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一连三首歌唱完,晴人稍微松了口气,这时,春日面向已经座无虚席的听众席,做了自我介绍。
“各位听众你们好,我们是跨校乐团SOS团,这个乐团并不是什么求救信号的意思,不过要直接介绍内涵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就跳过吧。”春日即兴的话语引来了听众们善意的笑声,“接下来进行一下成员的介绍——”
春日从晴人开始,逐个介绍了他和鹤屋前辈、实久瑠前辈、古泉,最后才是自己,每个成员都在被介绍到的时候,用自己手里的乐器轻轻奏响。
“接下来并非由我主唱,而是由总武高的同学们比较熟悉的白石晴人主唱,虽然这个调整看上去比较奇怪,但是我们也会尽情演奏的,现在,让我们献上最后一曲——《God Knows》。”
春日说着,看向位置就在她旁边的晴人。
这次的演出,贝斯手晴人负责和声,所以一直和春日是并排站立的。
现在交接主唱,甚至不需要换位置。
鹤屋前辈敲击鼓棒,抓到韵律之后春日娴熟地拨动吉他的弦,光是这个前奏就让晴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看了眼春日神采奕奕的侧脸,轻轻地调整麦克风的位置,然后迈入了贝斯的和弦。
接着,将自己的歌声也一并加入进去。
让神明也能知道。
『其他的曲子尚且不论,但是这首曲子只要气势到了就成功一半,你的话一定没有问题。』
他不知道已经毕业的ENOZ前辈们,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创作出了这首曲子。但是她们哪怕手受伤了,扁桃体发炎了,也要站在舞台上面演唱——
这首歌一定有它特殊的意义吧?
晴人并不知道,但他只是循着曲谱唱出了那已经烂熟于心的歌词,内心也随之雀跃起来,情绪一点一点地叠加
进入第二段副歌的时候,刚硬的钹声渐渐淡出,鹤屋前辈的鼓点随之跟进。静静摇晃的观众席,这时已经像是某个夜晚的海边般摇曳,又宛如谁的眼眸。
春日的吉他弦音正笔直地朝那片大海前进,却好像随时都在回头,确认晴人是否有跟上她的弦音。
无论怎样黑暗的前方,无论怎样的看不见方向的世界,一定有一个人在那里无比闪耀,连带着自己也会被照亮。
但是,晴人却感觉自己快要走到尽头。
第二段副歌过后的部分,对他来说充满了致命的门槛,每一次的演唱,唱出来的感觉总是不尽如人意。
他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地靠近,却不知道该怎么突破。
然后,自己的声音仿佛打开了一个名为空虚的洞,听起来像是在祈祷。
——希望能够实现我的愿望。
——但是一切却只有上帝知道。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唱出自己所需要的那份感觉吗?
然而——
春日那清亮到响彻整个世界的声音,却又就在他的身边,仿佛自吉他的旋律上的分歧,向天空无限延伸,温柔地包覆着她的贝斯弦音。
他一边对着麦克风叹息般和声,一边忍不住眯起眼睛,望向站在左侧的春日。
在那副黑色的兔子耳饰跳跃的同时,晴人看到了一双比太阳还要明亮的黑色眼睛。
春日也转了过来,那张永远无所畏惧的脸上带着满溢着自信地笑容,仿佛在说“我不是已经分给了你两毫克吗”一样。
一瞬之间,晴人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觉。
但春日的声音在缓慢地推进歌词,唱着对迷茫的人的点醒,告诉对方并非孤身一人。
——あなたがいて私がいて(有你在,有我在)
ほかの人は消えてしまった(其他的人都消失了)——
——淡い夢の美しさを描きながら(一边描绘着微淡的梦)
傷跡なぞる(一边刻画着伤痕)——
白石晴人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以怎样的气势,唱出了那一句,也许破音了,也许没有。
他不知道,他只记得春日的笑容更加浓烈,很满意晴人的表现。
两个人、两种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唱完了最后的部分。
春日用手里的吉他的旋律带出歌曲的余韵,最后飞向了遥远的高空。
结束演奏的晴人望着舞台下方,胸口剧烈地起伏,汗水也从颊边淌下,滴落在脚边。
他望向舞台的另一侧,春日在聚光灯下白皙到犹如虚幻的右手正挑拨着吉他的弦,身后鹤屋前辈的铜钹跃动。
观众席的海面也随之破裂,带来一阵欢声来动。
在这股猛烈的浪潮里面,晴人脸上绽放出迄今为止最为欢畅的笑容,与同样笑容的春日,高举的手碰在一起,发出只有他们才听得到的击掌音。
稍早之前,SOS团最后一曲还未开唱的时候,总武高的校庭里面。
嘉神川诺艾尔与志摩寿奈樱分开,去到学校门口等候。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姐姐嘉神川克罗艾就抵达了这所学校的门口。
此时已经到了文化祭即将结束的时间段,已经看不到来宾,就连在门口负责登记的老师都已经不在那里,只有门卫还打折哈欠站在门内。
跟姐姐高兴地问候完毕,诺艾尔就带着克罗艾朝体育馆方向迈出脚步。
“姐姐突然回国真是让人吓了一跳呢。”克罗艾小声地笑着,她在为姐姐回国这件事感到高兴。
照理说,从青峰大学休学,还在法国留学的姐姐,不会这么早就回来。
“稍微有些学业上的事情,就回国来一趟,可能两个星期后就要走。”克罗艾从容地解释,“周末你不在家,我听爸爸说你出来看文化祭了。”
“所以姐姐就过来了?”
