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那样对叔叔阿姨他们不会很失礼吗？”晴人担心地问，
“没关系，爸爸妈妈那边我能好好地沟通的。”诺艾尔抬起头来。
第二十四章 窘迫（2）
听到诺艾尔这么说，晴人稍微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紧张得怦怦直跳的心忽然就镇定了许多。
宛如本来迫在眉睫的难题，忽然延后了deadline似的。
“这个嘛，怎么说呢。”晴人挠了挠脸颊，难为情地笑着，“尽管不太符合我一贯的风格，不过……这次还是稍微推迟一点吧。”
“真意外……”诺艾尔睁大了眼睛，“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晴人这么泄气的反应。”
“不管是哪个男生都会的吧。”晴人嘀嘀咕咕地辩解，“毕竟是去女朋友的家里，和之前的拜访，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之类的自觉还是有的。”
“太好了。”
然后，诺艾尔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晴人看到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似于安心的表情。
“太……好了？”晴人微微感到疑惑。
他不太明白刚才的回答之中，有什么地方算得上好，会让诺艾尔觉得这么开心。
“嗯，太好了。”诺艾尔的手覆上晴人的手背，低垂着眼帘再度重复。
“你的说法让我稍微有点云里雾里的……”晴人体会着这份温度，然后说。
诺艾尔这时腾出一只手，去捏了捏晴人的脸。
“晴人现在看着我，看得到全部的我，但是我看到的，始终只有最完美的那个晴人。”她直直地注视晴人的面庞，“但我喜欢的，是真正的晴人。不是展示给谁看，而是最原本的那个你。”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原本的我啊。”晴人稍微偏着头，“努力去做好能做好的一切，不是为了给谁看，而是为了让自己满意。”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晴人让我看到你泄气的样子，就很开心。”诺艾尔眼瞳盈盈闪耀，仿佛能够夺走人的全部心神。
“真是奇怪的癖好呢。”晴人的声音里隐隐带着笑意，“是不是之后让诺艾尔再多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会比较开心呢？”
“不是那样的。”诺艾尔微微蹙眉，严肃地订正。
但她又马上发现晴人只是在习惯性地逗弄她，于是顺手加重了捏住脸的力道。
“呃……，有点疼了。”晴人开始讨饶。
“谁让晴人不好好地回应我。”
晴人略作思考，“『愿你所见的，是完美的我；愿你所钟爱的，是真实的我；愿你能装作视而不见的，是在完美与真实之间踌躇的我』。诺艾尔听过这段话吗？”
“这是头一回……”她摇摇头，“不过我能明白晴人想说的东西。”
“嘛——”晴人向前挪了挪，将她瘦小的身躯抱在怀里，“也没有那么严肃，真是的自己与原本的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差别，无非是一路走来，改掉了很多毛病而已。虽然还有些坏习惯，但诺艾尔应该都知道。”
“嗯。”
然后，他蓦地笑出声，“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啊，忽然就聊到了这么严肃的话题……刚才不是还在讨论延期去拜访你父母的事情么。”
“是的呢，真是莫名其妙的。”诺艾尔也笑了。
晴人的窘迫只是一个引子，引出了诺艾尔心里尚且存留的不安。
完美总是与不真实划上了等号。
所以她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否走进了晴人的心里，是否能看到他最真实的那一面。
看着他这样坦言自己的窘迫，诺艾尔会由衷地高兴。
哪怕是从昏迷中醒来，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晴人也还有捉弄她的余裕。
但现在，连这份余裕也被褪去。
“但是说老实话，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去以男朋友的身份见一个女孩的父母。”晴人将脸埋在诺艾尔的肩头，“没有人能够教我，也没有任何经验可以提醒我。我很怕，说错了什么话之后，让你的父母对我失望呢。”
