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靄沉沉
凯文说得极其简略。
安琪却听明白了。
奥托是现文明的人，那奥托的所作所为就是现文明的选择。当他抵达虚数之树时，他便有了越过凯文宣判文明的资格。
而圣痕计划是一个体面的落幕，最糟糕的选择。
奥托超越圣痕计划后，哪怕选择湮灭掉这条时间线，对凯文而言也不会比圣痕计划糟糕到哪里去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阻止？
凯文是为现文明做一个保底，又不是什么现文明秩序的捍卫者，他无权干涉一个有可能超越自己的现文明人的选择。
安琪看着凯文，眼里透出一丝怜悯，道：
“我不是你，我与这个时代息息相关。”
“所以你要干涉奥托，甚至，你想取代他走到那个地方？如果是这样，梅比乌斯和维尔薇的能力，确实能帮上大忙。”
“圣痕计划也好，终焉律者也好，我不会再让属于我的东西被夺走。”
“很好，但愿你能成功。”
凯文真心道。
安琪也不知道如何开解这个早已心存死志的男人，又或者他其实根本不需要开解，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解脱而已。
“看在爱莉希雅的份上，你想要什么样的葬礼？”
“……你很自信。”
“我会为你立个碑，就写……嗯，到时候问问往世乐土的你吧。”
“随你，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虽然是说着生死墓碑之类的话语，但没有敌意，没有火药味，他们的交谈淡如白水。
随后是欢乐的大餐时间。
至少【符华】真的很快乐。符华也是止不住地嘴角上扬，虽然没有说很多话，但谁都能看得出来，她的心情非常轻松。
可惜再难得的重逢之宴，也有结束的时候。
符华在交谈中渐渐知道了安琪要做的事情，于是在大餐结束的关头，拉着安琪道：
“奥托很危险，要不，我也跟你们一块去天命总部，多少能看着他一点。”
“师父，我现在不缺武力。但如果可以的话，确实想借用一下你们的力量。”
安琪要的自然是【符华】的识之权能，一种可以确保识破谎言的能力——不是为了防止被奥托欺骗，而是用以说服其他人，保证谈话之后，几位天才们能够信服安琪的判断。
符华与【符华】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天命总部旅居团，再加一个小分队。
……
奥托用新的律者实验解释了安琪的这次大闹。
S级女武神安琪通过实验获得了超越极限的战斗力，并在幽兰黛尔与八重樱的协助下顺利渡过了无法自控的初始阶段，是天命抗击崩坏的又一次里程碑式胜利。
大致就是这么个说辞。
没办法，总不能告诉女武神们，总部被爆破了，咱们的最强战力也被打败了，大主教大人如今受制于人了……那天命真会崩溃的，不是玩笑。
总之在奥托娴熟的舆论打法下，天空岛上下接受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不仅没有打击士气，反而情绪高昂地投入到了重建工作当中。
“唉……”
夜晚，搬运了一天重物的幽兰黛尔，坐在一栋修建一半的高楼楼顶，喝着水，看着月亮，怅然叹息。
“哟，我们的幽兰黛尔怎么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这可不像你哦。”
“……主教大人，亏您还笑得出来。她们不知道情况，难道您还不清楚现在的局面吗？”
幽兰黛尔看着自己的手，握拳，微微颤抖。
至今，想起安琪那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她都感到恍惚和不可置信。
幽兰黛尔不是什么人型钢铁，她也会焦虑，会自我怀疑。从天火到凯文，再到安琪，这段不长的时间里她已经经历过好几次的失败，不可能无动于衷。
奥托双手悠闲地背在身后，同样抬头望月，道：
“所以，你害怕了？”
“我不怕，但我……”
“感到挫败了？说起来也是，成长过程中，你似乎很少遭遇什么失败，在这方面确实经验不足。”
“主教大人，您是来安慰我的吗？”
幽兰黛尔站了起来，转身，后知后觉地看向奥托。
奥托微微一笑，递过去一条擦汗的毛巾。他看着幽兰黛尔，这个让自己十分骄傲的学生，道：
“你知道丽塔看着你，还有温蒂看着黛尔塔时的心情吗？”
“哈？”
“和你现在看着安琪的心情是一致的。不，应该说她们远比你要挫败，因为你知道自己还有很多潜力，还有追上佂安琪的可能。但她们却都是凡人的资质，无论如何，都绝不可能追上真正的怪物——就算如此，她们依然不断地磨练自己，在各种地方提升自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S级女武神。”
