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靄沉沉
第266章 世界树的慈悲
“砰！砰！砰！”
子弹在夜空中穿梭，又击碎了零星的几只蝴蝶。
再然后，就无济于事了。
因为蝶群已然飞到射程之外，甚至逐渐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狼骑士们没有放弃。因为来自蒙德城的烟花指令是最高级别，那代表着直接涉及到风神大人或者蒙德安危的大事件，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所以他们继续拼尽全力地狂奔追击。然而失去目标，也就逐渐迷失了方向，这样的追踪终究只能停了下来。
“呼~呼~~”
人和狼的喘息，在寂静昏暗的荒野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可恶！为什么飞得这么快啊？”
安柏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气恼地挥了挥弓箭。
“呜~~”
身下的灰灰伯爵呜咽了一声，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很是自责的模样。不只是它，大部分的狼都表露出了同样的情绪。
奔狼领的狼都是安德留斯的眷属，性情骄傲却又十分单纯。
在它们朴素的理智里，蒙德人给了狼群美味的食物和舒适的居住环境，狼群就要用自己的野外追猎能力回报，这是狼王与蒙德城的公平契约。所以它们很努力，一直尽心尽力地配合自己的骑士搭档，目前为止的大部分工作都完成得很好。
狼群并不知道自己追击的是一位超越凡类的强者，一般生物追不上才是正常。但即使知道，它们可能也无法完全理解。它们只乣知道自己的速度没能跟上猎物，导致了任务的失败。
“灰灰伯爵，别难过了，不是你的错。再说事情还没结束呢，我们还得继续努力啊！”
“┗|｀O′|┛ 嗷呜~~”
短暂的低落后，灰灰伯爵又振奋了起来。
难过的事情先抛到一边，搭档说了，还有任务了，不能拖后腿。
其他的狼，也在搭档的安慰下重新提起精神。
安柏则与几个骑士聚首。
“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安柏？”
“既然追不上，那就进行大范围搜索，起码要知道那些东西的最终去向。另外，需要分一支小队回城，向琴团长报告情况。”
“安柏说得对。时间紧迫，线索随时有可能完全中断。所以不能跑的狼原地休息，尽快恢复体力，剩下的狼骑兵各自行动起来，要快！”
短暂商量一下后，狼骑兵迅速分队行动，四散开来。
对狼骑兵部队而言，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了。
……
蝴蝶群自始至终都没有在意狼群的追击，她们只是全速飞到接近边境的地方，然后继续朝着至冬国的深处而去。
身后再没有追兵，眼前也没有阻隔。
然而成群结队的火蝶明明没有敌人，却正在快速地自我消亡着。蝶群数量越来越少，火光也越来越微弱，宛如即将熄灭的风中残烛。
“还差一点……”
“还不能停下……”
罗莎琳的意识也在逐渐模糊。
琴那一剑携带着极为强大的力量，已经超越了凡人的层次，达到与罗莎琳等同的境界。
如果只是如此，倒也不至于伤及性命。毕竟琴是在信念、同伴、灵感等等一系列因素下勉强达到那个境界的，与早已屹立在此的罗莎琳，仍有巨大差距。
可偏偏罗莎琳在那时失去了理智，不闪不避，让那一件正面贯穿了自己，击碎了她的生命之火。
“女皇，只要见到女皇……”
五百年前，冰神就用权能稳固了罗莎琳的存在。五百年后，她应该还能做到。
罗莎琳不确定，但她还不想死。
不是畏惧死亡，而是不甘心在完成复仇之前，在亲眼目睹深渊与天空岛燃烧之前死去。
“至少，要把神之心……”
罗莎琳放弃了思考。
无数的火蝶聚集融合，化作一只最为坚强的蝴蝶，携带着神之心飞向至冬。
罗莎琳缓缓切断了理智，以此确保这最后的力量，一定能够穿越千山万水，抵达至冬城。
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瞬，她下意识回首看了一眼曾经的故乡。