“才不会，晴人这么出色。”诺艾尔笃定地断言。
“我会尽力做到最好。”晴人的声音变轻了很多。
“晴人？”诺艾尔只能感觉到肩头随呼吸凝聚的热量。
她无法从晴人的怀抱里捕捉到更多的想法，除了寸心之中的诚意。
“抱歉。”晴人放开诺艾尔，飞快地眨了眨眼睛，“等春假的时候，你跟家里商量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和我回一趟茨城去吧。”
“茨城？”诺艾尔先是感到意外，又迅速因为这句话的深意而隐隐欢喜。
“本来寒假打算回去的。”晴人斜开视线，“照理说这种时候，我也该做出同等的举动……但，只能带你去双亲的墓前看看了。”
“那到时候我要准备些什么。”
结果这句话，一下子就让诺艾尔也紧张起来。
明明知道只是一个单方面交流的行为，却又在心里变得无比隆重。
在晴人父母的墓前该说什么好呢？能够说些什么呢？
『请你们放心地把晴人交给我』？
“一起扫墓而已。”晴人苦笑，“冬去春来，想必墓前积蓄了很多灰尘，打扫起来会有点辛苦哦。”
“没关系，我会仔细做好这件事的。”诺艾尔越发认真。
“嘛，都是三月份的事情了，现在不用着急。”他轻轻地握住诺艾尔的肩头，轻声开导，并转换话题，“而且在那之前，是我去见诺艾尔的父母在先，你可得帮帮我，像是两位的喜好啊、性格啊。好让我提前有一个心理准备。”
“这边也很重要呢。”诺艾尔歪着头，“可我觉得爸爸妈妈一直很好说话啊，也从来不会对我很严厉——”
“拜托，有这么乖的女儿，换谁都不舍得说半句重话吧。”晴人从床边站起来，“而我的立场，甚至可能是和你们家人对立的。”
“听上去很严重。”
“毕竟如果我不能留下好的印象，也就没有进一步和你继续交往的可能了。”晴人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锅子来。
“那现在晴人这是要做什么？”
“准备晚餐，先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一起讨论拜访的时候该做哪些准备。”
晴人利落地穿上围裙，在背后打了个结，眉梢轻快地扬起。
“所以诺艾尔小姐，今天想吃什么料理呀？”
第二十五章 眼前（1）
嘀嘀嘀——，嘀嘀嘀——
清冷的早晨，闹钟的电子音在枕边响起，半梦半醒中，晴人觉得这声音非常吵闹。
不等他做出进一步的反应，这股扰人清梦的电子音就被按掉了。
周围安静下来，晴人的意识便再度向梦乡深处下沉。
只是，隐隐感觉不太对的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
“醒了吗？”
柔和而轻巧的声音响起，如同热可可一般柔和地滑入脑海。
这个声音无比熟悉，晴人在被窝里蜷缩身体，睡意拖着他没做出应和。
“还没有醒啊……那就再睡一会吧，反正现在也还早。”
声音又这样说着。
接着，颊边传来温软柔润的触感。
以及一阵若有似无的笑声。
是错觉吗？
还是说……
他这样想着，终于抬起了眼睑，试图看清楚面前的人。
姣好的小脸在视野中进一步缩水，最后变得清晰可见。
“早、早上好……”
嘉神川诺艾尔用指尖捂着自己的嘴巴，轻轻地问候。
“啊？嗯……早上好。”
确认了眼前人之后，他从被窝里坐起来，打着呵欠回应。
“今天来得好早……”他说到一半，终于明白不对劲的地方，“呃……”
这已经不是早不早的问题了，而是他起床的时候，诺艾尔已经在房间里等着自己了。
她昨天也没有留在这里过夜吧……
准确地说，是目前为止就没有留宿过。
所以是一大早过来的吗？
“早上出门比较早，觉得直接去学校完全来得及，就过来找晴人了。”
晴人这时候瞥了眼闹钟，才刚刚过七点，她就已经穿戴整齐来到了自己的公寓。
“噢……”晴人又打了个呵欠。
反正诺艾尔现在拿到了备用钥匙，可谓是来去无阻——而且还是他主动交付的。
他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对了，刚才诺艾尔你在做什么？”
“……只是在偷看晴人的睡颜。”诺艾尔扭开脸，小声地解释。
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事实。
“是么。”晴人看得出诺艾尔很不好意思，心下了然便不再继续追问，而是说起了别的，“你在这儿多久了？房间里很冷吧？”
诺艾尔抬起脸，“不会啊，我开了暖气。”
她夸张地伸出手，示意一旁的暖炉。
晴人睡觉之前都会为了安全起见，把暖炉关掉。
现在则全力运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