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149章

“你好，我叫苏尔。”

铂金色头发的男人和善的微笑着。

“我是来杀你的。”

这就是建御名方最后听到的话语，在他的眼球中最后所残留下的也只有两道彼此交叉着向他袭来的金色光弧……就仿佛那只狐狸所斩出的那样。

建御名方，死。

第五十七章 立场

新近才上任的出云武神就在这支军队的众目睽睽之下陨落在了无名的山道间，没有一丝抵抗与挣扎的迹象，仅仅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便倒在了地上成为了尸体，甚至让不少神明与妖怪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戏耍所有人。

没有人相信这个强大的神明会就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死去。

直到那个神秘的白金色头发男人凭空消失不见后好几秒才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那两道光弧在穿过建御名方后便消散在了空气里，没有造成任何的误伤，就连散落的伤口断裂面处都因为一瞬间的高温而焦化，闻不到鲜血的气味，只有隐隐的烧焦味与肉香，让一切都显得更加戏剧性了起来。

终于有建御名方平常亲近的神明又试探性的喊了几声而得不到回答后才发出了恐惧的呼喊，他们终于反应过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军队一时间乱作一团，但这都与已经离开的苏尔无关了。

“给予他们如天灾般的惩戒，看着他们因为恐惧而逃窜，亦或是为了活下去而丑态毕露的倾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这个过程中，您……收获到了愉悦吗？”

才刚刚回来的苏尔便看到某个女妖已经跪伏在了竹廊上以最恭敬的语气发问着，虽然明知道她应该没有那个意思，但是他总觉得八云紫的话里话外都充满了阴阳怪气的味道。

“……只是觉得让那种家伙活下去的话以后光是回忆起来就会感到不痛快而已，没必要上升到这种高度吧？”，苏尔有些无语的越过八云紫走到了竹屋门前，发现他回来的屋敷童已经快乐的打开了大门，随即又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先进来再说。”

“恭敬不如从命”，完全没有谦让的意思，八云紫紧跟着苏尔走进了竹屋。

“说说吧？怎么回事？啊，谢谢”，懒得隐晦的探究，苏尔直截了当的询问起了八云紫这骤然改变态度的原因，随即又对往这边端过来茶水的屋敷童道了声谢。

“只是对您眼中的世界产生了些许向往罢了。”

“说人话。”

“想要知道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没有选择再绕什么弯子，八云紫坦然说道。

“目的？”，苏尔有些疑惑的重复着，“我没有什么目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顺心而已。”

“啊~，顺心，唯独只有这个是我最害怕听到的答案”，对于苏尔可能会说出的答案早就做出了猜想，八云紫一点也不意外的叹了口气，“您多少对于您所拥有的力量有点自觉吧？”

“很强，最少目前没有发现很难搞的敌人”，苏尔点点头毫不谦虚的回答道。

“是的，甚至那些在我眼中分外难缠的老妖怪们在您的面前恐怕连逃跑都做不到，您的强大毋庸置疑”，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之词，八云紫叹气的却愈发厉害了，“也正因为这样，您的一举一动才更会被我这样的小妖怪揣摩，毕竟没有妖怪会想要死的不明不白，而原因仅仅只是那些更强大的妖怪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而已……我这么说您可以明白吗？”

“她在看不起你的智力”，从苏尔的身体中飘了出来，欣可摸着下巴吐槽道。

“那她完了”，毫不犹豫的对某位金发女妖做出了判决，这自然只是玩笑，苏尔已经明白了八云紫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位有着雄心壮志的女妖只是想要搞清楚他与欣可的立场而已，以防止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头撞在苏尔的底线上殒命，而苏尔这样拥有绝强力量的存在也是她必须在意与拉拢的对象……即便无法拉拢，也必须保证双方的目的不会冲突。

那么他的立场是什么呢？他又到底想要干些什么呢？

苏尔骤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过去从未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以至于连他也无法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不再需要肩负整个集落几万人的命运，不再需要为了生存而挣扎，也不再需要小心翼翼的生活在他人的脚下，唯恐被巨人们落下的脚掌踩死，虽然欣可对于这样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反感的意思，但是苏尔自己却是知道的，他就像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失去了束缚着他的线绳。

