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靄沉沉
雷电真捧着点心盘子，坐在窗边，大大咧咧地晃悠着脚丫子。华贵的木屐都掉了一只在地上，另一只摇摇晃晃的挂在脚上，雪白的罗袜也是松垮邋遢的形状。
作为食物而言，还是挺让人有食欲的。
但作为雷神，这家伙已经没救了。
雷电影接连点头，对辉夜道：
“是啊，姐姐你不用怀疑，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大概。”
“不，我一点儿也不想变成她这副模样！”
辉夜表情木木地摇头。
雷电真嘿嘿一笑，道：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即使不提磨损，时间这种事谁都阻挡不了。我等着你五百年后的变化。欢迎加入怠惰的天堂，未来的我！”
“影，去给她来两巴掌，让她清醒清醒。”
“啊？我吗？”
雷电影一下子懵了，指着自己，眨巴着呆萌的大眼睛，浑然不知所措。
随后是一阵惊恐的急速摇头。
就算是哪天将军出现在了姐姐的床上，她都想象不到自己对姐姐和真动手的画面。
做不到的，绝对不可能的。
辉夜自然也知道这是无效命令，所以在雷电真得意的窃笑声中，她一脸无趣地撇撇嘴。
“辉夜大人。”
门外传来了一声温柔婉转，有如黄莺出谷的呼唤。
“进。”
辉夜低下头，一边继续写字一边随口回应。
随即纸门敞开，婷婷袅袅、婀娜娇小的粉色五星观赏鱼，端着菜肴缓缓走入。
“已经是用餐时间了，海上条件简陋，请辉夜大人和两位大人见谅。”
珊瑚宫心海用温顺可人的姿态说道，并准备为三人布菜。
辉夜瞥了一眼逐渐干涸的砚台，道：
“暂时还没什么胃口。过来为我研墨，等我写完这几个字再说。”
“是，辉夜大人。”
珊瑚宫心海自然是没有一个“不”字的。
只见她面带微笑地坐到辉夜身旁，白皙胜雪的玉手拿起墨锭，磨出纯黑的墨水。黑与白形成极致鲜明的对比，也将那双玉手衬托得格外美好诱人。
辉夜嘴角微微上扬。
其实原本担任这个任务的，应该是关系更亲密的神里绫华。
只是拜见岩神是正事，商讨未来更是稻妻的大事，这种场合还带上神里绫华，多少有点妖妃惑君王、烽火戏诸侯的意味。
辉夜不想让神里绫华在稻妻最上层的风评受到影响。她的偏爱固然可以挡住一切，但不代表其她人的看法就完全不重要了。
所以，不得不忍痛让绫华先回娘家住几天，忍受暂时的离别。
然而尊贵的辉夜大人毕竟身体孱弱，随行的姐妹俩则一个是咸鱼一个是莽夫。所以狐狸精们商量一下后，还是给她另外安排了一个贴身照顾的小侍女。
珊瑚宫心海，血脉高贵的现人神巫女，有服侍照顾辉夜的能力。而且聪慧机敏，关键时刻能帮助出谋划策。还有一定的武力，以及最为珍贵的治愈系能力，堪称最无可挑剔的人选。
辉夜垂眸，笔尖在纸张划过，留下平稳又潇洒的字迹。
“你跟随而来的消息，大概已经在稻妻城内的海祇民中流传了吧，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访问璃月，代将军大人拜谒岩神，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在下能够随行，海祇民自然与有荣焉，一定会更加感激辉夜大人和将军大人的恩德。”
“说的很对。这也是我带上你的原因之一。战争和统治是不同的，前者只需要考虑刀利不利，后者却要考虑统治的成本。你这个全权代表海祇岛的现人神巫女，能够加入到这种场合，无疑代表着稻妻主流对你们的接纳，这能极大安抚海祇民的心——心怀希望的顺民，肯定比惶恐不安的刁民更方便统治，这是理所当然的。”
“辉夜大人英明。”
珊瑚宫心海的笑容始终温顺柔美，这当然代表了她的绝对服从，但始终如一的微笑面具也让人无法再看出她的真实心情。
辉夜继续写字。
“你这样不累吗？”
“没有没有，我很愉快的，辉夜大人。”
珊瑚宫心海心里一提，但笑容不变。
不过实话实说确实比在海祇岛愉快，不用担心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工作强度和复杂度减少了许多。最重要的是不用天天做噩梦，梦到雷电将军一刀劈下来了。
感觉，一下子就延寿了五十年呢。
唯一的问题是国师辉夜过分重量级，她身边的人也是个顶个的重量级，所以必须谨小慎微，但除此以外就没什么了。珊瑚宫心海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说起来，稻妻之中，有机会先后接触将军和我的影武者、侍女的人不多，有胆魄和思维将这些存在联系在一起的人就更稀少了。恰好，你就是其中之一吧？”
