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一切条件都已经齐备了，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最终，他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迪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跟他之后在审判庭旁听席上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样。
而现在，审判席上，皮埃尔开始回答主审官的问题。
“证人，请你从头说明一下这些证据是从哪里来的？”
“是这样的法官大人，一周前，我的义妹贞娜·德克无故失踪，杳无音讯。于是三天前，我命佣人查看了一下她的房间，看看她是否有留下什么书信，结果，我们就发现这些东西。”皮埃尔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台词，“至高神在上，我当时一眼就认出这些东西跟异端有关，事关重大，我实在无法徇私，便主动联络了异端审判所，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我这个妹妹竟然犯下了这样的罪……”
“那些东西跟我完全没有关系，这是诬告！”贞德下意识地大喊。
“肃静，被告，现在不是你发言的时间！”主审官警告了贞德，然后继续向皮埃尔提问，“证人，你愿意为自己的发言负责。”
“是的，我愿意。”
“你愿意以至高神的名义发誓？”
“至高神在上，我，皮埃尔·阿朗松，愿意发誓，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皮埃尔抬头挺胸。
他的理智知晓自己在撒谎，只是自愿地经过一名大主教的精神干涉后，他在这件事上的愧疚和恐惧全部被滤去，让他的精神不会为此产生动摇，就连同样身为大主教枢机卿的主审官也没能看出任何端倪。
虽然主审官也能看出贞德的精神状态没有说谎的气息，但在场的法官都很清楚这种事情只要有门路是能作假的，这本来就做不了决定性的参考，法庭之上最关键的，还是证据。
而现在，皮埃尔提交的证据可以说是极其关键的一下背刺。
单单以流程来说，这种证据，加上证人证言，再结合异端审判官所指控的贞德保护异端人员的情节，已经足够构成定罪的证据链了。
贞德的辩护主教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知道这证据意味着什么！
证人席上的皮埃尔，朝着满脸震惊的贞德投去一眼，在心里放声大笑。
你可知我盼这一天盼了多久，你终于，还是栽在了我手上！贞德！！
67.巨龙的伤口
辉耀城，红宝石拍卖行门口车水马龙，一场例行的拍卖会即将开幕。
参加拍卖的客人直接穿过大厅走向不同的拍卖会场，偶尔有拍卖行的会员走向贵宾通道，朝门口成排的看守露个脸，然后抛去一枚硬币，马上就有人迅速接下，然后帮客人拿起钱箱或者手杖，陪同客人走进通道。
普通的客人根本不知道，这些“会员”根本不会出现在上面的任何一个拍卖场，他们的目标是地下某个见不得光的秘密拍卖会，而他们派出的硬币也不是小费，而是入场券，在进入贵宾通道后，入场券就会马上接受检验。
在这个地下拍卖会，可以找到各种绝不会在正常的拍卖会出现的稀有货：从收藏家或者博物馆失窃的收藏品、从古代陵墓盗出的陪葬品，非法狩猎的魔兽素材、活体魔兽、跟异端力量有关的典籍和道具、魔女的秘药、违禁药品、走私品……然后，还有最刺激的——拍卖活人，也就是所谓的人口买卖。
戴着枷锁被送上拍卖展厅的奴隶，是这个拍卖会最大的看头，因此这个地下拍卖会也被圈内的人称为锁链市场。
而在拍卖会地下的某个房间里，锁链市场的幕后话事人，老贵族贝德福德公爵正静静地坐在躺椅上，听着另一位年轻贵族的汇报。
“您的计划实在太高明，贝德福德公爵。根据我们刺探的消息，枢机会召开了紧急会议，看来他们已经在考虑舍弃那个圣女了。现在阿朗松家的那条老狗肯定也听到消息了，没能看到他那个时候的表情实在太遗憾了！”
年轻的贵族，在外化名“迪斯先生”的吉纳伯爵，兴致勃勃地向公爵汇报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意料之中的结果。”贝德福德公爵沉稳地微笑。
“只有过程简单得让人意外。”吉纳伯爵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小手段就搞定。”
“只是时机太好了。阿朗松公爵寄予厚望的那位养女在这种时候出事，只能说天赐良机。”贝德福德公爵显得很淡定。
“您过谦了，那种只知道带兵打仗的莽夫，怎么可能比得过您呢？”吉纳伯爵躬身。
“他们，确实不擅长政治。”贝德福德公爵缓缓说道，“但也不要小看阿朗松家的地位，那是一条巨龙，不是一刀就能捅死。”
“守望国境的巨龙么？”吉纳伯爵不屑地说道，“可惜现在的帝国长治久安，已经不需要那种看门狗。”
“我的意思是说，北境公爵用战功堆砌的地位，可没有那么容易扳倒。要杀死巨龙就得一刀接着一刀，逐渐地剥离它的鳞片，扩大它的伤口。如今我们好不容易捅到了它，不能放了几滴血就轻易地结束。”公爵缓缓说道，“如今那个圣女就是阿朗松家的伤口，那里，就是我们下刀子的地方！”