倒也没什么不好的，最少苏尔的心中并没有什么失落感，也没有必须为自己竖立一个远大的目标才能活下去的意思。

这个世界对于他和欣可来说更像是在经历了一番耗尽了全部心神的激战后用以放松休假的地方，如同打开了一本还未阅读过的游记，所看到的每一件新奇的事物都会让他们倍感有趣。

好吧，可能也不是那么有趣，最少就苏尔现在所经历的事情来说还是让他感到恶心与不适的东西更多一些，这原始的时代简直就是道德真空的荒野，苏尔一直在克制着不让自己投入进去，无论是这妖魔丛生的世界还是那些……人类。

苏尔自己都无法承认是自己同类的人类，哪怕仅仅是从意志这方面来说。

无法说服自己为了这些像猴子更多于像人的动物拼搏，苏尔也升不起什么感同身受的情绪，而他又是无比功利的，就像他曾经面对利库时的那样，若是无法得到足够的回报，就连利库也无法说服他去做些什么，甚至被他给反过来说服。

他确实是在期待着的，但期待的却是几万年后的这个世界。

神话——苏尔突然想到了这一点，从最开始得知这个世界里存在着名为天照的神明时他便知道了这就是神话传说的时代。

既然如此，那么他是否可以在这样的时代里尝试留下自己的足迹呢？

从现在到未来，从古代到现代，然后在无数年后的某个下午翻开孩童们的课本，看看里面到底是怎样描述如今他所处的这个时代……亦或是那些经由他手的历史。

这样的想法一经出现便再也无法压灭下去，苏尔甚至露出了兴奋且期待着的笑容，毕竟，塑造历史这种事情不正是人类的拿手好戏吗？

神明可以，妖怪可以，我自然也可以。

第五十八章 人类的未来

给八云紫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便将这个金发的女妖赶出了竹屋，苏尔确信自己为她留出了一个充足的想象空间，足以让这只金发女妖在这段时间睡不上一个好觉。

就仿佛当初寻找到了足以将那些高高在上的种族们拉下马的方法时一样，苏尔浑身都洋溢着干劲，这种亲自参与进历史之中并一点一点看着世界变得复杂的成就感着实让人向往。

而在这样的念头生出之后，他甚至都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起来，但很可惜时间却不会为他加速，那个高楼大厦林立的未来最少也得等到那些与苏尔同样名为人类的存在更进一步的进化下去才行，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就在这个充斥着神明与妖怪的世界里吗？

“怎么？反悔了？”，看到本来带着一脸兴奋的表情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的苏尔突然停了下来，欣可不由得一挑眉毛问道。

不止是突然失去的笑容，还有那股从心底传来的迷茫感与为难的感觉，这家伙又想到了什么？

并不能直接感知到苏尔的思维，欣可仅仅只能感受到这个与自己心神相通的男人的情绪，她更多的只是依靠着长久相处下对于苏尔的了解而判断出他的意图，但就算是她也无法猜到这个男人有时候突然冒出的想法。

“……不，没什么”，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苏尔又陷入了思索之中。

在这个充斥着繁多神明与妖怪的世界里，这些由神所创造出来的人类真的能够达到他第一世的那种盛况吗？

苏尔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本来对于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谨慎探索的他在骤然听到天照、须佐之男这些熟悉的名字后下意识的将第一世的印象代入了进去，在他的脑海里，这个世界在无数年后将演化为那个名为日本的岛国——但事情真的会这样吗？

最少他可以百分之百的确认，在他第一世的那个世界里无论是妖怪还是神明都只是各类故事里角色，从来都没有人在现实世界里看到或证实他们的存在，但在这个世界中他们却又是真实存在于世界上的。

无论是大和国还是出云国的人类都已经习惯了被神明或者妖怪统治的生活，而神明与妖怪也都将统治人类视为理所应当的事情，哪怕在大和国已经毁灭的现在这种状态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更准确的说就是在这个生命如茅草般脆弱的时代里，人类需要那些神明与妖怪中对他们抱有善意或者利用之心的存在的帮助，否则便无法活下去。