“嗯,有几年没看过国内高中的文化祭了。”
“但是现在活动快到尾声呢。”
“能看一下闭幕式就很满足了。”克罗艾并不计较这些细节,
诺艾尔也笑了,“嗯——”
重低音从体育馆的大门传到了外面,使学生和来客都不自觉地寻找声源,然后就像是被灯光吸引的萤火虫一般,全部向体育馆走去。
姐妹两人也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在人流之中挤进了体育馆内。
舞台的声音恰好在这时结束,诺艾尔站在观众席后面,看到了舞台上的春日,正在从晴人开始介绍大家。
“那孩子……”克罗艾微讶地注视台上,俨然没有料到这一幕。
吵闹的馆内,诺艾尔并没有能够听见姐姐的声音,因为演奏已经开始了。
饥渴般贪婪奏响音符的吉他。
以随性的跳动彰显存在的架子鼓。
仿佛在跟上一往无前的韵律般,以精确无比的准度控制整首曲子,极为稳重的贝斯。
白石晴人明快自然地歌声在这之前飘然而出,尽管会有些荒腔走板,但他仍然在尽力对待每一个词汇和每一句歌词。
在他歌声仿佛快要力竭的时候,春日也凑在麦克风前,用自己的声音指引主唱最后一曲的白石晴人。
有人前后挥舞着手臂,有人摇头晃脑,有人甚至像野百合一样晃动手里亮着微光的手机。
整只乐团流露出专业的水准,带动观众席上的大家,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狂热。
就连一向安静的诺艾尔,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歌曲的旋律,轻轻地颠动身体。
在这个宛如昏暗小世界般的体育馆观众席上,尽情歌唱的白石晴人在那里闪耀着,与春日一起,也与SOS团的大家一起。
当他仿佛拿出全身的力气高唱的时候,诺艾尔捧在胸口的手也不自觉地随着曲调握紧了。
奇妙的感觉,仿佛在这个偌大的体育馆里面,只剩下晴人和她两个人。
一个在尽情高歌,一个在全神贯注聆听。
她觉得心底的某个角落也为之颤抖,一颗泪珠在无意识间滚落,没有被本人察觉。
大家都在尽力地往前挤,她和其他来宾一样,站在最后面,远远地望着。
交织的热浪之中,也许这个耀眼夺目的舞台,她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不,是绝对不会忘记。
……
“啊……真的是……感觉压力好大啊。”
在SOS团之后上台演出的,是叶山隼人他们自己组建的志愿乐团。
在晴人放下贝斯,拿起水喝的时候,趁着大家还在消化刚才的舞台的余韵,他也在加紧调整自己的吉他弦音。
大概是感受到了来自SOS团的压力,叶山感觉弦音怎么都调节不好,对旁边正在咬着吸管喝水的晴人这样说了一句。
“怎么了吗?”
“吉他的音准……”叶山苦笑。
他不停地转动调音器,然后拨弦确认声音,但始终都不够满意。
“我帮你。”晴人把水递给帮自己拿毛巾的彩羽,接过叶山的吉他坐下来调节。
披着晴人西装的春日这时走过来,俯身指了指琴头的调音旋钮其中两个,“把这里和这里在调整一下就可以了。”
“真的吗?”晴人抬起头,接过刚好看到春日的胸口,赶忙又低下头去,“我试试……”
“真的真的,你忙吧。”春日说完就又继续跟团员们一起,和过来的祝贺演出成功的有希还有阿虚他们说话,
彩羽握着毛巾,一脸崇拜地对晴人说:“晴人哥最后的那首曲子唱得太好了,我真的想录下来做成音频存在手机里呢。”
“那样的话,麻烦你到时候分给我一份吧,一色。”叶山笑了一下。
“嗯,我试试看吧。”彩羽随意地点头。
“彩羽就算了,叶山你别跟着起哄。”晴人无力地吐槽。
后台这里聚集了两个乐团,以及海老名、阿虚和有希这样的不登台的人,以及三名执行委员长。
大家在那里说话和喝水,叶山的乐团在为登台做准备。
晴人拨了一下弦,感觉音准还差一点点,他又转了转旋钮,觉得没有问题,准备做最后的确认时,听到旁边传来问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