“您打算？”吉纳伯爵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扩大影响。近期我会拜访几位老朋友，让他们找准这个机会一起弹劾阿朗松公爵。而你要好好利用我们的渠道，将阿朗松家的养女勾结异端的消息传播出去，让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阿朗松家，花了大把资源培养出了一个魔女！要让阿朗松家无法跟那圣女划清界限，要让教会没法将这件事大事化小。”
“啊……”吉纳伯爵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点头，“好啊！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正好皇室最近也在找机会限制教会和边境的军权，而阿朗松公爵又跟教会走得那么近，还让养女走教会的渠道升迁，呵呵……”贝德福德公爵缓缓地从摇椅上起身，取过自己的手杖，“一定会有人愿意以此为借口逼迫教会打自己的脸的，只要我们闹得够大，教会那边受到足够的压力，他们也只能断尾求生，把责任全部推给圣女和阿朗松家。毕竟丢了面子，总比权力被夺取的好。”
“原来如此，受教了。”年轻的吉纳伯爵钦佩地朝着老前辈点头。
“要动摇北境公爵地位，那个圣女可不能只是在神怒铁狱关押个几年就出来。”贝德福德公爵微笑着看向吉纳伯爵，“记住，她是一个祭品，她遭受的惩罚越重，下场越惨，阿朗松家遭受的打击就越重。”
“等北境公爵的权力被限制了，北境那边可以运过境的奴隶就多了，我们的生意也能变得更顺利。”吉纳伯爵开始展望未来，“老客户们想要奴隶的订单都快堆成山了。”
“适者生存，这个无敌的国家已经不需要战场的强者了，他需要的是，政治场上的强手。这个国家的未来，是属于我们的。”贝德福德公爵走到镜子前整理自己的衣襟，然后戴上参加地下拍卖的假面，“好了走吧，宴会快开始了。”
……
金河俱乐部，皮埃尔·阿朗松从假面兄弟会的聚会包厢走出，脚步虚浮地走向客房，心里有些飘飘然。
今天是个好日子，他亲手将那个讨厌的村姑送进了地狱，让她为自己过去的逾越付出了代价。
今天他没有回家，他的父亲如果知道了他在庭审上作伪证的事情，毫无疑问会勃然大怒。
但事情已成定局，到了这一步，第三次审判会贞德的有罪判决肯定就会下来，就算是以他们家的权势，也不可能推翻得了。他父亲只能主动跟贞德划清界限，才能避免家族被贞德所触犯的女巫罪所牵连。
父亲再怎么怪罪他终归还是改变不了他才是阿朗松家唯一继承人的事实，到最后，父亲早晚会接受这个事实的。
在那之前，他还是尽量避一避父亲的怒火先。
“嗝……”他打了个酒嗝，一边从身上摸客房钥匙，一边穿过最后一个走廊拐角，前方就是他订好的客房。
穿过拐角，他怔在了原地，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客房的钥匙从他手里滑落，掉在地上。
杀气腾腾的阿朗松公爵，正站在客房门口。
68.剥夺继承权
目击到皮埃尔的身影，阿朗松公爵即刻动了起来，阔步朝皮埃尔逼近，脸上的表情坚硬如石刻。
皮埃尔转身就逃，奈何父亲方才展现的威压让他腿都软了，再加上酒劲的影响，他才跑了两步就打了个踉跄，向前跌去。
他最后倒没有跌倒在地，因为追上来的阿朗松公爵已经一把拽住他的后领，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皮埃尔条件反射地去拉扯自己的衣领，阿朗松公爵这一提让他的领子变成一个卡在喉咙上的绳圈，当即勒断了他的呼吸。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被公爵甩了出去，狠狠地撞击在走廊的墙壁上，撞得他后背一阵生疼。
他痛得靠着墙壁屈膝坐倒，紧接着却又被公爵一把按住了脖子，钉死在了墙壁上。
“唔！”皮埃尔抓住对方的手腕，想要挣脱出去，但公爵那结实的手掌像是被钉在了墙上，一动也不动。
在彪悍强壮的阿朗松公爵面前，被酒精掏空身体的皮埃尔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然后，公爵发话了：“你作伪证了。”
并非疑问，而是陈述句。
庭审结束他就从辩护的主教那里得知了一切，立刻动用自己的力量满城搜寻起亲生儿子的下落。
“我，我……”皮埃尔声音颤抖，恐惧让他几乎没法挤出完整的句子。
随后，阿朗松公爵的拳头重重地招呼到了他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剧痛贯穿他的脑门，几乎打散了他的意识。
“谁让你做的！快说！！”阿朗松公爵气势汹汹地逼问，“你搞不到那种东西，肯定是有人指使你的！”
“是、是社团的朋友介绍给我的，身份我们也不知道啊……他就自称迪斯先生。”皮埃尔晕头转向地招供。
“混账！身份不明不白的人你也言听计从？被人拿来当枪使都不知道！”阿朗松公爵气得抓起儿子又往墙上撞了一下。
