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清洗干净那团黑色的东西后，楚门和兰斯费了好大劲才把它展开，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已经破碎成不知多少片的……皮。
长满了鳞的皮。
楚门没时间把它们一片一片拼起来，但很容易就能猜出这是某种爬行类的皮。
两颗巨大的獠牙，爬行类，魔兽领主。
“该不会是树蝶沼泽的那头魔兽领主【地渊】吧……”朵缇雅喃喃自语。
树蝶沼泽对于佣兵来说太过深入，很少有人去那里，因此即便树蝶沼泽里发生了魔兽领主的大战，也很可能没人知道。
“很有可能。”楚门揉了揉脑袋，“这就出现了一件很神奇的悖论——一头怀孕的魔兽领主，能打得过另一头魔兽领主吗？”
“也许是在怀孕之前吃的呢？”菲菲猜测着。
楚门拨开一张鳞皮：“皮下的肉还没有被腐蚀干净，这说明这头熊吃下它的时间不算长——而从胎儿的发育状况来看，胎儿已经快要出生了。”
“众所周知，越是高级的生物，怀胎时间就越长，史料记载的龙类怀胎四年，孵蛋期长达四十年——就算这头熊是吃激素长大的，它的胎儿只需要三个月就能成熟——可就这消化痕迹来看，以魔兽领主的消化能力，三个月都消化不了这些肉？”
“只有一个可能，这头熊先有了胎儿，再吃了这头魔兽领主——但这又引发了一个问题：怀孕的巨熊能打得过另一头魔兽领主吗？”
“会不会是【地渊】受伤了，被偷袭？或者谁杀了【地渊】，让它捡了个漏？”菲菲忽然插了一句嘴。
楚门脸色一僵。
他确实没想到这个可能，而且这个可能性……最高。可没理由啊，孕妇不在巢穴里好好呆着等生孩子，出去找蛇打生死架或捡尸？或者谁杀了魔兽领主后还舍得把他曝尸荒野？
而且魔兽领主有什么理由去攻击临近领地的魔兽领主？这就像两个超级大国闲的没事互相扔导弹一样，纯属……
难道是男方干的？
哪怕这能解释为什么熊胃里会出现疑似【地渊】的魔兽领主，还有个最初的问题无法解释：为什么胎儿长在……胃上？
楚门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答案，可答案却被更多的迷雾包围着。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无法解答的问题：楚门自始至终都没有感应到已经成型的胎儿的灵能，而且【黑色暴君】为什么会变成白熊？
哪怕是胚胎，只要有意识，就一定会诞生灵能，因为灵能是来自于灵与心的能量，就像肉体中的化学能和热能一样，是存活个体必然拥有的东西。
为了避免自己看起来像个智障，他必须临时找到些佐证证明自己的猜测。
“不如这头熊的尸骸直接交给女神教团如何？”朵缇雅在此时给楚门解了围，“女神教团有专门研究魔兽的学者，这种从未出现过的现象一定会引起教团的重视。”
说着，朵缇雅蹲下身，皱着眉头看向那个与魔晶石以血管相连的胚胎：“而且……这个胎儿的状态确实很奇怪，它到现在还跟魔晶石连接在一起，好像……是从魔晶石上长出来的一样。”
“啊这……”兰斯的眼神也开始飘忽了起来。
楚门巴不得现在有人转移话题，默不作声地装木头人。
“怎么了？”朵缇雅奇怪地看着兰斯，随即便恍然大悟，“放心，教团一定会付出相应的酬劳。”
“我倒不是在想酬劳的事……”兰斯为难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我本来是打算把这个送给子爵的……人家送了我一座庄园，我总得还人家点什么吧……”
菲菲不愧是贵族子嗣，在这方面脑筋转得很快：“那我可以跟教团说一下，改为物质奖励——然后你把奖励作为礼物送给子爵也是一样的。”
这事儿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了，在知道了这头熊吃过人之后，兰斯是一口都不愿意碰它的肉，而是蘸着白蹄果酱吃起了饼。
而楚门也不再拿这件事开他的玩笑，老老实实地守着火堆。
发现楚门没看着他，兰斯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咬了圣剑一小口。
咯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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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只留下兰斯和楚门在火堆旁守夜。
“如果熊肚子里的那颗魔晶石真的是【地渊】的……那我们岂不是要少讨伐一头魔兽？”兰斯若有所思。
“先去树蝶沼泽看看，我估计就是那头。”楚门看了一眼熊尸，“我们的行程规划不能改，不过更深处的魔兽我们暂时还对付不了，探查完迷雾山脉中段的邪教徒祭坛后，我们就按照原定计划返回。”
“楚门……你为什么答应要当我的队员？”兰斯忽然问道。
“不是你邀请我当你的队员吗？”楚门反问，“而且这个问题你是不是问过了？”
兰斯讪讪地笑着，不再言语。
“你好像有心事。”楚门知道兰斯在等他主动问，也给了兰斯个台阶，“在想那头熊的事？”
“不是，楚门，我挺害怕我会跑的。”
却没想到，兰斯的第一句话就给了楚门一个晴天霹雳。
兰斯苦笑着，用烧火棍拨动着柴火堆：“没想到吧？哈哈哈哈……”
“怎么了？”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害怕呗。”兰斯满不在乎地回答着，但表情却谈不上轻松，“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我还是在街上混日子，但死不了，是不是也挺好的。”
楚门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等着兰斯继续讲。
果不其然，兰斯打开了话匣子：“被熊踩住的时候我要吓死了，我觉得我他妈死定了……我当时特别害怕，特别后悔，我觉得我当初就不该贪图美色去圣马林。”
说完，兰斯自嘲地笑了笑：“嘘……别让菲菲听到。”
“我觉得如果她听到了会挺开心的。”楚门望了望帐篷那边。