那么那些神明与妖怪们会乐意人类脱离自己的控制吗？

就算是那些现在对人类抱有善意的个别分子，当他们发现人类逐渐变得不需要他们也可以变得强大，活的更好，甚至将远远超出一些弱小的妖怪时，他们还能保持这种态度吗？

能否接受过去如猫狗般依偎在自己的腿部，仰仗着自己鼻息活着的人类成为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还要自己仰视的存在？

苏尔突然想起了第一世时已经存在于历史中的清帝国，它晚期的皇帝乾隆实际上并非不知道西方国家正在发生着什么，而他与路易十六也是颇为要好的笔友，对于火药以及当时所谓的各类‘奇技淫巧’的作用他也有正确的认知，但是为了稳固满族的统治他还是依旧延续了封杀的态度，哪怕明知道这样会导致中华大地极大的落后于西方也不管不顾。

人类况且如此，那么妖怪这种随着欲望与野心而诞生的种族又会如何？这个世界的神明就苏尔目前看来也并不具备所谓的神性，他们像人要多过像神一些，与他记忆中的希腊神颇为相似。

当人类可以依靠着自己的力量走出一条路时，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激动到无法接受而选择悍然摧毁，还是欣喜的伸出手帮助人类更进一步，然后建成人类与妖怪神明共存的和谐社会？

说实话苏尔根本无法想象若是没有外力的存在，第二种情况该如何才会出现，稍微幻想了一下都有些头皮发麻。

在这种现实情况下，若是他想要看到那个人类已经主宰了世界，高楼大厦林立的未来出现的话，他是否应该做些什么……把所有的神明与妖怪全部杀光如何？

这样的思绪甚至在跳出脑海的第一时间就将苏尔自己吓了一跳，他震惊着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粗暴的想法，这天下岂有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出现问题的一方的道理。

苏尔已经发现了在拥有了绝强的力量后他的心态而随之出现的变化，最少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产生这种以杀来平衡一切的计划，手持利刃，亦当更加谨慎才行。

暂且不提苏尔在心中做出的反思，最少他所想到的问题却是真实存在的，这个世界中也并不存在上个世界中那个宛如开了作弊器一般的强行命令整个世界消除战争时间倒流的手段……最起码苏尔目前还没有发现这样强力的手段。

神明，妖怪，人类，三者构成了一道似乎永远也无法解开的难题。

“虽然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是肯定和那些猴子有关吧？”，将苏尔纠结的神情全都看在眼里，欣可叹了口气说道：“就是这个世界的人类……算了，不是还要去出云国吗？什么时候出发？”

“啊？”，苏尔有些不明白欣可的意思，才刚刚到家她就想要出去玩吗。

“说到底你对于你在这个世界的‘同族’并没有深入了解吧？所见到的也仅仅只是大和国那样的畸形体系还有他们的相貌，无论你最终想要做些什么，总得去认真的看一看他们的生活不是吗？”，欣可平静的说道，“或许他们也并不需要你的帮助呢。”

“……也对”，用力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苏尔也跟着叹了口气，“就这么自我感动着将自己摆到拯救者的位置上也不对吧，就算是革命也是需要土壤的……还是先去看看吧。”

“所谓的神明与妖怪共治的国度到底是什么样子。”

第五十九章 出云国

只有当夜晚降临时才能真正的明白为什么所有生活在苇原中国的神明与妖怪要将头顶那条贯穿天地的银河称之为凝固的天河——因为它确实是凝固着的，不曾闪烁，也不曾转动，无论到了哪个季节也都不曾有任何的变化，每一颗星星彼此之间还填充着如云烟又如半透明胶质的云气。

还有那轮圆月。

如果说代表着太阳的天照在妖怪们口口相传流传至今的神话故事里刻满了自己的痕迹，那么与她一同诞生的月读却仿佛不存在一样，明明代表着与太阳同样重要的月亮，但完全没有展示自己的欲望，除了亘古不变的存在于头顶以外便没有了任何特殊之处。

在前往出云国的路途中，每当苏尔抬头凝视那银河的顶端，理应是高天原的地方时，总会忍不住在最后将注意力偏移到那轮月亮的上面——那上面应该也有着什么东西吧？

玉藻前……应该说是彻底妖怪化前的玉藻前送给他们的那串似乎关系着打开高天原大门的八尺琼勾玉仍旧是那种漆黑的模样，除此之外也没有了什么异状，好像它改变的只有颜色一样。