“噔?~~”
琴声从风中传来，伴随左右，传递出浅浅的哀伤，还有深邃的平静。
“巴巴…托斯……”
这是在为自己送行吗？
罗莎琳不明白，但心神为之一荡。
风神，鲁斯坦，故乡的那些人与那些记忆，种种事物在罗莎琳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
“罗莎琳，罗莎琳！”
“嗯！？”
罗莎琳从梦中惊醒。
随后下意识抬手遮挡眼睛，因为眼前的环境，实在过于明亮。
适应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放下手，愣愣地注视前方。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干净的喷泉广场上，巨大的风神像屹立在前方，玩闹的孩童笑嘻嘻地在身旁跑过去。
罗莎琳眨了眨眼睛。
“罗莎琳，你怎么了？”
“你…我…鲁斯坦……”
“不会是离开太久了，连蒙德城的样子都忘了吧？”
“……又是梦吗？”
罗莎琳捂脸，随后在露台池水的映照下，看到了一张年轻且完美无瑕的漂亮脸蛋。
那是她过去的模样。
只是，已经在烈火之中毁于一旦，只能用面具遮挡那些丑陋的烧伤疤痕，至今已经有五百年了。
“罗莎琳姐姐！”
小女孩从旁边飞扑过来，抱住了她的大腿。
少女罗莎琳的身躯一震，低头，下意识地勉强勾起唇角。
“罗莎琳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一直在想你啊！”
“是啊，我也想你，想看看你长大的模样。”
罗莎琳伸手，捏了捏女孩的脸蛋。她一如记忆中那般可爱，至于她长大后的模样——罗莎琳没有看到，因为全部都葬送在魔物口中了。
再之后，罗莎琳抬头，看向年轻的骑士，脸上扬起了笑容。
“鲁斯坦，你的剑术，果然很厉害呢。”
“有吗？就是很正常的招式而已吗？”
骑士手摸下巴，一副不明所以的淡然表情。
他一直都这样，对自己的优秀完全没有自知之明。总觉得单人讨伐巨大魔物、创造一门传奇剑术、获得北风骑士称号等等，认为这些事情都很平常，谁都能轻松做到。
同时，也对少女的情怀懵懂无知。只是会一脸天然地说着：“我喜欢听你唱歌”、“我想保护你，还有大家”、“水计时结束就尽快回来吧，我等你”、“要是能住在一起就好了，这样每天都能听到你的声音”……总是说着这样的话，却对少女羞红的脸色一无所觉。
少女曾经还想着，也许等水计时结束，回家之后，骑士说不定会意识到什么。
可惜，最终也没能看到骑士有没有变化。他葬身在魔物的尖牙利齿之中，死于守护蒙德的最前线，尸骨无存。
而少女在须弥求学过程中，不断磨炼精进的歌唱技艺，也再没有能够聆听的对象了。
“真是个好梦……”
罗莎琳陪着骑士，在古老的蒙德城中行走，见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看到一幅幅熟悉的画面。她由衷地感慨出声，笑容也逐渐自然了起来。
“什么梦？”
“没什么，就这样陪我逛逛吧，直到我醒来。”
“那，你能唱歌给我听吗，就像以前一样？”
“唱……歌？”
罗莎琳愣了一下，突然感觉到一阵局促。
她忘了。
当年唱过怎样的曲子，为了重逢又编过多少的优美乐曲，那些记忆不知是在自我毁灭之日就被燃烧掉了，还是在五百年的岁月中被磨损了。总之，她记不起来，唱不出来了。
“是啊，唱首歌吧。给我，也给我们听，就像你还没离开之前一样。”
鲁斯坦转身，微笑着伸出手。
周遭燃起了火焰。
干净明亮的城市变得千疮百孔，那些熟悉的人站在前方，却一个个都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模样。
然而，他们却都在微笑。
画面算得上一句诡异，但绝不阴森，因为那些笑容都是由衷而发的温柔，不带有一丝丝恶意。
“直到最后也没能再听你唱一次歌，我们都很遗憾。我一直在想念那种感觉，那种在你的歌声里，忘记所有忧愁的美好感觉。”
罗莎琳愣了好一阵子，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些人，然后深深凝视骑士，颤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