奥托拍了拍幽兰黛尔的肩膀，在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中，继续道：
“肯定有这么一些夜晚，丽塔和温蒂想着她们最憧憬最亲近的挚友，接受了自己永远无法与她们并肩作战的残酷现实，然后品尝着痛苦、自责和绝望的泪水。幽兰黛尔，你是天才，能够持续飞速成长的你无法体会那样子的悲哀。”
“主教大人，我……”
“听我说，幽兰黛尔，我知道你这段时间遭遇了很多的挫折。但在我看来，这些挫败对你而言是好事，这让你终于能够体会凡人的感受，能够了解丽塔她们的心情——记住这种心情，继续走下去，你就会变得更好。”
奥托抬手，轻轻抚摸幽兰黛尔的脑袋，一如她还小的时候，奥托为她解答困惑后给予的嘉奖。
随后他转身离开，将思考的时间留给幽兰黛尔自己。
“丽塔的…心情……”
幽兰黛尔按着胸口，感受着那股郁结的心情，很难将之和一直优雅从容的丽塔对应起来，更无法想象丽塔在深夜里独自啜泣的模样。
良久，幽兰黛尔才扬起了嘴角，低头嗅了嗅身上的汗味。
“还是赶快回去洗澡吧，不然丽塔见了，又要开那种奇怪的玩笑了。”
第420章 故事会有点长
“哎哟，我这个天命大主教真是劳碌命，既要操心天空岛的重建，又要关心幽兰黛尔的心情，还要担心樱的身体。唉，要是有个温柔善良、正直勇敢的巫女来接我的班，那该多好呀！”
“……奥托先生，我就在你面前呢。”
“哦？是樱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就是我家啊，奥托先生。”
八重樱一脸木然地看着奥托，对他拽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有点无语，又有点小愧疚。
虽然奥托却是不当人，但这一通折腾全是安琪的阴谋——妈耶，不知不觉我已经比奥托先生都黑暗了吗？
我可太厉害了，叉腰·JPG。
心里叉腰完了，八重樱·安琪还是有点心虚，毕竟面对着正主呢。
于是，八重樱缓和了表情，关心道：
“天空岛的情况怎么样了？幽兰黛尔还好吗？”
“都好，不要把凝结了我多年心血的总部当成什么纸老虎啊，只是被余波毁坏了表面而已，内部问题不大，好好维修一下就行。想来，安琪也知道天命总部代表的意义，所以留心了吧。至于幽兰黛尔，与其关心那个打不倒的孩子，你倒不如关心一下自己，你受的伤可比她严重多了，连地藏御魂都出现了裂痕。”
奇美拉之躯确实强，所以尚未完全掌控的安琪，自然把更多的力量往自己人身上倾泻。毕竟自己人怎么都死不了，幽兰黛尔可未必。跟她又没仇，不至于下狠手。
结果就是八重樱的伤势比幽兰黛尔严重得多。
恐怕，这也是幽兰黛尔心情低落的原因之一。
八重樱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能有什么问题？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体是神之键，只要地藏御魂没毁，我就不会有问题。再者说我现在还有静谧宝石，哪怕地藏御魂支撑不住了，说不定也能给自己造个肉身什么的，反正没那么脆弱就对了。”
“那我就放心了。”
奥托面上微笑，心里却在叹息。
他所认识的英雄都是这种德行，关心周围的人——哪怕周围的那个只是陌生人，也胜过关心自己。
很多人会觉得这种无私利他行为很蠢，但奥托从不这样认为，哪怕他偶尔会利用这样子的品德，但也真心钦佩这样的人。
“奥托先生，安琪那边……”
“都说了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不会有问题的。我觉得你更应该想想，最近哪一天是个黄道吉日，适合新大主教登基上位呢？”
“就算您这样说，我还是需要休息，不会现在就去代替您加班的。”
“啧！”
奥托一副小心思被识破了的无趣表情，起身，直接就要离开了。
来到门口时，身后传来八重樱温婉动听的声音：
“如果奥托先生有需要，不顾一切的情况下，我可以阻挡安琪很长一段时间，战胜她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您需要的话。”
奥托正要开门的手，停顿了半秒钟。
很显然，这是在说愿意为了他战死的意思。
然后，奥托对身后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八重樱的屋子。
……
说是三天就是三天，安琪准时找上了奥托，奥托也准备好了聊天的房间。
还是奥托惯例的悠闲小布尔乔亚风格，他准备了茶水与点心，亲自为安琪沏了茶。
“听说你这副身体，是所谓的奇美拉基因，只有凯文成功过的技术？”
“是。”
“难怪强到这种不可思议的程度，加上你那掠夺权能的权能，恐怕已经有能力与那个男人分庭抗礼了吧？”
“没打过，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