莫名有种在探索一片充满了迷雾的森林的感觉，森林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宝藏和有趣的事情，苏尔并不讨厌这种在这个枯燥的时代里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娱乐活动。

他从未如此清晰的体会到历史是如此的脆弱，就在他的手中——毕竟后世的岛国人都将自己骄傲的称为大和国的后裔，大和民族，但是大和国如今却已经覆灭了，就在苏尔的眼前。

未来他们又会怎么称呼自己呢？出云民族吗？

出云国能延续到那个时代吗？

一边构思着这种大和笑话，苏尔与欣可终于来到了出云国的地界，该说不愧是比大和国建立还要悠久的国家吗？苏尔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感受到了文明的气息。

这是远远超过大和国那种已经病入膏肓的国家的生机勃勃，一方面是因为建国时间要远远长于大和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统治者几乎倾尽了全部心力以求在大和国与高天原的压迫下延续须佐这一系的统治，而大和国却在几百年间不断被榨取着血肉与灵魂，已然连骨髓都干枯。

与面前这座城池相比，大和国连提鞋都不配。

不，这已经不能叫城池了，完全是突破了这个时代的局限，直接进入了仙侠或是魔幻的时代。

岛屿飞了起来，海水也飞了起来，瀑布是逆流着的，从海面违反了重力直冲岛屿的边缘，宛如一座座巨型喷泉，阳光穿过上空时甚至还能看到巨大的彩虹，如桥梁般连接着岛屿与陆地——或者那根本就是桥梁？

当苏尔定睛细看时，那半透明的彩虹上分明走着人，甚至不止一处。

细数后一共有七座高低不同悬浮在逆流瀑布上的岛屿，三大四小，稍稍靠近一些后还可以看到有七条粗大的绳子从岛屿上一路牵引至陆地上的城池旁，又有七根巨大的木桩将绳端死死的钉在陆地上。

“这才对嘛！”，突然一拳砸在了自己的左掌上，苏尔莫名欣慰的抹起了眼角，这副壮观的景象才符合他心目中对于异世界的幻想。

“你所说的异世界的气息？”，现身在苏尔的旁边，欣可双手抱胸一挑眉毛说道：“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啊？我们森精种最古老的城市梅尔沃尔可是有着比这还要壮观的多的景象，为这种落魄的小地方而感动的不像样子你实在是太难看了。”

“不不不，这是完全不同的啊，而且放在上个世界那种随时会死的情况下哪来的心情欣赏风景？”，苏尔一边吐槽着一边牵住了欣可的手——好了，这样一来异世界标配的精灵他也有了。

不需要选择隐藏身形，在这个拥有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妖怪品种的世界里，连欣可半透明的身躯都显得非常普通了起来，就这一路上苏尔就已经见到了不少可以送去展览的长相非常有特色的妖怪，什么烟雾似的身躯都不过是最普通的特效，比方说从身体到头顶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或者整个头就是一团火苗，液体的身躯之类的……

苏尔还看到一个大概是什么尸体变化成的妖怪，不仅散发着要命的恶臭，腐烂的身躯也让它具有着别样的视觉效果，仅仅在城门口出现了几秒就有大概是守卫的妖怪前来赶妖，看样子若不是它最后跑得快，怕不是要被当场打死着这里。

一边与欣可吐槽着妖怪之中存在的鄙视链，苏尔一边在经过这只臭气熏天的妖怪旁时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就确实太臭了。

不仅仅是属于人类的城市，更是属于妖怪们的城市，最少苏尔这一路走来看到最多的不是人类就是妖怪，反而是八云紫当初所宣称的神明就没见到一个。

人类在摆摊，妖怪们也在摆摊，比起大和国那些瘦骨嶙峋的人类来说，出云国的人类就算衣衫褴褛也似乎只是在苏尔眼中的衣衫褴褛，不少妖怪的人形貌似穿的还不如他们，而他们的生活物资也充足到了可以将剩余的东西拿出来贩卖的地步。

一些食材，一些小吃，还有不少人类意外捡到的稀奇的会发亮的矿石什么的，而妖怪们所出售的多是肉类以及各种羽毛骨骼等，一路走来虽然耳边吵嚷的声音总是不停，但这种鲜活的生活气息却是苏尔喜爱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