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那现在又为什么要决定参选？”
追问间不容发地从她口中吐露出来。
“当然是因为我自己想要去做。”晴人平静地给出了回答，“是出于我自身的意志，为了我自己的目标，才会去竞选学生会会长的。”
“自己的……目标？”
“没错。”
“那样的话，为什么一开始还要在那里管我？还要我做出自己的选择？如果晴人哥一开始就打算参选的话，直接说出来，让我退出不就好了吗？”彩羽瞪着晴人的脸。
“如果你有那个意愿的话，我也就不会提出申请了。”晴人迎上彩羽不忿的视线。
他知道彩羽会有所不满，但有些话并不是说出来就是好事。
话语不是为了相互理解，而是为了相互倾诉才存在的。
是该做还是不该做，彩羽连这个问题都没有得出结论，又如何能与他人互相聆听话语？
“那算什么……你这是默认我不打算参选？”
“我不可能什么时候都在前面等你做出决定，决定是否要走这一步或者下一步。”晴人看着彩羽，“我可以为了你的努力，而放弃成为学生会长这一目标，但不代表我就会一直坐等着你做出决断。今天是提交申请的截止日期，你知道吗？”
“晴人哥……在等我吗？”
“等到最后这天，等到截止之前，是我能做的、最大限度的让步。”晴人抬起头，“我说过，我不会替你去做决定。你的想法、你的道路，都该由你自己来决定，我只会在那过程中与你同行。”
“我不是晴人哥你，总是知道自己在遇到问题的时候就该怎么做。”彩羽咬紧牙关，用细小的声音抗议。
“因为没有人可以帮我做决定，也没有人可以告诉我怎么做，我只能学会自己给自己制定目标，给自己选择方向。”晴人的声音苦涩起来。
彩羽一惊，她避开目光，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她找不到可以反驳的晴人的立足点。
“这一次我能帮你得出答案，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今后的每一次呢？”晴人摇摇头表示不在意，继续询问彩，“我不可能永远都在你身边的。”
“为什么不可以啊？我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的？”彩羽猛地抬起头，眼中噙着泪，“至少看着我成长起来啊！”
晴人微愕，他静静地摇了摇头，“那不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彩羽呆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说话，身后，下一班电车缓缓进站，在彩羽身后缓缓停下。
“我知道了……我会自己做决定的。”彩羽低着头，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转身跑进了车厢里，与从车厢里面出来的人错身而过，险些撞到对方。
晴人看着自己的脚尖，他不知道想法究竟是否有传达给彩羽。
但现在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过多的言语只会制造进一步的误解和依赖。
“晴人，这是怎么了？”
另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晴人稍稍抬眼，诺艾尔一脸担忧地站在面前。
他想起来，这个站台是诺艾尔放学后必经之路，不论是换乘回家，还是去咖啡馆小坐。
“没什么……”晴人挤出一个笑容。
尽管他自己知道这个笑容可能相当勉强。
“刚才看到一色同学心情不太好……”诺艾尔说着，又摇摇头，“不，没什么。”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以前拒绝过晴人对她的过多干涉，现在反过来了，诺艾尔认为自己其实并不适合去问也说不定。
“不，没什么，稍微……起了一点争执。”晴人转过身，和她一起朝站台外迈出脚步，“意见无法取得统一，结果就成了这个样子。”
“吵架了吗？”
“应该……算是吵架了吧。”晴人犹疑着，点了点头，“其实如果可以，我也想好好说话，不过分歧太大，沟通起来障碍重重……让诺艾尔见笑了呢。”
“不，没什么。”诺艾尔摇头，“姐姐在家的时候，其实也偶尔会和我有点争执。”
“嘛……非要说的话，确实是人之常情。”晴人无奈地感慨。
“是因为什么吵架的……我能问一下吗？”诺艾尔关心道。
她其实没见过男孩子和女孩子吵架，更何况是晴人这样温平的性情，就更难让人想象了。
“事情说起来其实还蛮麻烦的。”晴人皱着眉头，“简单来说的话，跟我们学校的学生会的下一任会长选举有关系。”
“会长选举？”诺艾尔眼中流露出些许惊讶。
晴人看着前方，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嗯，彩羽被人推上了候选人的位置，但是自己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继续参选……我没能帮她做决定，而且还自己报名参选了。”