兰斯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些许窘迫：“莫笑，莫笑……可我活下来了，活下来之后我又觉得，如果我不当这个勇者，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烤乳猪是个什么味道，不会知道原来酒不是酸的，也不会知道原来床竟然可以是香的，更不知道洗漱这种事有人伺候是多舒服。”
“也不会知道被人瞧得起是种什么感觉。”
“所以我觉得如果重来一次，我肯定还是要去圣马林。”
楚门沉默地拨动着柴火堆，让它不要灭掉。
“我挺害怕我哪一天会逃跑，我第一次跟低阶魔兽对战的时候，我不是总是往你们那看吗？那是我在确认你们还在不在，如果看到你们都在，我就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我……子爵说送我庄园的时候，其实我不是高兴，我是挺害怕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这一下子就把我带到了我从没见识过的领域，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可那个时候，我也是想要那座庄园的。”
“如果我有了自己的房子，我可能就不会逃跑。”
“如果是为了别人，我会害怕；可如果是为了保护我的房子，我不会跑。”
沉默几秒后，兰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挺害怕哪一天女神教团要把我的圣剑收走的。”
“哈？”楚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收走圣剑？还有这事儿？”
兰斯讪讪地笑着：“我也没听过，但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我教你个法子吧，克服自己恐惧的办法。”楚门笑了笑，“如果你遇到了让你恐惧的敌人，你要在心里不断重复一句话，这句话会给予你信心，带给你勇气。”
“什么话？”
楚门清了清嗓子。
“就这？”
“啊？”兰斯满脸问号。
“就这？”楚门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会让你下意识地觉得对方不过如此，进而抬高自己的心理段位，把自己放到比对方高的位置，这样你就不会怕了。”
“……就这？”
第三十一章 蝶风暴
第二天上午，四人顺利等到了运输车队，眼看着把巨熊的尸体装上八架改装后拼在一起的马车才作罢。临走前朵缇雅还特地嘱咐过这是要送给女神教团的货物，让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注意点。
楚门趁着车队的人装货的时候，找车队的领队问了些事。
“对了，你们最近有听到过树蝶沼泽里那头魔兽领主【地渊】的情报吗？或者说迷雾山脉有什么大事发生没有？”
“地渊？”领队皱起眉头，“最近倒是没有……但半个月之前有人报告说树蝶沼泽那里有【蝶风暴】出现。”
“【蝶风暴】……”楚门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树蝶沼泽那里可能发生过大规模的战斗？”
“这个说不准。”领队摇摇头，“树蝶沼泽那边谁敢去，都在外围这边儿混日子。不过最近倒是没发现【黑色暴君】的行踪。”
“这头魔兽领主最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楚门冲着白熊努了努嘴。
“这头啊……是在【蝶风暴】之后出现的，脾气暴躁得很。”领队看着那头巨大的白熊感叹着，“应该就是它把【黑色暴君】赶走了。”
“哦哦……”楚门抓到了一个关键的时间点，“它是在【黑色暴君】消失之后出现的？”
“对啊。”领队点了点头，“最后一次目击【黑色暴君】是在一个月前，半个月之后树蝶沼泽发生了【蝶风暴】，紧接着就有人目击到这头大白熊了——毕竟白熊在迷雾山脉实在太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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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于他们行程上的第一个任务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直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黑色暴君】是如何变成了【白色暴君】的，也不明白他们的第二个行程目标为什么会在第一个目标的肚子里。
但这并不妨碍楚门继续怂恿兰斯尝尝圣剑是什么味道。
“话说回来，我突然想起来胡夫临走前送了我们几瓶魔法药剂——战斗的时候我们怎么忘了用？”楚门感觉有些可惜，“要不你用圣剑蘸点尝尝？”
“别再提吃圣剑的事了！我昨晚都啃过一口了！还蘸了酱！你给我等着，等你哪天叫我抓住把柄的！”兰斯抓狂地说着。
“树蝶沼泽到了。”楚门没有回应兰斯的宣战，而是望向远方的树林，“做好战斗准备。”
“【地渊】不是已经被【黑色暴君】吃了吗？”兰斯下意识地握住剑柄，嘴上却没退步。
楚门耸了耸肩：“也许会有第二头魔兽领主来，也许黑色暴君吃掉的不是【地渊】。”
“更何况，树蝶沼泽里的魔兽又不止【地渊】一个。”
“看到那些树了吗？”
兰斯眯起眼，顶着阳光观察远处的树：“看到了。”
“待会儿你上去随便挑一棵砍一刀。”
楚门的故弄玄虚引起了兰斯的好奇，他站在距离沼泽中的树林十来米远的地方，先是握着剑仔细观察了好久，随后试探性地发出了几声呐喊。
“乌拉——”
“苏卡不列——”
兰斯的呐喊声在空旷的沼泽中回荡，如果沼泽里有魔兽，那一定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但沼泽静悄悄的，仿佛那些富含腐殖质的湿土吞掉了兰斯的声音，除了轻轻摇摆的树冠，没有一点活物的气息。
“有问题。”兰斯皱起眉头退了两步，“安静得过头了。”
“那你砍棵树试试？”楚门继续怂恿兰斯。
“试试就试试。”兰斯面容严肃得来到距离最近的树五米左右的位置，拔出圣剑站立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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