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他……坎德尼斯说的这些话里有一句真的吗？
但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先知居然没有对坎德尼斯这油腻的吹捧和几乎写在脸上的意图表达出反感，反而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这一刻，菲妮娅开始怀疑起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是否出现了偏差。
“那真是辛苦你了。”楚门微笑着，沉吟片刻，转向一直都一言不发的菲妮娅，“菲妮娅，我与坎德尼斯有些事要私底下谈谈，你可否先去隔壁稍候？等我们谈完，正好招待你们共进午餐。”
菲妮娅犹豫了一下，应声起身，微微鞠躬。
神行者的服装是制式的，上半身包裹得很严实，但形状勾勒得很好；腰部处有镂空，腿部有像旗袍一样的高开叉——简而言之，有种很矜持的涩。
楚门立刻挪开视线，没有去看那容易让莉莉丝嘲笑让朵缇雅愤慨的邪恶：“托马斯，带菲妮娅女士去休息。”
见菲妮娅离开，楚门还要再做一手准备：“对了，坎德尼斯，你身上的勇者之石给我一下。”
坎德尼斯迟疑了一下，楚门看得出他的动作看起来快，实际很慢，大多时间都花在了解开口袋扣上。
坎德尼斯尽量让自己的速度显得不是那么可疑，在想明白楚门似乎并未表现出恶意之后，交出了自己的勇者之石。
这是一块温润的石头，与兰斯那块的颜色不同，但还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除了上面的教团标志，看起来就跟普通的石头没什么两样。
楚门握住那块石头，大量的灵能从他的手掌中涌出，把勇者之石包裹成一个光茧。
楚门记得勇者之石只能由教团单向联络勇者，勇者却不能通过它主动联系驻区教堂。
他不知道勇者之石是怎么跟教团联络的，但只要用强灵能场像电磁场一样把它包裹住，它应该也无法和外界联通。
多稳一手总是没错的。做好了初步的防窃听工作，楚门看了桌上的莉猫猫一眼。
莉猫猫自然是懂楚门的，她从桌子侧面跳下，跑到了坎德尼斯身后，化作人形，用极快的速度勾勒出一个隔音结界的魔纹阵。
坎德尼斯心中忐忑，不知先知为何要把勇者之石封印，更不知道自己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忽然间，他的耳朵一动，立刻就凭直觉定位了身后那个生物的位置——离自己很近，若是手持武器，足以对自己造成生命威胁。
坎德尼斯没有回头，但他也能凭无数场战斗磨练出的直觉发现身后的异样。一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从他背后袭来，让他险些本能地起身拔剑。
刚刚跳到地上的那只猫似乎走到了他身后，与先知形成了两面包夹之势，如针刺般的危险感一个劲儿地从身后扎来。
难道先知杀了一个勇者不够，还要杀第二个？可自己对他有什么威胁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身后传来的感觉虽然危险，但没有指向自己。那种危险更像是小白兔感觉到老虎正在自己的洞旁路过，知道对方不是冲自己来的，直觉却依旧有反应。
楚门放下勇者之石，微笑道：“坎德尼斯，你没有带别的来吗？”
如果是别人，还真就被坎德尼斯骗过去了，这句话一点也不夸张。
发型变整齐了，发色变浅了，肩宽也宽阔了些，声音也有变化，就连步伐长短和频率都有刻意的控制。
再加上神语师一直戴着面具，连眼睛都难以看清。绝不会有人把这两个无论是身份地位、民间声望还有外形都毫不相关的人联系到一起。
但灵能波形这种东西是改不了的……
从坎德尼斯入城起，楚门就注意到了他的灵能波形与神语师一模一样，再加上自己放在神语师身上的灵能标记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坎德尼斯身上，答案显而易见。
齐格领的起义军领袖神语师，就是齐格领的勇者坎德尼斯。
他甚至还完成了两套从外表到性格都截然不同的人设，还没让人发现他的异常。
毕竟作为起义军的领袖，神语师必然是隔一段时间就得现身一次的；而另一边，勇者也不能总是失踪。这两个身份甚至有时候还要制造同时在场的证据以证明他们并非一人。
楚门不知道坎德尼斯是怎么完成双线运营这种骚操作的，也许这里面有菲妮娅帮忙掩饰。
