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噢，原来只是为了回礼。”
“也不完全是那样。”
“那是为了什么？”
“……一起出门到不算远的地方游玩，不可以吗？”晴人有点为难。
他并不只是为了游玩这一件事，才特地在星期日邀请克罗艾一起出门，可是一路上始终惴惴不安。
为了避免露怯，才特地选了在目的地这边的车站碰面，还特地在车站的书店买了本书来分散注意力。
“可以啊。”克罗艾的态度明确。
“嗯。”
这时，克罗艾忽然小跑几步，去到了前面的一家摊贩旁边停下脚步。
晴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家冰淇淋的摊位。
一路上能看到不少的观光客，秋冬时节的冰淇淋也自有一番风味。
只见克罗艾满是孩子气地观察着摊位的东西，然后指着一只白色冰淇淋，“我想吃这个。”
“嗯，那我就来这个。”晴人选了一只咖啡色的，然后把钱递给摊主。
接过冰淇淋后，他和克罗艾互相看着对方品尝冰淇淋。
“呜哇……”晴人露出奇怪的表情。
克罗艾以为味道不好，她用手指擦拭唇角的奶油，“嗯？”
“骗你的。”晴人得意地笑。
“真是的……”
两人吃着冰淇淋继续朝前走，或许是为了感受这个季节的特殊口感，谁都没有是说话。
在行至溪谷的观音桥时，克罗艾站在桥边，眺望溪流下游的风景。
“晴人君你……是不是在憧憬我？”
然后，漫不经心地抛出问题。
第三十四章 纵使如此，白石晴人也会继续憧憬（2）
白石晴人的手顿在那里，嘴巴错愕地张开，不知道是该继续吃冰淇淋，还是该先去回答克罗艾的问题。
他笑了笑，却不清楚自己的笑容到底是什么样子。
然后克罗艾也笑了出来，只是看上去有点古怪，“说不定是我自恋了，不过有的时候，我就是会有这种感觉？”
“怎样的感觉？”晴人学她站在桥边，却望向了克罗艾不在的那个方向。
“看着我的时候……就像是在仰望什么很遥远的事物一样，明明你比我还高一点的……”克罗艾抬起头来。
五年前还需要仰望她的男孩，如今已经成长到需要她去仰望的个头了。
“本来就很遥远啊，不管什么时候，克罗艾姐姐都走在距离我有六年之久的前方啊。”晴人背着手，这样回答克罗艾。
“随意地拿女孩子的年龄说事，真是一个糟糕的行为呢。”
“呃……”
“但是我不怪你，这毕竟是晴人一贯的转移话题和注意力的伎俩呢。我不会让你得逞哟。”克罗艾吃着剩下的冰淇淋，然后这样说。
晴人看着手里的冰淇淋，“所以……克罗艾姐姐到底想说什么？”
“真的不明白吗？”克罗艾仿佛无奈般叹气，“我只是有点担心，如果你真的很憧憬我，那你憧憬的那个我……也许不是真正的我。”
“什么意思？”
“射箭、骑马……是我最擅长也最喜欢的两件事。”克罗艾转过身来，“但是晴人君你都会了，而且都做得很不错。”
“所以才会带我去马场么。”晴人其实猜到了可能的缘由。
比如克罗艾姐姐想要看看他到底会哪些东西。
“料理也很擅长，多半家务之一的裁缝也得心应手吧？”
“这都是居家必备的技能啊。”晴人努了努嘴，故意说得大大方方毫无迟疑，“……虽然过程里也有想到，克罗艾姐姐会不会这些事情之类的。”
然后，他明白自己没有去隐瞒，那么现在也就失去了撒谎的意义。
更何况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他憧憬着嘉神川克罗艾，那个光芒万丈，又满是优点的嘉神川克罗艾。
所以才无意识地去砥砺自身，以期能够靠近她的身影一点。
“果然呢。”克罗艾一副心知肚明的口吻，“我总觉得你或许把我想得太好了，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看着你因为憧憬并不真实的我，而变得这么出色……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她露出在晴人看来非常陌生的腼腆表情，那之中充满了她自认为自己无法配得上这份憧憬的歉疚。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克罗艾姐姐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吗？”晴人头向一侧偏移，看着克罗艾的脸。
“突然就变得很严肃呢，听上去让人很不安。”克罗艾不禁失笑。
“我从来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理解克罗艾姐姐的全部，哪怕不断地增进了解……我也不会说自己足够了解克罗艾姐姐。”
“真是的……在说什么啊。”克罗艾被晴人的态度弄得不知所措，这孩子比看上去要更容易认真。
或许是她忽然问及的事情，对他来说太过重要。
甚至重要到……成为了支撑他前行的信念？
