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那个魔王 第678章

作者:辰时埃

托马斯知道自己在战场上战死了,也知道自己在死后化作了魔物。

但他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而且梦境混沌,不知是真是假。那种虚幻的感觉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也许他从未存在过,一切都只是他的梦境。

那自己不是托马斯,又能是什么呢?

渐渐的,他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迷茫地在一片漆黑中坠落,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大静谧。

自己在死前变成了魔物,大概是上不了天国了。

想到这,托马斯不禁苦笑了一声:连自己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还谈论什么梦里的天国……

忽然间,一道光芒从他的头顶洒下,照亮了无尽的黑暗。托马斯诧异地抬头看去,却看到一扇散发着刺眼光芒的大门正向着他飞来。

“托马斯,哎!哎!回神了!”

一边感受着身体的摇晃,托马斯一边下意识地揉了好几遍眼睛才看清周围的情况。

……这他妈哪啊?

他的身边围满了人,全都是他觉得熟悉,却说不出名字的脸。

鹰隼伸手在托马斯面前晃了晃:“歪?”

托马斯迷茫地看鹰隼,总觉得对方似曾相识:“你是……”

“看来还没清醒。”鹰隼遗憾地松开手,转向其他人,“都散了吧,他还没想起了自己是谁。”

说完,鹰隼又转回来,脸上很明显憋着笑:“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你先冷静一下,等你想起了自己是谁我再给你解释。”

托马斯在迷茫中被拉到一边坐下,看着身旁跟刚刚说话的那个人一样眼熟却不知道名字的人,搞不清楚状况。

旁边的中年男子似乎正在犯头疼,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些什么。但还没等托马斯询问,他自己的脑海中顿时涌现出大量的信息,大量的画面如同一闪而逝的闪电,在他眼前闪烁。

【正在调度数据库信息,寻找相匹配的灵魂特征编码。】

【搜索结果……托马斯000514276。】

【正在进行灵魂数据恢复。】

托马斯难受地闭上了眼,可那些画面却没有放过他,在他的脑海中轰炸个不停。过了不知多久,这些画面才渐渐停歇,托马斯方迷糊楞登地睁开眼。

他终于脱离了之前那思维混沌一片,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状态,甚至刚刚忘却的记忆也回来了。

他是托马斯,斯卡伊人民共和国人民公正军侦察营猛禽小队的队长,在与火种骑士团断后的过程中被魔物杀死……

“歪?”刚刚坐在他身旁的中年人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托马斯扭头一看,这张倍感熟悉的脸顿时与记忆中的一张老脸高度重合起来:“啥意思?”

中年人的脸上浮现出些许遗憾:“你都想起来了吗?”

托马斯有些语无伦次,他一边狐疑地抠着地上的石头,一边四处打量:“啥情况啊?这哪啊?”

中年人指了指自己:“你还记得我是谁不?”

“太阳。”托马斯非常肯定,“你想不起来你是谁了?”

太阳哑然失笑:“我当然想起来了,我就是看看你想没想起来……”

“这哪啊……”托马斯小声嘀咕着,探头探脑地向四周张望。

太阳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我哪知道,我刚醒过来就被鹰隼安排了一个空地坐着,让我想一想自己是谁。现在我想起来了,他人呢?他还没告诉我这是哪呢。”

托马斯皱着眉头,半蹲着把站起来的太阳拉低。他职业病犯了,来到陌生的地方,一定要先把逃生路线规划好。

周围都是石头,鲜有泥土,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附近唯一一个比较平整的地面了;空气清新,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海浪声。天空乌云密布,时不时就有乌云撞上防护罩一样的东西并消散。

海边,天气不好,托马斯暂时只总结出这两个结论。

“我记得我们是死后被魔物寄生了……”托马斯低声说着,“然后我们自杀了……”

就在这时,刚刚不知跑到哪里去的鹰隼居然又回来了:“队长!都想起来了?”

托马斯并没有站起身,他警惕地看着周围:“这究竟是哪?”

“啊这……”鹰隼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应该是天国?”

托马斯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天国?我们还能上天国?”

就在此时,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不能。”

托马斯吃惊地看着从鹰隼身后走来的人,张大了嘴,一时之间居然没能反应过来。

反倒是太阳反应迅速,立刻立正行军礼:“穆赫德元帅!您还活着?!”

“没有,我死了。”穆赫德摆了摆手,“只不过比你们早死了几天——好了,不说废话,我给你们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着,穆赫德指了指脚下的岩石:“首先,我们都已经死了。而这里,是天国。”

说完,穆赫德又指向乌云密布的天空:“看到那些乌云了吗?那是我们接下来要解决的敌人。”

托马斯和太阳一样,满脸的懵逼。

“魔潮的入侵不止在于物质世界,也在于人类的灵魂世界。痛苦长姊一直在人类的灵魂世界中抵挡魔潮的入侵,这道防御魔潮的屏障是先知与痛苦长姊共同建立的。”

“如果灵魂世界失守,人类的灵魂就会被魔潮直接污染,到时候物质世界会不攻自破。”

太阳愣愣地问了一句:“痛苦长姊?”

痛苦长姊他是知道的,毕竟在战场上承担生命纽带职责的痛苦祭祀就是祂的眷族——能把整个军团的生命力拧成一股麻绳的痛苦祭祀谁不喜欢呢?