但楚门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屏退菲妮娅，在跟坎德尼斯单独见面时才点破对方的身份。
坎德尼斯愣了一下，随即便向前弓腰，看似谄媚地笑着说道：“我还带了些上好的布料、金币和珍珠……”
实际上他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坐姿，随时都可以暴起防御或躲闪。
楚门笑了笑，神色如常：“我是说，上次你答应过的——那些来神许之城为接管城市做准备的那些人，你打算什么时候，以什么名义送过来？”
坎德尼斯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身体却下意识地放松了少许：“上次？我们这是……”
但立刻，坎德尼斯就停住了。
显然，先知知道他就是神语师。
或者先知其实不知道，只是依靠某些特征看穿了自己的身份——但不可能啊，他的声音，发色，发型，甚至体型都靠衣服里的垫子改变了，就连步伐都刻意控制住，先知是怎么看出来的？
若是后者，自己现在继续装傻的话，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
坎德尼斯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节奏。
他挺直腰板，脸上的谄媚笑容收起。此刻的他显得冷静而沉着，在气质上与刚刚判若两人。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私生女？
楚门沉默许久，他总不能说你虽然换了时装和昵称，但咱俩加过好友，你一弹窗我，我就看见给你加的备注了……
“我自然是有些非常规的办法。”楚门微笑着，“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若非我有那个非常规的办法去验证你的身份，我也被你骗过去了。”
听到这句话，坎德尼斯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自己哪里有没注意到的破绽。如果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导致起义军的大计划败露，那他自己都要绞死自己。
不过先知所说的非常规的办法……应该就是预言了。
嗯，肯定是这样，毕竟是先知。
反观楚门那边，他本以为自己揭穿坎德尼斯之后他会回想起自己刚刚的伪装进而尴尬到用脚趾抠出个阿房宫来。但让楚门没想到的是，坎德尼斯居然就这么接受了？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楚门并不知道坎德尼斯在心中又一次错误地理解了预言的用法，他现在更关心坎德尼斯所承诺的人究竟什么时候送到。
教团马上就要派人来了，哪怕自己拒绝，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地夺取这座城市的权力。
如果从头培养自己的羽翼，根本来不及。这些大多是乡村野夫的居民那里是圣马林来的神职者老爷的对手？
所以楚门急需一批意志坚定，三观正，并且还具备管理经验与对女神教义理解的人。
虽然拜尔德收下的起义军骑士已经被他逐步纳入管理体系，但这些人以前都没有过大型组织的管理经验，光靠拜尔德一个人根本就不够用。
外援，楚门现在急需的是外援。
如果对手仅仅是依靠物理层面就可以消灭的，那楚门大可以不这么慎重。可他要面对的是根深蒂固的传统，难以拔除的权力欲，根植在人们血管中的阶级观念，他必须在精神层面上培养出一批能打的勇士。
楚门当然也可以大肆杀戮，杀光所有反对者，再培养起一批自己的拥护者。但这种做法隐患更大，因为到时候人们接受他思想的途径并非主动争取，而是被动接受。
只要他离开，用不了多久，这个世界就会又一次产生阶级。
肉体有肉体的战场，文化有文化的战场。必须让所有人都精神都强壮起来，才可以真正地战胜那个看不见的魔王。
这个世界的文化已经偏离了正常轨道，陷入了一潭死水的死循环，楚门必须想办法打破它。
“你是想以勇者的身份来丹迪领？”楚门往椅背上一靠，显得轻松惬意。
他确定自己已经猜到了坎德尼斯的意图。
坎德尼斯沉默两秒后回答：“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你所需要的那批人我也可以以这种方式带来。”