那么自己又是否做错了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也有晴人君不知道的一面啊。”克罗艾率直地面对晴人，“我在家里也会有犯懒的时候，有时也会有起床气，有时也会因为自己挑食却去说妹妹，然后在那里做幼稚的争论。我其实……很普通的。”
“普通、么。”晴人皱着眉头，“如果克罗艾姐姐这样也算普通，那该有多少女生会因此自惭形秽啊？”
他严肃地提问却让克罗艾忍俊不禁，她开心地吃着甜筒，“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这不过是家境好，然后遗传了母亲的容貌，性格、能力还有举止，其实一点也不特别。晴人君仔细想想吧，你真的憧憬这样的我吗？”
“憧憬啊。”晴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克罗艾没好气地看着晴人，“根本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吧？”
“不，应该说，我已经思考过很多遍这个问题了。”晴人也开始继续吃冰淇淋，“不管克罗艾姐姐怎么去说，我的回答都没办法轻易改变。”
“有够顽固的呢。”
“这可能就是我不够成熟的地方之一。”晴人展颜一笑，“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观念已经崩塌的事实，之类的。”
对此，克罗艾只是无声地摇了摇头。
事实恰好与晴人所说的相反，他并不是不成熟，而是足够成熟，成熟到已经能够接受自己憧憬的人与事并非十全十美的事实。
知道并不完美，知道还有很多缺陷，但依旧笑着接受，说着即便如此也没关系，然后怀着童稚的信心憧憬下去。
“果然晴人君很强大呢。”克罗艾静静地感慨。
“多谢夸奖，可惜养老溪谷这边其实比较冷清，能够作为谢礼回馈的东西并不多。”晴人半开玩笑半是苦恼地表示。
“夸奖你不是为了得到感谢。”克罗艾说，“我被很多人憧憬和仰望过，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回应那些期待，所以只能努力把一切都做到最好。即便知道如此，也会被你所由衷憧憬。我是在为我自己的说这句话。”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晴人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诚挚地感到高兴。
到底为什么高兴，却也说不太上来。
只是克罗艾姐姐心情很好，他也就心情很好。
“好啦，不是说想在这边游玩么，还是说今天的旅途到这里就结束了？”克罗艾笑着结束了话题。
晴人缓慢地转身，走到桥的中间，“怎么会，只是为了这么几步路，就把克罗艾姐姐带到这里来，我也太不识趣了。”
“养老溪谷我一直没怎么真正地在秋季来过，一起享受这里的风景吧？”克罗艾舒展手臂，一副心旷神怡的做派。
“嗯，当然。”
第三十五章 失去的『话语』（1）
“真让人平心静气呢。”
“是啊。”
穿过了观音桥，来到了建造在养老溪谷的山麓的出世观音本堂后，晴人和克罗艾一起到了正殿参拜供奉在这里的佛。
这里的正殿还允许游客进行冥想的体验，于是两人就一起正坐在蒲团上面进行冥想。
虽说两人都没什么冥想的经验，但是闭上眼睛安静地坐在那里，四周只有隐隐传来的零星人声。
不知不觉地，两人都体会到了一丝秋季寺庙独有的冷清氛围。
于是，克罗艾稍微压低声音，和一旁的晴人搭话。
晴人也深以为然地附和。
然后他睁开一只眼睛，瞥向一旁的克罗艾，只见她也同样挣开了一只眼睛打量自己。
晴人顿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像是偷看却被发现似的，难为情地笑了。
而克罗艾并没有说什么，也跟着一起笑了出来。
“嗯……还要继续冥想吗？”晴人问。
克罗艾摇摇头，“我随时都可以离开，晴人君你呢？”
“我也一样。”晴人点头，从蒲团上面站了起来。
毕竟不是真正的佛门中人，他们也不指望从冥想之中参悟什么，无非是图一个好玩，觉得差不多了离开就好。
晚一步起身的克罗艾，因为着装的关系有那么一点点不方便，她刚刚站起来，脚下就因为长时间的正坐而发麻，不由得失去平衡，向旁边不由自主地连走几步，然后撞在了晴人的胸口。
“没事吧？”晴人轻轻扶着克罗艾的肩膀，不放心地询问。
克罗艾抬起头，给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只是坐太久了腿麻，站一会儿就好了。谢谢你。”
“我只是怕你摔倒。”晴人用有点含糊的语气解释，“要是受伤了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