寂静的空气中，只剩窗外的海浪声，以及笔尖在纸张上摩擦的声音，在缓缓作响。
辉夜只是寻常地那么一问。
而五星观赏鱼的瞳孔颤抖着，透明的汁水唰一下就从眼睛里流了下来。
第280章 谁没当过统治者啊？
‘啊，伟大的奥罗巴斯大人，各位尊敬的先代现人神巫女，心海的人生已经到此为止了。我要来找你们了。’
珊瑚宫心海一脸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与世界诀别。
这不是在开玩笑。
雷电将军有好几个，还是国师辉夜的贴身影武者与贴身侍女什么的，这种秘密看起来好像也不算太大——然而真正要命的机密，其实就在这些细节之中。
对于神明级别的机密，哪怕不知全貌，仅仅知道一点细节，也已经是取死之道亇了。
觉悟之际，珊瑚宫心海又感觉到一阵轻松。这个秘密她憋了好久了，一直在想什么时候会暴露然后暴毙。现在明白了，这趟路途带上她就是专门为了让她“落水”的，一切尘埃落定，反而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起码，事情到她为止，不会牵连到海祇岛，已经别无所求了。
“……”
一个呼吸过去，一分钟过去，三分钟过去了，室内依然一片寂静。
珊瑚宫心海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
和预想中不一样，将军的刀没有劈过来。
辉夜依然在写字。
戴着面纱的侍女·将军分身（珊瑚宫心海视角），仍然懒洋洋地坐在窗边吃点心——她摆烂了，不想管。
端坐的影武者·将军分身（珊瑚宫心海视角），依然一动不动，像一个精致养眼的木雕——她没接到命令，就不会动。
“布菜吧。”
辉夜写完最后一个字，眼皮都不抬一下地说道。
珊瑚宫心海像猛然触电一样，身子一颤，然后大声回应：
“是！！”
虽然她什么也没想，但好像，又逃过一劫了？
平平淡淡的一顿饭过去，珊瑚宫心海仔细地收拾东西，擦干净桌子，正打算退出去。
“别慌。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海祇岛和海祇民的命运都掌握在我手上，这注定了你的余生都将为我所用。所以别怕，我不会杀你的，相反我会善待你，直到……你再也没有价值为止。”
“国师大人，圣明！”
“有些事别瞎猜，更别乱说，这样就没事了。今晚睡个好觉吧。”
比常人略微冰凉的小手，轻轻抚摸着珊瑚宫心海的小脸，让她发出压抑不住的颤抖。
在辉夜看不出情绪的幽暗眼眸注视下，珊瑚宫心海笑容僵硬地点了头。
“是，辉夜大人！”
随后便两腿微微打颤地退下了。
不过，这也只是情绪暂时没缓过来而已。小小心海在海祇岛已经抗压那么多年了，眼前这一点点又算得了什么？等她缓一缓就能想通，也就能睡上安稳觉了。
而睡得好吃得香，身体棒棒，才能为辉夜奉献更加的剩余价值。
这，就叫做双赢。
虽然已经赢了一次，但辉夜还是手摸脸颊，纳闷地看向雷电影：
“影，我真的很可怕吗？”
“不不不，没有。”
雷电影迅速摇头。
然后又陷入一阵迟疑。
最后缓缓点头。
“但是姐姐生气的时候，很可怕。”
雷电影一脸的心有余悸。她这人连自己的命都不是很在乎，打造将军就是为了未来抵挡不住磨损的话，让将军为自己介错送行。但唯独害怕雷电真对她生气，就和孩童畏惧家长发怒一样。
辉夜无言，只是抬手摸摸她的头。
而雷电真凑了过来。
“别在意，你做的很多。制定政策要记得一个‘仁’字，时刻铭记自己的随手一笔就牵系万民生计。但驾驭臣下要用一个‘威’字，只有他们都全心全意地敬畏你，才能最大程度避免懒政怠政和权力滥用。”
“道理我都懂。”
“不，你不懂。我一开始也是和大家打成一片的，他们都喜欢我，我也都喜欢他们，那种感觉确实很棒。但这只适用于人数很少的时候，随着疆域和人口的不断扩张，过分亲民反而会坏事。这时候必须树立敬畏，唯有秩序井然，才能让大部分人都过得好。你啊，就慢慢悟吧！”
雷电真一副老前辈的模样，拍拍辉夜的肩膀，随后鞋袜一脱，往床上一躺，直接睡大觉了。
辉夜无语地看着这家伙躺平，像小猪一样进入睡眠。她手一挥，一阵微风将被子吹起，盖在了小猪的身上。
至于那些教诲——说得好像谁没当过统治者一样，哪边经验更丰富一点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