“在那。”穆赫德的视线转向天上那座巨大的发光物,“那就是痛苦长姊在灵魂之国的形态。”

乌云之下,一座巨大的淡金色防护罩笼罩住他们所在的地方,向外延展出不知多长的距离。而那防护罩之下,一个美丽到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建筑宛若伞骨般撑起了防护罩。

它的顶端是一大坨半透明的胶状物质,内部氤氲着彩虹般的净光。那些色彩绚烂复杂,仿佛能把整个世界所有的色彩全部囊括在内。

而那坨顶住天空的闪光胶状物之下,无数根宛如伞骨的半透明柱子倾斜着垂下,宛若笔直的彩虹桥,支撑在大地上。

托马斯与太阳看着天上的建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太阳不仅肃然起敬,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痛苦长姊的模样:“那就是痛苦长姊?我还以为……我一直以为她跟我们长得差不多……”

“人类对神明的揣测总是会以自己认知的东西作为模板,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穆赫德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愈发严肃,“战士们,我们的战争尚未结束。”

“这里,就是我们的第二个战场。”

“在这里,没有铁器,没有枪炮,我们能武装自己的东西,只有我们自己。”

“你们跟我来。”

托马斯与太阳跟上穆赫德,登上了周围岩石的高点。直到此时,他们才把周围的大环境一览无余。

这是一块连一平方公里都没有的小岛,但上面却挤了几百个人。他们组成方阵,手里拿着散发出光芒的武器,与身边的战友捉对训练。

而目光所能极的远方,还有不知多少个一模一样的小岛傲立在波涛中,每一座岛都有一根半透明的柱子链接着天上的痛苦长姊。

“一开始是痛苦长姊亲自教导我们,但现在魔潮的攻势愈发凶猛,她必须全力以赴对抗魔潮。教导后来者如何使用灵魂力量的重任,就落到我们自己身上了。”

“你们要用尽可能短的时间掌握如何使用自己灵魂的力量战斗,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

心灵之海的表面,乌云仍旧密布,魔潮仍然在冲击心灵港湾。

但相较于四个月之前,魔潮明显更加浓厚,而心灵港湾中存储的战士也越来越多。

这些在心灵之岛上休息的英灵战士数量达到了数十万之多,并且在痛苦长姊的教导下熟悉如何使用灵魂的力量战斗。

【荷光者军团】,这是他们的名字。这些本应在死后就消散,并以灵能形式重新融入心灵之海的战士们的灵魂被痛苦长姊拦截,并从心灵之海的总控中枢里调取他们还活着时的记忆,将他们重塑。

这支完全由灵魂组成的军团,名为荷光者。

他们将会是斯卡伊大陆最后的底牌。

心灵港湾的强度并未因为前线的失利而脆弱,反而因为人们愈发坚定的抗争意志而更加牢固。

但隐约间,痛苦长姊的心中产生了些许的不安。此时她正贴在心灵港湾的内侧,距离魔潮最近的地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魔潮内部正在发生奇怪的变化,它似乎变得更加活跃,大量类似于法则的东西一闪而逝。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魔潮中孕育,痛苦长姊能清晰地听到它的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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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伦斯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他并不是不知道大部队在哪,而是他现在不敢回去。

用力把【勇气】插进地里,塔伦斯坐下,背靠着铁棍休息。周围的魔物仿佛躲瘟神一样躲着他,没有一头敢靠近。

这种现象,只在魔物领主身上发生过。

塔伦斯掀起自己已经没多少甲片的铠甲,又一次检查自己的伤口。那个左腹处的贯穿伤已经不疼了,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类似于角质的东西。

魔能在这些角质中流转,这很明显不是血痂,而是被魔能侵蚀后的异化现象。

理论上,现在的塔伦斯应该已经神志模糊,魔能开始与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要把他转化成魔物才对。可塔伦斯却觉得自己现在神智很清醒,甚至体能还在不断地恢复,即便不进食也不会饿。

尽管身上能屏蔽魔能的灵能锭铠甲已经破到聊胜于无的状态,可身处魔潮中央,塔伦斯却没有感到分毫难受,甚至连恢复速度都在上涨。

这才是塔伦斯不敢回去的原因,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半个魔物,他不确定自己回去之后,战友们是会杀了他还是治疗他。

人民公正军里并不是没有感染魔能后又被救回来的人,只不过那些人都是感染初期,身体没有出现异化。而此时塔伦斯左腰上的异化区已经开始蔓延,顺着他的左侧腰线一路向上,把他的左臂染成了黑紫色。

他左手的指甲变长,手臂与手都变粗了些许,皮肤如老树皮般坚韧,布满了看上去一绺一绺的沟壑。而那沟壑之中,如同血液般的红色如呼吸般明灭。

实际上,他受到的伤不止左腰那一块。但在自己清醒过来以后,那些伤口都已经愈合。

而代价,就是他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短暂的歇息后,塔伦斯再次站起身,向着南方走去。战线正在不断被压缩,即便他此刻在魔潮中大开杀戒也无力改变整个魔潮的流势。

他所能做的,就是返回战场,帮助战友延缓魔潮推进的势头。至于回归军队什么的……想想就好。

忽然间,塔伦斯浑身汗毛倒竖,一阵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个伟大的意志,大到他无法找出一种可以与之比拟的东西来描述这个意志的宏伟。

他的双膝一软,若非撑着铁棍,此时的他恐怕已经跪倒在地。

塔伦斯的双手用力抓着铁棍,紧张地向四周查看,却只感觉到那股重压越来越近,仿佛一座正在向自己走来的山脉,要从自己的脊梁骨上踏过去。

与此同时,一段模糊不清的呢喃仿佛由远及近,在塔伦斯的耳中响起。塔伦斯找不到这声音由来的方向,却能感觉到它正在越靠越近。

那个未知的存在尽管从未说过它是什么,但塔伦斯心中却莫名有了答案。

它带不可一世的威压,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被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