他也想得到多半是查不到幕后黑手的信息的，对方能布置这么阴险的计策，就肯定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免遭到北境公爵的追查和报复。
他事后还是会试着调查的，但恐怕很难有结果。
“我这都是为了让我们的家族啊父亲，那个女人都被异端审判所盯上了，花费力气保她只会败坏我们的名声！由我主动检举她我们家族就能跟她划清界限了！”感受到危机的皮埃尔开始大声辩解。
“你还敢跟我提家族！？”暴怒的阿朗松公爵又给儿子补了一拳，“你做的这件蠢事几乎要将我们毁了你知道吗？”
皮埃尔尝到了自己嘴里的血味，眼泪从他眼里滚了出来，他并非没有被父亲揍过，但被对方带着杀意这么狠揍，还是第一次——这种粗暴的手法，根本就是用来审讯敌方间谍的！
他满嘴是血地哭喊起来：“您在胡说什么啊父亲，我们都跟那女人划清界限了怎么会有事？以我们家的权势……”
“蠢货，你居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公爵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提起来，“能不能划清界限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就算你想划清，我们的政敌都会抓着这点不放！这件事足够让过去所有反对我们的人一齐落井下石！皇宫针对我们的限制处分迟早会送达，你还不清楚是谁在‘好心’帮你吗？你真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呐！！”
阿朗松家在北境的势力，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想要搞他们的人太多了，只是很少能找到一个机会。
贞德的事件也只是个契机，他本来可以轻松解决的，然而他却没想到最终竟然是他的亲生儿子，亲手为敌人送上了捅到致命弱点的刀子！
“啊？”皮埃尔傻眼了，他做这事基本什么都没考虑，光想着报复贞德就让他头脑发热了。
“现在跟我去自首！马上！！”阿朗松公爵拖着他就要走。
“自首？”震惊让皮埃尔猛地惊醒过来，他挣扎着抓住了附近的门把手不让自己被轻易拖走，“那不是……要我承认诬告罪？”
“要不然呢？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想说自己没做？”阿朗松公爵扭头一瞪眼。
“你疯了吗父亲，诬告罪，还是接触过异端物品的诬告，这可是重罪啊！你居然要让亲生儿子去坐牢！？”皮埃尔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必须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阿朗松公爵盯着他一字一顿说道。
皮埃尔瞪大眼睛，父亲的绝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事已至此，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瘫在地上摆起来：“没想到您居然真的绝情至此，为了一个养女无罪释放你居然要让亲生儿子坐牢？我死也不要！！你逼迫我也没用，异端审判所是不会采信的！！有种你就打死我好了！让整个帝国都看看阿朗松家的笑话！！”
儿子的挑衅让阿朗松公爵瞬间握紧了拳头，但很快，他松开了拳头。
他其实早就意识到事情确实已经无可挽回了，要知道在第二次审判会结束后，反对他的势力已经开始到处造势。
皮埃尔就算在他的逼迫下翻供也是无效的，审判庭最后无法查出女巫魔药和典籍的来源——要知道这些违禁品的流通他们已经查了几年了一直都没有头绪，背后的黑幕如今正在死命将脏水往阿朗松家身上泼。在这样的压力下，最终这一切，还是会算在阿朗松家的头上。
教会法庭的异端审判，本来就是一道经典的政治迫害工具。到现在已经没人在乎真相了，大家在乎的只有政治上的输赢。
而阿朗松家，如今已经是这场斗争的输家了。
数秒钟的沉默，公爵松开了儿子的衣领，转身离去。
“打死你？我纵横沙场那么多年，你这种废物也配死在我手上？”他抛下了这样一句话。
皮埃尔闻言抬头望向父亲的背影，突然咧嘴笑了出来。果然最终父亲还是必须得接受现实啊，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是仅有的继承人，是家族的未来……
然后这个幻想，立刻随着阿朗松公爵的下一句话支离破碎：
“我会尽快申请剥夺你的继承权的，皮埃尔，阿朗松家再怎么落魄，也绝不能交给一个卑劣的罪犯继承。从今天开始，我们没有关系了。”
前一分钟还在暴怒的阿朗松公爵，说句话时却平静得有些可怕。
“什么！？父亲？你在胡说什么？”皮埃尔变了脸色，努力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追赶父亲的背影，结果刚起身他就因为脑袋之前遭受的重击感到一阵眩晕，又重新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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