楚门点了点头，他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教团那边你打算怎么说？”
坎德尼斯错愕：“不是有你吗？”
楚门沉默了一会儿：“我是说，万一你离开齐格领之后，教团强行给齐格领塞了个新的勇者，怎么办？”
“无妨。”坎德尼斯对此没有丝毫担心，“我名义上依旧是齐格勇者，只不过在丹迪领协助防务。教团应该不会说什么，他们不愿意把太多勇者派到这种不易掌控的偏远地带。”
楚门笑了起来：“这是先生告诉你的？”
“正是。”坎德尼斯痛痛快快地承认了，“那天回去后，我与先生谈了很久。他认为我们可以联合，而且借勇者的身份久驻丹迪城的想法也是他提出的。”
这个【先生】着实是个妙人，不但能在山窝窝里把起义军发展壮大，甚至还想出了这么一步一石二鸟的妙招。
与自己联合，不但能实际上扩大起义军的控制范围，还能顺理成章地把部分起义军从暗面转到明面。以后明暗配合，能做的事就太多了。
而且坎德尼斯来了神许之城后，自己也可以帮忙掩盖他的行踪。到时候大皇子的龙骑军团一到，齐格领和丹迪领便形成两面包夹之势，再加上白枫领在旁掠阵，足以吃下这支主战军团。
楚门半合上眼沉思，揣摩着【先生】可能的后续动作。
先生搭上自己这条线，显而易见的可以利用索罗德这条线。到时候哪怕是身份暴露，也可以名正言顺地作为拥护索罗德的军队现身，吹响反攻中原的号角。
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能不能在那之前把索罗德培养成一名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再不济也要培养成个君主立宪制君主吧？
“教团的人前几天来了。”楚门考虑结束，开始交流情报，“对了，我问一下，菲妮娅是你们的人吗？”
听到这句话，坎德尼斯的表情反而别扭了起来：“这……我从未对她说过，她应该也没发现。”
坎德尼斯说这话是有点心虚的，他没把菲妮娅发现他在半夜偷偷运兵的事告诉任何人。
若是说出去了，菲妮娅很可能就得死。这是自己给她带来的无妄之灾，坎德尼斯主观上不愿意做这种事。
菲妮娅……她太天真了，不该参与到这种事里。她就该像故事里的神行者一样，陪着真正的勇者冒险，打败魔王，从不接触这个世界真正的黑暗。
“这样啊……”楚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觉得无妨就行，我来说说教团来的人跟我都说了什么……”
接着，楚门把卡文迪许对他说的事都复述了一遍，包括有可能到来的各种军团和传教士。
坎德尼斯惊讶了一下：“教团没有对您的身份生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楚门当即反应过来，但脸上依旧是玩味的笑容：“哦？你觉得我哪里像假的？”
“并非如此。”坎德尼斯摇头，“您是不是假的，并不取决于您的身份，而是教团是否希望您是假的。”
“这个啊，这个我懂。”楚门舒了一口气，“不必担心，我自有解决的办法。不过我要问你一件事：你是否知道勇者的真相？”
坎德尼斯闻言打了个激灵，他当然知道，而且绝对比其它勇者知道得更多。
见坎德尼斯在犹豫，楚门本想解释，却被莉莉丝用眼神制止。
果不其然，坎德尼斯在沉默半晌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知道……勇者本应是凭借民众的信仰和崇敬而变强的存在，但也有邪路。可无论是常规途径还是邪路，下场都只有一个。”
楚门点了点头：“看来你很清楚你在教团眼中的价值。”
坎德尼斯自嘲地笑了笑：“什么价值，说得好听叫勇者，说得实在点，只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有没有考虑过联合其它勇者？”楚门继续询问，仿佛是在闲聊。
坎德尼斯摇头：“容易引起怀疑，反而会被教团倒打一耙。”
“这也是先生告诉你的？”楚门的脸上浮现出感兴趣的神色，“他没有针对这个做一些布置吗？”
坎德尼斯迟疑片刻，说道：“是他告诉我的，但他告诉我现在只能隐忍，因为我们手上没有证据。哪怕有证据，也不一定会有人相信。”
这话说得没错，教团占据了先天的舆论优势，无论是坎德尼斯以哪个身份发声都会被教团按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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