不着急。
剑意消耗之日，终会再见，有的是机会慢慢了解。
眼见镜流走出门外，程凌霜握着茶杯，淡然目光移向刃:
“她是认为自己险些害了我，心中有愧。那你呢，我说了你的生死与我无关，去找神策府，不行找镜流试试也行。”
“神策府没办法杀我，镜流……她也做不到。”
刃有点儿咬牙切齿。
他本以为镜流做得到，所以才答应为镜流做事，结果先前那女人竟承认她没法杀死刃了。
被骗了无所谓，重点是，他的求死之路又断了一条，这才是刃破防的地方。
所以，他眼神无比阴沉地盯着自己眼下最大的希望，道:
“还是那句话，我帮你做事，你杀了我。我不如令使，先前那一战没能发挥太多作用，但令使之下我的实力还算可以。杀人放火也好，修桥铺路也好，质量不行我就用数量来补。你肯定有想要的东西，说出来，我什么都能做！”
“都说了我……嗯，说起来，倒是可以招一个干杂活的伙计。”
“我干！”
“你还真是不挑啊。”
程凌霜上下打量着刃。
嗯，身体很好，形象也不太差，看起来也是个老实人。
其实第一念头，是让他给彦卿当陪练。但段位差距太大，而且这人走的是狂放路线，收不住力气，只怕对练一次彦卿就要躺倒几天，反而拖累了修行进度。
彦卿需要的，还是一个差距不太大的同门师弟或师妹，两人互助练剑是最好的。
“签个十年长约吧。就在我身边跑跑腿，打打杂，我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管吃喝不管住，也没有薪水。干得好的话，十年后我赐你一剑。”
“一言为定！”
“先问一下，你想要怎样的死？是单纯的精神消亡，然后这具肉身里再生一个全新的与你无关的意识，还是精神和肉体一同泯灭于无？”
“你做得到哪种，就哪种！”
刃真的不挑，工作不挑，报酬类型也不挑，只要能让他死就行。
主要是杀他实在太难了，连镜流那个疯子都坦言人间之剑无能为力。所以他也把不准程凌霜能做到哪一步，干脆就不定要求了，程凌霜能做到什么地步就什么地步好了。
但程凌霜又给了他喜出望外的答复:
“我哪种都做得到。如今的我大概什么都斩得断，主要看你想要什么死法。”
不就是丰饶之力嘛，程凌霜现在连建木都有信心一剑劈死，何况区区一个刃？
反正也没人能达到她这种剑道境界，就算有，每个人的剑道也是不同的。程凌霜说她的剑能斩，那就是能斩，谁能说不对？只要她们不说，谁知道她程凌霜跟丹枢是同一个人，也有丰饶令使的权限，对吧？
刃的眼睛一亮，像打工人看到了金山银山，难掩激动道:
“最好是彻彻底底的神形俱灭，再也不存在任何痕迹！”
“可以。就这么定了。”
“呃……但是如果艾利欧有新剧本，我也会去做任务，毕竟他也承诺了可以让我死在某个剧本里。我打算两边兼顾，到时哪一方杀死我都可以，另一边的工作就当我白送了。我知道这会让你这里不太方便……这样吧，二十年，出差期间不算在工期里，我满打满算帮你做足二十年，你赐我一死！”
刃艰难地开动着莽了太久而略显生锈的大脑，自认为给出了一个公平稳妥的方案。
程凌霜还能说什么？
白送的不要钱的伙计，她还能拒之门外不成？
【但是，他是通缉犯吧？】
【那倒也不能这么说，事实上，从仙舟高层的角度看，饮月之乱其实早就处理完毕了。】
【饮月受褪鳞之刑，在痛苦折磨中死去。新生的丹恒又在幽囚狱关了五百年，继续接受刑罚和教育。最后刑满释放，他的账都算完了，这没得说。】
【应星其实也死了，刃是在不死之身里生出来的新人格，而且饱尝魔阴之苦……镜流和他差不多，都是活着就在受刑，生不如死，求死不能。硬要抓起来处死，反倒是助他们解脱，所以还能拿他们怎么样？】
【那白珩……】
【白珩没错的好吧！人家当时是刚刚牺牲的战争英雄，只不过尸体被人盗走拿去犯罪了而已，还能怪罪到死人身上？她不仅没罪，反而是受害的烈士，追责也只能追到守护烈士骸骨不力的仙舟人身上。正因如此，从白珩身上诞生的白露才能成为身份尊贵的龙女，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也是，这么看来，饮月之乱确实已经完全结束了。通缉令也只是程序正义的需求，实际上这两人早就在受刑，而且一直在受，无论身处何地。】
【要相信凌霜现在的面子，一个压根不需要抓的犯人，只要不搞事，留在她身边听候吩咐，仙舟高层会当看不见的——景元也会乐见其成，老朋友能重新回到罗浮生活，每天见面聊聊天，他的魔阴身说不定都能延缓个几十上百年。】
【凌霜收获了一个老实可靠的伙计，顺带又卖给景元一个天大的人情，这是双赢！】
【是三赢！别忘了还有烛渊将军怀炎的人情，这也是帝弓七天将，仙舟联盟的重量级人物。这下，谁还敢质疑凌霜在仙舟的超然地位？】
程凌霜欣然点头。
很好，收下这个伙计，都用不着丹枢和阿蒙冒险做什么，以后在仙舟生活就很舒服了。
“几日没收拾了，去，把我的庭院和厅室打扫一下。这是你以后的日常工作，非出差期间，记得每天都要扫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