“晴人要……竞选学生会的会长？”
“嗯，毕竟已经在学生会待了半年多，大小的事情运转基本上都了解，而且现在是二年级，时间上还算来得及。”晴人耸肩，“所以打算努力看看，去试着竞选一下。”
“为什么会想要做这件事呢？”诺艾尔表示疑惑。
晴人苦笑，觉得听到了几乎一样的问题，他思索了片刻，才给出回答：
“大概……是想继续向前迈出脚步吧，而成为学生会会长，就是这样的一步。”
第三十三章 总是如此，白石晴人也会继续憧憬（1）
“白天的月亮也不错呢。”
电车站的等候室里面，捧着一本书打发时间的晴人，听到明柔的声音在向自己说话。
他抬起头来，看见嘉神川克罗艾逐渐迫近的人影，他有感时间的齿轮仿佛蓦然冻结。
倾泻的波浪长发从后颈延伸而出，就像从天空释放出来的波浪，停驻在她的身上；一双黑色的短靴让她与大地有了连接，顺着黑色丝袜扶摇直上，深黑色套裙将她的身体与仲秋的寒意隔绝开来。
嘉神川克罗艾的手安静地垂下，她把手里的黑色提包放在一旁，在晴人身边坐下。
这时，晴人才回过头去，才发现今天是那种可以看到月亮的稀奇日子，也不禁感到惊讶。
“是啊。”他回过头来，对克罗艾笑了笑。
“等很久了吗？”
“不，没有很久。”晴人摇头。
“即便觉得我迟到了也没有关系。”克罗艾看着晴人，“不必为了礼貌而这么客气，像以前一样随意一点，没大没小一点地和我说话也可以的。”
“我是说真的。”晴人举起书本，“我才刚看了几页而已。”
“《漫长的告别》、呢。”克罗艾看了眼书脊，心下了然，“真让人意外呢。”
“这本书很有名的，不管是谁去读都不奇怪吧。”晴人把书放在腿上，不解地反问。
“不，我是说晴人君。”
“我？”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邀请我一起出门。”克罗艾安静地微笑。
诚如她所说，从她上个月回国之后，到现在为止，基本上每一次都是克罗艾主动邀请晴人去哪里。
克罗艾的意思很简单，过去很要好的淘气孩子如今长成了彬彬有礼的大男孩，这之间的变化自然会让人好奇。
但每次都是她主动发出邀请，而晴人只是被动接受。
一般来说都会让人觉得彼此关系疏远，但每次的事情却又在说，这孩子依旧重视她这位旧识。
“抱歉。”晴人摇摇头，“各方各面都有些……没准备好。”
“不太习惯和我接触吗？”克罗艾仔细地打量晴人。
“怎么会。”晴人呢把书放进自己的包里。
“没事啦，男孩子嘛，这个年龄总是会想很多事情，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的。”
“我看上去有那么多愁善感？”
“至少不是木头人。”克罗艾说。
“无法反驳……”晴人随之开怀，他站起身来，“我们出发吧？”
只见克罗艾对他伸出手，晴人失神一瞬，轻轻地握住指尖部分，将她搀扶了起来。
“总感觉会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呢。”晴人放开手。
“就是这个意思啊。”克罗艾拿起自己的提包，“这样就扯平了。”
“要这样说，我的人情会不会欠得太久了？”晴人表示很无奈。
克罗艾迈出脚步，“开玩笑的。”
“嗯。”
两人从车站走出来，沿着道路，朝养老溪谷方向而去。
“所以这次为什么会忽然邀请我？”克罗艾漫步在车站外的小道上，望着远处的红叶。
位于千叶县南部的养老溪谷，是东京近郊欣赏秋叶最晚的一个地点。
虽然比起京都的红叶算不得什么，但也是秋季不想远行就能散心的好去处。
“如果我说是因为心情比较糟糕，想出来散散心呢？”
“遇到不好的事情了吗？”克罗艾轻蹙眉睫，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她停下脚步，对晴人张开手臂，“想要哭诉的话，姐姐随时都会借给你一个怀抱的哦。”
“……会不会太娇惯我了？”晴人背着手。
“有吗？平时诺艾尔也会跟我这么撒娇。”克罗艾看出晴人并不会抱过来，也就放下了手臂，“总不会你比她大一岁，就不是小孩子了吧？”
“也不是那个意思啦。”晴人苦笑。
“不过说起来，马上那孩子的生日就要到了呢。”克罗艾忽然说。
晴人愣了一下，“马上？不是下个月吗？”
“为什么会觉得是下个月？”克罗艾先不急着否定，而是反问晴人的理由。
“因为‘诺艾尔’这个名字，在法语里是指圣诞节啊。”
“很遗憾，诺艾尔的生日不是下个月，而是这个月。”克罗艾竖起手指，“就在二十四号哦。”
“二十四号啊。”晴人望着天想了一下，“还有十来天的样子，我记住了。”
“然后呢，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没什么啦，我自己也有自觉的。”晴人双手抱在脑后，言不由衷地回答，“要是光想着让克罗艾姐姐主动找我，你肯定会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